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蕴灵走之前回头瞧了许蕴纯一眼,赵长渊拉过她,将她带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许蕴纯和紫鹃。
许蕴纯无力地跪在地上,泪水不要钱的往下流。
她一想到往后嫁给吴白南,会遭受怎样的折磨,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的梦彻底碎了。
郡王妃的梦、王妃梦、妃子梦统统没有了。
这一切全拜许蕴灵所赐!她现在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人人都能上来嘲笑一句,踩她一脚。
许蕴纯抽泣,却不想有人还在。
吴白南没有离开。
他面无表情走到许蕴纯面前。
许蕴纯抬头看他。
然而下一刻,她的脖子被吴白南拎住,她惊恐地看着吴白南扭曲着一张脸,恶狠狠道:“你这个贱人!老子被你害惨了!”
娶一个被退过婚的女人,就像是别人给他戴了顶绿帽。尤其这顶绿帽人人都知道。
吴白南怒上心头,想也不想,一巴掌抡了过去。
“啪!”清脆的掌声刺耳。
许蕴纯捂着脸不敢置信,“吴白南你发什么疯!啊!”
又是一巴掌。
许蕴纯被打在地上,唇角破碎,右侧脸颊火辣辣的痛。
吴白南犹如魔鬼般冷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娶你的人是老子我!我的女人,我想怎么样打就怎么打,不想挨揍最好乖乖听话点,要不然,我会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晦气。”吴白南呸了声,厌恶道,“老头子居然叫我娶一个弃妇!”
说完,他抬脚离开,不带半点留恋。
许蕴纯怔怔地趴在地上,身体战栗不止。
她想大声哭,可已经没有人会怜惜她。她被送入了一个魔鬼手中,而许蕴灵可以活得好好的。不公平,老天不公平!
她发狠似的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眼底阴鸷。
第78章 【78】 ·
许蕴纯的荒唐并未大肆宣张。但穆文帝赐婚许蕴纯和吴白南的婚事无法掩盖。天子赐婚, 毕竟是件大事,圣旨一下,福安就让身边的人通知许家。还是上回宣口谕的小太监。
许康辉接到新口谕的时候, 懵了下,第一反应是小太监是不是宣错对象了。他的二女儿已经许配给了元小郡王, 怎么转眼又成了吴白南的夫人。
那小太监见许康辉皱着眉头, 不多言,只呵呵一笑,再一次恭贺道:“恭喜许总督了。”
“公公。”许康辉领了旨,心里总觉得奇怪, “皇上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错。”小太监摆摆手, 意味深长, “再等会儿,总督就会知道。”
小太监宣完口谕走了。
正如小太监所言。他前脚刚走,周府的人便来了。
周夫人思忖着许蕴纯是在周家出的事, 虽与她周府没什么直接联系, 但就怕别人拿捏住她“管家不严,外男随意进出”而作文章,许家要是不明事理上门来讨说法, 那可就不好了。女儿是要嫁给皇上的, 家里可不能出丑闻。
来的人是周夫人心腹大丫鬟, 她受了交代,事无巨细地将许蕴纯的事告知给了许康辉。
许康辉听她说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人一走,立马屏退下人,沉下脸, 一言不发地坐在大堂的太师椅,直到入夜。
周府。
许蕴灵由赵长渊拉着出了院子后并未继续参与到周绮的庆生活动中。总归在别人家闹出了不好的事, 继续待下去,也不过徒添笑柄。
她没有给人看笑话的习惯。
至于许蕴纯会如何,她更加不愿意想了。哪有惦记仇人下场的道理。
赵长渊似乎是知道她所想,径自将人带出周府。
一路畅通无阻,许蕴灵回头看了眼周府的牌匾,这才想起来问:“王爷,您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吗?”
皇帝还在里面,他们两个自顾自走了,甚至都不通禀一声,是不是太不把皇帝和主人家当回事了。
“有什么关系?”赵长渊理直气壮地反问,脚下不停。
“……”
也是,摄政王去哪里都是来去自如,何曾被礼教束缚过。
许蕴灵被他拉着,瞧了眼两人紧握的手。好吧,既然有王爷在,那她就任性一回,不去想那些顾虑。
楚恒将黑风牵了过来。
许蕴灵眼神亮了亮,摸摸黑风的脑袋,转头不解地问:“我们去哪里?”
蝶影递过来一件斗篷,许蕴灵正要接,一双手先一步横伸出来。赵长渊自然地将斗篷抖开,披在许蕴灵的身上,低头认真系上扣子。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打结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好看。
许蕴灵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手指瞧,嘴里不由又问:“我们去哪里?”
赵长渊却不直接回答,笑了笑,“带你去个地方。”
黄昏未落,暮鼓晨钟。京都最西边的一处高塔内,钟声涤荡,浑厚悠扬。
一座道观掩映在闹市中,牌匾上书“玄安”两字。
门前清冷,玄安道观的大门敞开。许蕴灵环顾四周,这里没什么人在。
许蕴灵歪头又看了看玄安道观,纳闷道:“道观?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吗?”
赵长渊笑了笑,牵着她往里走,轻“嗯”了声。
许蕴灵一头雾水,跟着他往里走。
沿途路遇道观里的扫地的小道士,看到两人进来神情平静,单手施礼,似乎一点不意外赵长渊的闯入。
“王爷,白塔酉时三刻落锁。”小道士提醒。
赵长渊微微颔首,“谢小师傅。”
许蕴灵听到白塔两字,不由看向观中最高的一幢建筑物。
那是一座白砖砌的塔楼,尖端高耸,屋檐飞翘,白色的塔身此时在黄昏中好似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光影。
圣洁且庄严。
赵长渊带着她往白塔的方向走,一直到塔顶。
塔上风声烈烈,许蕴灵却没觉得怎么冷。赵长渊挡在风口,望着天边红霞中泛着紫色光彩的云层,语气平和:“白塔的风景的很好。尤其黄昏日落。”
许蕴灵眺望远方。
太阳高悬于西边地平线上,橘色的光晕染透了无边苍穹,飞鸟自云层中振翅而过,搅散了团聚的云光,紫粉色云霞从深处晕染开来,拖曳出一道道迤逦的痕迹。
许蕴灵默默感叹,确实漂亮。
静默中,赵长渊淡然低沉的嗓音自她耳畔响起:“蕴灵。”
他叫她的名字。
许蕴灵看向他。
“我明日便要出发去焚河。”赵长渊望着她的眼睛,“可能赶不回你的及笈礼。”
许蕴灵一愣。
“所以——”赵长渊抬眸注视她,认真说,“之前的小狐狸给你的见面礼。”
“而现在,是定情信物。”
许蕴灵低头,一块翡翠龙凤交缠纹样玉佩落入她掌心。
掌中玉佩温热,许蕴灵心中一阵动容:“你……”
她失语片刻,心中情绪翻涌。
他的举动,让她小心掩藏的所有喜欢再也压制不住。她故作的淡然在“定情信物”四个字下变得一败涂地。
好像所有她的担忧,都有了他的回应。
许蕴灵眨了眨眼,像是掩饰一般,沙哑着小声说:“及笄日不来就不来了。你以后又不是不回来。”
“不行。重要的日子不能到场,已经感觉委屈了你。”赵长渊含笑,指腹漫不经心地拂过她的眼尾,带走些微的湿意,“总得让旁人知晓,我很在意。”
赐婚深夜,若不是蝶影及时来报,他恐怕都不知道,他喜欢的小姑娘,其实对他有着深深的防备与戒心,甚至想着要逃跑。
她的不安他看在眼里,她对他压制的喜欢他深藏于心。饶是他委婉的表示对她的喜欢,她似乎仍不能完全卸下心房。
就像今日许蕴纯的一席话,牵动了她的情绪。她不是那么轻易生气的人,却仅因为许蕴纯而有了怒意。
他不是将喜欢挂在嘴边的人,也不曾将心事直白剖析给人看,但为了眼前的小姑娘,他愿意打破这些原则。
赵长渊将她的吹乱的发丝捋至耳后。
他深情凝望。
“今日所言,皆是出自我本心。”
“小姑娘,我喜爱你,胜过所有。”
第79章 【79】 ·
天黑前, 赵长渊将许蕴灵送回许家。
许蕴灵走进大门,隐隐约约听到大堂花厅传来断续的抽泣声。她侧耳倾听了会儿,听出那人是许蕴纯。
水兰和清月正巧候在前院。因着赵长渊骑马带走了许蕴灵, 她的两个丫鬟便先从周家回来。
许蕴灵手里攥着玉佩,眺了眼花厅, 低声询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水兰和清月互相对视了眼, 水兰说:“二姑娘正受罚呢。”
一听受罚二字,许蕴灵一下想到了许蕴纯今日在周家的荒唐事。她淡声说:“爹爹知道她要嫁给吴白南了么。”
“知道。皇上身边的公公特地过来给老爷宣的旨。”水兰说,“老爷气坏了,等了二姑娘一晚上。二姑娘一回来就叫在花厅跪上了, 现在正家法伺候呢。”
“家法伺候?”许蕴灵惊讶, “爹爹动手了?”
清月点头:“是, 老爷连祠堂都不让二姑娘跪,直接在花厅让人拿了戒尺打掌心。”
说话间,许蕴灵又听到了一声抽泣声, 夹杂着些许痛苦。
“哦。”许蕴灵了然, 朝里看了眼,“难怪哭成这样。”
许蕴纯的事看来是彻底触怒了许康辉。其实许康辉教训子女很少动手,唯有两次动手是对着许安泽。那也是因为许安泽违反军纪, 触犯到了许康辉的底线, 气不过才揍的儿子。如今挨打的人换成了女儿许蕴纯, 足可见许康辉的这顿火憋得有多狠。
可能是又气又恨铁不成钢吧。许蕴灵想。吴白南人品不如何,私底下的兴趣也下作,许蕴纯怎么说都是许康辉的女儿。女儿害人不成反倒将自己推进了要命的火坑,是个当爹的都会痛心疾首。
而且事已至此, 许康辉也没有办法阻止许蕴纯嫁给吴白南。
“走吧。”许蕴灵收回视线,迈开步子往扶风苑走。许蕴纯受罚, 她就不上去凑热闹了,以免让许蕴纯误会,以为她来火上浇油看她笑话。
但许蕴灵走了两步,就让管家拦住了。
“大姑娘您回来了。老爷喊您呢。”
许蕴灵怔住,一时不解许康辉喊她是做什么。管家侧身让路,示意她前往花厅。许蕴灵颔首,抬脚往里去。
花厅里,许蕴纯正跪在地板中央,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哭泣声细弱哽咽。许康辉握着一把戒尺立在她身旁,唇线抿紧,面色铁青。
而在两旁的椅子上,还坐着许老夫人和苏姨娘。老夫人半阖着眼,目光落在地面,手中佛串轻拢慢捏,并不作声。对面的苏姨娘看着女儿受罚,眼眶通红,一个劲地向许康辉求情,但许康辉不为所动。
许蕴灵走进来喊了许老夫人和许康辉。老夫人面色淡淡,颔首应了。许康辉看到她,面色稍缓,尽量平和地说:“蕴灵你来了,爹有事同你说。”
许蕴灵下意识看了眼低头跪在地上的许蕴纯,看到她伸出的掌心一片通红,隐隐还有些发肿的迹象,猜想许康辉八成要问她和许蕴纯还有吴白南怎么回事。
许蕴灵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许康辉提及了另一件事,他说:“你的及笄礼定在五月,原本爹想看个吉日,将你和你妹妹的大礼一起办了。如今看来你妹妹是用不着了。”
许蕴灵一怔,许康辉要取消许蕴纯的及笈礼?
这话一出,许老夫人和苏姨娘一起看向许康辉。苏姨娘更是震惊地直接扑通一声跪在许康辉脚下,“老爷,蕴纯这回是做错了。是,她是该受罚。可及笈礼是她人生中的大事,要是就这样取消了,这让旁人如何看她啊。还没过门,吴家说不定会看轻她。”
“旁人怎么想?”许康辉气笑了,转而怒斥道,“她做的事已经让人看轻了。我的脸面,许家的脸面简直让她丢近了,你还好意思办及笄礼,是想请宾客专门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许康辉怒不可遏,许蕴灵垂眸看了眼许蕴纯。她背对自己,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唯有僵直的背影泄露了几分情绪。
她怕是不甘心的吧。
许蕴灵沉吟,觉得这一刻自己得大度点。她为难道:“爹爹,取消妹妹的及笄礼,这怕是不妥吧。及笄礼一生便这么一回,贸然取消,这……”
许蕴灵欲言又止。苏姨娘为了女儿暂时忘记了她和许蕴灵原先不是一个阵营的,这会儿连忙接上:“大姑娘说的是。老爷,蕴纯嫁给吴家已经这样了,您不能将她的大礼也剥夺了啊。”
苏姨娘一想到女儿要嫁给吴家就悲从心来。许老夫人沉默了半天,出声说:“蕴灵说得有些道理,康辉,不办蕴纯的及笄礼,往后说起来,外人只当我们一碗水端不平,苛责女孩……”
老夫人撩眼看了看许康辉,大抵看到他面色依旧不好看,叹了声,委婉道:“蕴灵往后是要嫁与王爷的,她的礼我们家不能小办。但两人放在一起也不合适,不如蕴纯的往后拖一拖,不用显那么隆重。”
这已经是折中的办法了。苏氏说得也对,蕴纯嫁给吴家已经这般了,若是再夺了她的礼,当爹的未免显得过于薄情了些。
许康辉不想落了个薄情的名头,于是点了点头:“那就按母亲说得来吧……蕴灵,家里你主事,便有你操办吧。”
许蕴灵:“……”
便宜爹真会使唤人,头一回听说姑娘家的及笄礼要自己给自己准备的。不过许家家里没个正经主母,许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苏姨娘又是个姨娘,能独当一面的女子好像,确实只剩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