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变得十分混乱，似乎需要一个当家的站出来说明情况，但哈维尔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他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里靠近。
他在被子下悄悄伸出两根尾巴。之前他说它们不是尾巴，而是类似触须和触角，这种形容其实并没有错，因为在必要的时刻，他确实可以通过它们来感知环境，接收信息。
外面的东西已经将身体靠在了他房间外的墙壁上，似乎是在等待时机，哈维尔不动声色地收起尾巴，蒙上被子装睡。
十分钟后，他的窗户果然被从外面打开。
一只比人类少女的体型还要娇小一些的生物飞了进来，月色下，她抬起一只锅灰色的手，向着某个地方伸去……
“偷东西是不对的行为。”
哈维尔倏地坐起身子，看着她道。
恶魔：“……”
恶魔：“？？？”
她先是条件反射般地向后退了半步，然后怒道：“你不是睡着了吗！你个小杏仁你装睡诈我！”
哈维尔吸了吸鼻子，不紧不慢道：“你是来找你的尾巴的吗？”
恶魔叉腰道：“……是又怎样？这本来就是我自己身上的尾巴！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她之前被哈维尔一把揪住尾巴，情急之下不得不断尾逃生，现在想想，她当时真是被这小杏仁给唬住了！明明看着没什么攻击手段的样子，她之所以会产生恐惧，一定是因为他施展了什么精神压制，或者是卑劣的幻术！
哈维尔看了看恶魔尾巴，思索片刻，真诚道：“我可以向你买这根尾巴吗？”
“？”
“我的……妹妹很喜欢它，你要是肯卖，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恶魔的紫眸滴溜溜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个妩媚的笑：“既然你妹妹这么喜欢我的尾巴，那不如我把她带回我家怎么样？我可以把我小弟们的尾巴都薅下来送给她，让她一天一根换着玩~”
哈维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道：“那算了，她不能离开我，我也不能离开她，这尾巴你拿回去吧。”
虽然这笔交易无法达成有点遗憾，但他想，鞭子哪里买不到，他完全可以给娜塔莉娅搞一条更好看的。
恶魔冷哼一声，拿着尾巴离开了。
但她又没完全离开，而是绕着房子飞了一圈，来到另一扇窗户前。
在看到里面盖着被子熟睡的少女后，恶魔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静静视奸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开窗子，悄悄飞了进去。
“莉……”
恶魔差点唤出声来，还好及时捂住了嘴。
她跪坐在娜塔莉娅的床边，夹了夹腿，锅灰色的脸蛋上泛起两抹红晕，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对着娜塔莉娅的脸蛋伸去……
“你是谁？”
娜塔莉娅动作飞快地擒住恶魔的手腕，然后才缓缓睁眼，转过脸去，用一对带有机械冷感的眸子看她。
恶魔：“……”
恶魔：“？？？”
她有些气恼，却不能发火，只能以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嗔怪道：“你怎么也在装睡，这房子里的人怎么都爱装睡！你们商量好的吗！”
娜塔莉娅看着恶魔的紫眸，莫名的熟悉感一晃而过，她平静地答道：“我没有装睡，我在努力睡觉了，可是我睡不着。”
恶魔动了动被她擒住的手腕，发现没有挣脱的希望后，干脆放弃了挣扎，“你为什么睡不着？和我说说呀。”
“可你是谁？为什么要从窗户飞进来，看我睡觉？”娜塔莉娅问。
“……因为，”恶魔的眼珠转了转，“因为我是睡神呀，睡神你知道吗？我们专门来到睡不着觉的人类家里，帮助他们入睡。”
娜塔莉娅点了点头。
恶魔搞不清楚她这是信了还是不信，试探性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睡不着呢？”
娜塔莉娅松开恶魔的手腕，坐了起来，一副准备彻夜长谈的样子：“我爱上了一个人。”
“……”
“可是他并不爱我，还说后悔把我留在身边。”
“…………”
“你说的这个人，莫不是你的哥哥吧？”恶魔咬着后槽牙问道。
娜塔莉娅盯着恶魔的紫眸看了几秒，把恶魔看得后背有些发凉。
“我是说……”
“是的。”娜塔莉娅道：“你果然是睡神，连这些都知道。”
恶魔舔了舔唇角，干笑了一声。
娜塔莉娅：“所以你知道我该怎么做吗？”
-
哈维尔穿戴整齐后，站在娜塔莉娅的房门前，酝酿了好久感情和措辞，才终于鼓起勇气将它敲响。
“叩叩”
他敲了很久，里面的人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房间里静得仿佛没人一般。
难道是已经睡着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极小心地按了下去，仿佛在操作什么精密仪器。
由于太过紧张，他在探头往里面看的时候还重心不稳，摔了下去，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来偷窥的……”他一边爬起来，一边胡乱说道：“我是来找你谈心……”
他的话戛然而止。
房间里没人！
掀开的被子还留有温热，窗户确是完全敞开的，像是在无声地告知刚刚有人从这里跳了下去。
哈维尔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确认过楼下和房顶都没人后，他急忙喊来萨姆和波比，虽然不指望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场。
好在波比还是争了口气，它在床角下方找到一张有着娜塔莉娅气味的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再见了，哈维，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
第41章 .追妻 ·
在民间流行的传说故事中, 恶魔通常住在森林深处阴森的古堡里，他们昼伏夜出，专门吸食人类的灵魂。
但事实上, 这些信息里面，只有最后一小句是正确的。恶魔从人类的恶意中诞生, 越是恶意与邪念密集的地方, 越能够成为滋养他们的温床，让他们感受到舒适与快乐。
这里是一片闹市。
准确地说，是一片治安极差、环境脏乱的闹市，手握空酒瓶的醉鬼与穿着暴露的妓.女随处可见, 打架和斗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路过的人们表情麻木, 对此视若无睹。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团黑雾途径闹市上方的夜空，又与浓重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 无人注意。
娜塔莉娅被恶魔抱在怀里, 透过周身萦绕的黑雾向下看，问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恶魔努力地扇动着一对翅膀，怀里的重量使她累出了一头汗, 她此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句话的深意, 艰难回答：“是啊, 这里睡不着的人类特别多，最适合睡神住了。”
闹市的尽头是老旧的居民区，这里的人们普遍睡得很晚，亮着昏黄或猩红灯光的房屋星星点点地分布着, 倒像是漆黑夜空上洒落的星辰。
“喏，这里就是我家了。”
恶魔打开房门, 里面的布置还算整洁温馨，与破旧潮湿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
娜塔莉娅简单看了一圈，问道：“你一个人住吗？没有兄弟姐妹？”
恶魔一怔，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睡神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嘛，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娜塔莉娅没说话，毫不见外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个自称睡神的生物说，女孩子不应该为了区区男人折磨自己，男人都很贱骨头，越是捧着追着他们，他们越是喜欢蹬鼻子上脸，这时候如果好好晾上他们几天，他们反而会想起你的好来。
所以她给哈维尔留下那样的字条，来到了这里。
娜塔莉娅原本并不赞同这种耍手段的做法，她喜欢直来直往，无论在什么方面。
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与哈维尔绑定之后，尤其是这几天，她似乎也变得越来越不直白，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与人类接触得多了，人类身上那些她从前不理解，或讨厌的特质，就像一颗无形的种子，悄然在她身上生根抽芽，缓慢生长，引起一系列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变化。
她存在的意义是毁灭和破坏，现在却在为了“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烦恼，甚至还违背准则爱上了自己的主人。
一个正常的兵器可能会出现这样的转变吗？每每想到这一点，娜塔莉娅都会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还在想臭男人呢？”恶魔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翅膀，变成了一个人类女子的外形，只有那双紫眸与之前无异，她拉起娜塔莉娅的手：“跟我过来。”
娜塔莉娅被恶魔拉着去了地下室，走过昏暗狭小的通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开阔的空间，和诱.人犯罪的暧昧光线。
天花板上排列着一道道横梁，一排绳子穿过它们，将下面的六个人类男性高高吊起，悬在半空。
“他们是什么人？”娜塔莉娅讶异地看着这些男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吊起来？”
恶魔弯着眼睛笑了一声，在一旁桌上摆满的工具中挑出一根皮鞭，“为了好玩呀。”
这些男人们被脱得只剩一条短裤，露出的身体有的精壮，有的瘦弱，共同点是上面都有着疏密不一的鞭痕，和其他受折磨的青紫痕迹。
在他们或厌恶，或哀求的目光中，恶魔扬起鞭子，在他们的身上狠狠抽下去，他们被塞子塞住了嘴巴，无法说话，只能发出沙哑的唔唔声。
恶魔的笑声充满了整间地下室。
一通挥舞后，她将鞭子递给娜塔莉娅，面带潮红地道：“莉……是不是很好玩？你也来试试呀。”
她的嗓音像是掺了蜜的甜美罂.粟，又像是嘶嘶吐信的花斑毒蛇。
娜塔莉娅微微蹙起了眉。
说来也怪，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对哈维尔做过这件事，并且过程十分愉悦，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她只感觉到一阵生理性不适。
她抬手打掉了鞭子，冷声道：“不好玩。”
恶魔垂眸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鞭子，也不恼，俯身拾了起来，靠近娜塔莉娅的耳边低语道：“你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好玩呢？你看看他们的表情，多痛苦呀——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难道不是一种乐趣吗？”
不，一点也不好玩。
娜塔莉娅看着这些被吊起来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他们和哈维尔的差别在哪里，他们的脸上只有痛苦、怨恨和恐惧，而哈维尔虽然疼的时候会哭，脸上却找不到一丝类似的表情，反而很……
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似乎和他被吻时的反应差不多？总之是令人看着愉悦的。
而且如果他没有强大的自愈体质，娜塔莉娅也不会随意地打他，她会心疼。
娜塔莉娅夺过鞭子，微微推开恶魔，向着前方用力挥出一鞭——
渗人的破空声响彻耳畔，有几个可怜的男人干脆怕得闭上了眼，可下一秒，绑着他们手腕的绳子力道一松，他们的身体竟是直挺挺地向着地面掉了下去。
“你……”恶魔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为什么要放了他们？你该不会是在同情这些臭男人吧！”
娜塔莉娅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她迟疑着道：“因为，好玩？”
“……”
六个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恶魔，谁都不敢先动弹。
恶魔的紫眸轻轻转动，最终还是对男人们说了声滚，他们屁滚尿流地离开后，她捧着娜塔莉娅的手说：“没关系，你要是不喜欢这一批的话，我明天再去给你捉些更好的来，好不好？”
娜塔莉娅却反握住恶魔的手，垂眸直视着她道：“世界上好玩的东西有很多，没有必要非以折磨人取乐，这样不好，你不要再这样做了。”
语气颇有语重心长的意味。
恶魔：“……”
她哭笑不得地问：“好玩的东西？比如呢？”
娜塔莉娅想了想，“比如吃甜品，华夫饼你喜欢吗？我猜你一定喜欢。”
恶魔眨了眨眼睛。
“可是吃甜品和折磨臭男人，也不冲突呀。”她噘嘴赌气道。
“那打军体拳呢？”
“……什么拳？”
“军体拳，很好玩的，明天我教你。”
娜塔莉娅对恶魔弯唇一笑，温柔的笑容让恶魔的心脏狂跳起来。
都说笑容可以治愈一切，恶魔最开始以伊莎的身份和娜塔莉娅交朋友，是因为她觉得她们是同一种人，都是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人，但在这个不掺虚假的笑容面前，真相如何竟然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就算娜塔莉娅根本不是她的同类，她好像也能心甘情愿地认了。
可恶，娜塔莉娅该不会是上天派来净化她的天使吧？
娜塔莉娅拉着她走出地下室。
恶魔忽然想到什么，酸溜溜地问：“你对谁都这么好吗？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不是。”娜塔莉娅顿了顿，“我喜欢你，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好朋友，她叫伊莎。”
“……好朋友？”恶魔问。
“是的，她是我最好的好朋友，也是我第一个朋友。”
恶魔的呼吸一滞，缓缓垂下眸子，而拉着她的娜塔莉娅走在前面，极快地勾了勾嘴唇，然后说道：“你果然是睡神，我现在真的困了，可以睡觉了。”
“我……”
“晚安，睡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