许蕴灵觉得有些奇怪。
许蕴灵一直注视着她:“大姐姐,你以前一直待在府里不出门,不知道彩灯节也是正常的。这本来就是供大家消遣的小玩意儿,比不得中秋当日望凉河上大家放花灯的盛况。”
听到望凉河上放花灯,许蕴灵心一跳,猛地紧张起来。
这不就是许蕴纯和赵长渊认识的开端么。许蕴纯和许蕴灵一起去看花灯,许蕴灵半路却将她甩了,冷眼旁观许蕴纯在一边焦急地找人。许蕴纯就是在找人的过程中,和赵长渊在鹤顶楼前撞了个满怀,由此俘获了王爷的心。
许蕴灵心砰砰跳得厉害。
既然剧情在中秋,她不如先答应了明日的彩灯节,等几天后的中秋,许蕴纯再来寻她时,她借个由头赖在许府,从而避开两人。
想了想,许蕴灵答应了许蕴纯。
许蕴纯眉间一喜,抓紧了她的胳膊,高兴地说:“太好了,大姐姐,明天我来找你。你不要说话不算话哦。”
翌日,苏氏吩咐柳叶拿了许府下人的名册,让许蕴灵自己挑选扶风苑的丫鬟。许蕴灵招了下人过来,让他们排成一排,她一边喊名字认人,一边仔细地观察。过了有一个上午,许蕴灵最终选定了两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和两个杂役。
昨日一通闹,苏氏也怕许蕴灵在许康辉回来时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对于许蕴灵的各种要求,她统统满足了,不仅添了四床被子褥子,添了冬天用的炭火,还给许蕴灵添了几件新料子做的秋衣和冬衣,甚至让柳叶拿了一件狐狸毛做的披风,可谓是将好后娘的角色做的到位了些。
中午厨房的菜肴也格外丰盛,许蕴灵吃了个饱肚,下午晒着太阳睡了个过瘾,别提有多惬意。如果傍晚时许蕴纯没有急吼吼地来找她,她想她还能更惬意一点。
许蕴纯早早在鹤顶楼定了包厢。包厢位于二楼临街,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鹤顶楼挂在外面的彩灯,每盏灯上还有一道谜题。
鹤顶楼外面很热闹,许多人仰着头看灯上的字谜,人群前方站着三两个年轻的书生,正拧眉苦脸,绞尽脑汁思考着灯上的迷底。
“大姐姐,你说他们猜的出最上面的灯谜吗?”许蕴纯趴在窗户上,微微探出头,看向柱子顶端挂着的最大的一盏彩灯。这是今晚鹤顶楼的彩头,谁能答出灯王的迷底,谁就能拿到一盏四角琉璃灯和一两黄金。
一两黄金能兑十两纹银,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全是来挑战灯王的。
许蕴灵往下看了眼,“说不好,也许有人能猜到,也许一直猜不出。”
许蕴纯闻言看向她,缀满了彩灯烛光的眸子瞬间染上了光彩,光影流动,像是雾里看花,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大姐姐,以前你从来没有对我好声好气地说过话。”许蕴纯突然说。见许蕴灵望过来,她纯真一笑,“我喜欢现在的大姐姐。”
许蕴灵却是后背莫名一凉,寒意从脊背一点点地往上蔓延。她眨了眨眼,有点不确定许蕴纯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曾经不懂事。”许蕴灵心如擂鼓,搬出前一天的回答,保守地解释,“年纪小想不开。如今病了一场,倒是想开了一些。二妹妹,我为曾经少不更事的自己向你道歉。”
许蕴纯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故作老成道:“大姐姐,我懂得。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
可不等许蕴灵的回答,她噗的一声,捂住半张脸。闷笑从她掌下传出。
许蕴纯的手掌斜斜盖住了眼睛鼻子和嘴巴,许蕴灵看不全她掌下的表情,却听她说:“大姐姐,我开玩笑的,不要那么严肃嘛。我们还是来猜灯谜吧。”
许蕴纯说完挪去了窗边,和她身边的丫鬟绿罗认真地猜起了灯谜,像是很快将这段谈话忘在了脑后。
然而许蕴灵没动。她对许蕴纯的话有些捉摸不定。
许蕴纯为什么要说刚才的话,她是因为记仇,还是因为释怀。还是说……她察觉了自己不是原来的许蕴灵?
这个念头一出,许蕴灵心狠狠地跳了一跳,颇为心神不安。她面上不显,依旧和许蕴纯一起猜灯谜,但放在灯谜上的心思淡了许多。
两个人带着丫鬟说了不少的话,许蕴纯和许蕴灵都有些口渴。桌上茶壶里的水喝了个干净。今夜生意不错,小二忙着跑堂来不及给她们添茶倒水。
许蕴灵怕和许蕴纯待一间屋子久了被她看出异常来,借着叫小二的由头,准备下楼去鹤顶楼后院吹吹风。
她支开了许蕴纯另一个丫鬟紫鹃,往楼下走去。走到一半,她下意识地往许蕴纯的包厢看去,却瞥到紫鹃回到了包厢,谨慎地关上了房门。
许蕴灵心头又开始怦怦直跳。她折身回去,放轻了脚步,藏在外边贴着墙听。
里面有许蕴纯隐隐约约的声音。
“……她下去了。半柱香后,你领着她从另一边上来。不要记错时间。”
“姐姐喜欢的人等下会出现。”
“有个拐角,你避开。让她撞上那个人……我这是在帮她……”
后面的话窸窸窣窣,听不清楚。许蕴灵越发贴紧了墙壁,但脚步声逐渐靠近。
许蕴灵一惊,急忙躲开。她屏住呼吸,贴身藏在了一个隐避的角落。
紫鹃从屋里出来了。
外面喧喧嚷嚷,她没有注意到许蕴灵,顺着楼梯往大堂下去。
许蕴灵不清楚许蕴纯想具体对她做什么事情,可看她和紫鹃偷偷摸摸密谋的样子,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许蕴纯果然不如书里表现的纯真。
可是具体哪一个环节出错了,许蕴灵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明白。
当务之急,她还是避开许蕴纯和紫鹃,赶紧回许府。再待下去,指不定许蕴纯又有什么针对她的计谋。
前面走会撞上紫鹃。
许蕴灵于是摸着路线,往鹤顶楼的后院走去。客人今夜全部扎堆在前头,后院除了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忙着,其余地方倒是很清净。
只是不凑巧的是,走后门得经过厨房。
许蕴灵停在围墙下,思索了一番,然后目光从厨房挪到了边上的假山,又从假山渐渐挪向了围墙上边……
然而半柱香后,等待许蕴灵的,是她挂在墙上下不来了!
许蕴灵苦着脸吹了半天冷风,吹得小身板直哆嗦。千算万算,她算好了爬得上去,却没想过下去要怎么办。里面有假山助力,外边可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而且更痛苦的是,她想后退,可她跨坐在墙头,一条腿翻不过去!
许蕴灵欲哭无泪。
她这算不算是身体力行什么叫自挂东南枝了。
她颤颤巍巍左右挪动,结果很无奈,无论哪条腿,她都翻不过去。如果硬翻的话,恐怕她直接倒插葱栽地上了。
许蕴灵哭丧着脸。然而眼神微微一动,她余光却瞥见了一道黑影。
有人!
许蕴灵一惊,猛地看过去。却见院落不远处,有个年轻英俊的陌生男人斜靠在一颗树下。
男人正巧穿了一身玄色长袍,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树下还站着个人。此时见许蕴灵看过来,男人挑了挑眉,唇角好整以暇地勾起,看她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也不知道男人看了多久。
许蕴灵脑袋轰的一下,窘迫的整张脸红了。
这为什么有人?!
还不出声!
所以他看自己出洋相看了多久?!
许蕴灵很想昏倒装死混过去,无奈地理条件非常不允许。她挂在墙上满脸通红,既尴尬又羞恼,恨不得飞扑过去,挡住男人悠哉的仿佛看猴的眼神。
许蕴灵越想越羞恼,而且男人压根没有帮忙的意思。许蕴灵觉得心态快炸了。她红着脸狠狠瞪着男人,压着嗓凶巴巴的:“喂,你看够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许蕴灵连夜在社死组发帖:《尸体火化|救命,半夜穿裙翻.墙结果挂在墙上下不来,被一帅哥围观了半个小时他还看得津津有味》
第5章 王爷
一阵夜风吹来,从脖子和袖口灌入衣服里,激起皮肤阵阵颤栗。许蕴灵高坐墙头,一边是浓重如墨的夜色,一边是热闹喧嚣的鹤顶楼。彩灯的光芒穿透纸窗,映在她脸颊的一侧,照出她昳丽娇俏的容颜。
她的鼻子冻得发红了,眼眶也因为寒风的缘故泛起了红意,湿润的眼睛犹如误入迷途的麋鹿,含着闪亮的光。只是这双眼睛,此刻气鼓鼓地瞪视着树下的男人。
而男人没有出声,只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许蕴灵:“……”
许蕴灵从来没觉得这么丢脸过,心底的尴尬劲和无措感快将她吞没。让人围观了整个过程不说,现在还僵在墙头下不来,她在上面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了,脸颊和耳朵上的温度都烫得她火烧火燎的。
许蕴灵着急了。
她待在上面的时间太久,鹤顶楼后院没什么人经过,并不代表一定不会有人出现。她离开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距离许蕴纯和紫鹃密谋的计划也过去了一半。她没有如许蕴纯预想的时机出现,许蕴纯恐怕会让人来找她。
许蕴纯的目的尚未明了之前,她不想打草惊蛇。可前提是她能趁着许蕴纯和紫鹃找到她前赶紧跑掉。
许蕴灵看了眼鹤顶楼,又瞥了眼不远处的陌生男子。见他依旧没有主动帮忙的意思,许蕴灵没办法,只得继续向他寻求帮助。
与方才窘迫下恼羞成怒的语气不同,这会儿许蕴灵有求于人,不由得软了语态,可怜兮兮地看向男人:“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我下不来了。”
她眼里的急切和害怕不加掩饰,眼底深处,还有几丝紧张。红灯彩光迷离影绰,衬得她一张小脸越发精致如玉。夜风吹起她鬓角的几缕乱发,吹动她垂落墙头的裙摆,无端生出了几分她会随风而去的缥缈。
男人眉间一动,往前走了两步。
树下阴影离他远去,男人的容貌如同展开的画卷,一点点显露出来。料峭寒星目,郎朗长剑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轮廓分明的下颌……英俊的五官在他脸上合成了一张完美的脸。他离许蕴灵几步站定,眼睑自下而上慢慢撩起,宛若实质的目光落在许蕴灵身上。
许蕴灵看清他的面容,心中大为惊艳。这男人的长相实在太出挑了。但她仅与他对视了两秒,内心却莫名发虚起来。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虽然很年轻,但周身气势太强了。方才他在树下,许蕴灵看不清楚,树梢阴影削弱了他的存在感,如今这般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她仿佛感受到了他不同于旁人的冷冽寒意,咄咄锋芒裹挟着无形的威压,震慑着周围人。
许蕴灵脑海翻转,也想不到这人是谁。总不能是那个变态王爷吧。她记得小说里王爷露脸是在中秋节,这个时候他还在边防焚河对付西夷蛮子呢。
不是摄政王都好说。
许蕴灵稳了稳心态,再接再厉:“这、这太高了,我动不了……你能帮把手吗?”
“帮?”低沉的男声倏然响起,尾音上滑,语调轻飘,似是觉得颇为有趣。他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扫了眼离地两米的围墙,不疾不徐地说,“可我看姑娘在上头那么久,似乎挺快活的。”
许蕴灵:“……”
快活个鬼!她那是下不了好嘛!这人什么眼神,是不是故意的!
许蕴灵气闷,又不敢像之前那样凶人。周围没人了,她只能寄希望于眼前唯一的一个活人。
“我那是下不来了。”许蕴灵暗自掐了把大腿,痛得一双眼睛更红了,“你帮帮我不成吗?这、这后院人来人往,我一个姑娘家……这样子实在不成体统。”
男人依旧不动如山,甚至颇为好奇地看着她:“姑娘既然知道不成体统,可为何还要爬上去?”
男人话语说得委婉,可比不过许蕴灵看得仔细。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假山,重新望着她时,眼神□□裸的表达着——早爬上去干嘛。
许蕴灵:“……”
失策了,这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许蕴灵紧张地抿了抿唇,心底越发焦躁起来。她飞快地瞥了眼鹤顶楼,似乎看到了紫鹃一闪而过的身影,像是在找什么人。
许蕴灵面上露出了几分迫切。
但眼前男人看起来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了,看他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就能猜到他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应该是做不惯这等帮扶弱小的举动。
可时间不等人,她再不下去,就只能等着被一帮人当猴围观。而且明天说不定就传出许总督家大女儿离经叛道的行为。可不得增加了她那便宜爹对她的厌烦。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既然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了。
许蕴灵收回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变脸。
她睁圆了眼睛瞪他,故作凶恶地说:“你管我上来干嘛。我都没有怪你在一旁偷窥了那么久。我一个女孩子,你偷窥我撩裙摆爬墙,你到底有何居心?”
求人的话语立刻转换成了蛮不讲理的质问,好像她是受害者。
男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但他意外的没有生气。摩挲玉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默少顷,深深地注视她,语气不明地反问:“你觉得我有何居心。”
许蕴灵扒拉着墙头,注意力放在鹤顶楼里面,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呢。”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往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如果……”男人手指转着扳指,垂下眸子,忽而轻笑了下,淡化了周身的冷峻,“我帮了你,你要如何呢?”
许蕴灵收回视线,愣了下,而后不可置信地看他,嘴巴阖阖动动,神情变换半晌,小心谨慎地试探:“……你不是想我以身相许吧?”
男人看她一张小脸上来来回回变换的表情,由一开始的茫然到震惊,由震惊变成见鬼了的一言难尽,再到最后的警惕和纠结……他忽然动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帮你下来,难免会有触碰。你我有了肌肤之亲,坏了姑娘你的闺誉,可不是得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