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遭瘟的,合着惦记着我那点钱呢!”说着王凤仙抄起扫把就准备往宋谷雨身上打。
宋谷雨多有经验呀!现在别看她比老太婆年轻,但真要干起架来,她还真不是老太婆的对手。
但她这个人向来看得开,现在打不过,就跑,反正老太婆总有老的一天,早晚挨她收拾回来。
只是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对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大哥……”她略带讨好地小声打招呼。
也只是停下来一瞬,王凤仙的扫把就落在了她身上。
宋谷雨立马被打得跳了起来,“妈!妈!痛……”
王凤仙本来准备再骂,一眼看见自家大儿子站在门前,立马换了一副自认为慈善的面孔。
“儿子,你怎么过来了?”往他身边看了看,也没见带什么东西过来,顿时不高兴地撇撇嘴。
要是以往,能能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此刻再把他妈这小人作态看在眼里,只觉非常讽刺。
他实在是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直接切入正题:“我今天在城里遇见要买小麦的人了。”
王凤仙心里咯噔一声,他就知道了吗?原本自己看他回来待这么久,已经感觉不妙,想着去给那边报个信,事情容后再议。
哪成想去的时候对方不在,她想着对方过来肯定先找自己,反正约定的日子也还没到,哪想就先让能能碰上了,那个蠢女人。
她只能装傻:“什么买小麦,你在说什么,咱们这地方有人卖小麦吗?不是吃大米吗,咱们大队也种大米的多,你这和妈说了也没用,妈没法给你变出小麦来啊!”
“别装了,五十上下的老太太,一包钱票,妈,我叫你一声妈,你就这么对我的孩子!”
“瞎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哈哈……”
“你是非要我把警察叫来是吧!”能能不信多废话,蛇打七寸。
王凤仙看儿子动了真格,知道隐瞒不过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语重心长道:“儿子,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得了那样的病,呆呆傻傻的,能养成什么样,将来嫁不嫁的出去还另说,这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吧。再说了,当时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三个孩子哇哇的,我哪顾得过来呀!”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从前我寄回来的钱,前前后后全部算起来少说也有一两千吧,我们去找大队长,仔细算清楚,该是我们的还给我们,剩下部分,也足以抵得上这些年您和爸养大我的花费,自此,我们也就两不相欠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凤仙一听这话就炸了,“你这是准备分我们的钱,还不给我们养老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哦,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被狐狸精迷了眼,撺掇着儿子要跟我们老两口分家决裂,还要让儿子拿了老头老太太的养老钱。”
说着,像是还有几分真情实感不舍儿子似的,哭天抢地。
“行了,你要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卖孙女,就继续哭吧!”
这一说,王凤仙立马停止了哭声:“儿呀,这小麦不是也还好好的嘛!”她不也没成功嘛!
能能却并不想和她再多说:“现在,立刻,跟我去把家分清楚,不然我只有直接去公安局!”
王凤仙见儿子这次真的分毫不让,动了真格,也不敢再造次,只得去把老头子喊来,希望他可以帮着劝说劝说。
不料能军翔听了这事,也是气得发抖,直接当场就给了王凤仙一巴掌。
纵使心痛,也坚决支持儿子的决定,一家人去找大队长。
能能对他这个爸的观感说不上多好,但也不见得有多坏,见他态度坚定,也知道这事差不多就可以这样解决了,所以向他点了点头。
私心里他也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的,王凤仙最后说的那些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很多人的想法。
大家讲究“无不是的父母”,现在小麦没事,他们只会觉得人又没有怎么样,自己就这样做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他是不在意这些说法的,况且他待在村里的时间也不多,但留下来的徐漫和孩子,却要成天遭受这些攻击。
所以趁着现在,一举解决了,越快越好,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算了下来,能能这几年除了每月工资,还有年节时发的奖金,寄回来的钱多达两千四百多。
王凤仙说是用得差不多了,但这年头物价那么低,怎么可能在几年内用掉这么多呢?最后还是能军翔拿来了她的记账本。
根据账本算了用去的四百多,最后决定剩下的分三百块钱作为能能从小到大的养育费用,他们之间的关系至此一笔勾销。
在听到能能这个决绝的想法时,能军翔也鲜有的皱眉反对,只是能能态度坚决,不断他就会立马去公安局报案。
双方僵持不下,王凤仙看他眉宇凝重,也不知道他已经告了而且没有证据,做贼心虚怕吃牢饭挨□□,王凤仙先怂了,只得咬牙答应。
族谱要动是大事,所以能能选择把户口等其他各种关系分开,算是彻底的两家人。
能能解决完事情就离开了,也不管王凤仙怎么哀嚎。
走出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门,他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38章 . 两相欢旧时代渣男 这边能能解决……
这边能能解决了断绝关系的问题, 另一边大队部也收到了来自市里的信。
当然比市里的信更快的,是曹主任送来的公社同意能家村里通电的消息。
牵线通电少说也要半个月,榨油作坊准备配置两台生产设备, 能能之前生产了一台作为试验之用, 但材料钱款都是他自己垫付的。
为了后继不出现更多的麻烦,徐漫坚持让大队长他们去了解一下市价,结果一台机器在两百块钱左右。
能能自己设计的机器, 算算材料费,差不多七十块钱卖给大队, 也没多收别的。
第二台是大队长找的关系拿到材料,支付能能三十块钱作为制作费用,能能好说歹说让了十块。
榨油作坊的工作风风火火地办了起来,财物到位,现在就缺人了。
这件事可难倒了大队长,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 遇到了这种事, 里面涉及人情关系最为复杂。
说来乡里乡亲的都是亲戚, 不管选了谁落了谁, 都是个得罪人的事。
徐漫对这事倒是有她的看法,既然人情靠不住, 那干脆摒弃人情, 直接通过考试进行公平竞争。
大队长听她这话也是眼前一亮, 但随即又犹豫起来:“娃, 你也知道,其实村里大部分是农民,真正识字的没有几个,你要通过考试这种文绉绉的方式, 估计没几个人敢来。”
“队长叔,其实咱们考试呢,也不是只有用笔写字这一种方式,榨油是要干活的,再会写,不会干也没用。所以咱们可以理论和实践结合来考。”
“这怎么个结合法?”
“目前来说作坊有三个人就可以开起来,其中一个得要有点知识的,记录各种油料进出,认称。
“另外两个榨油的,就只需要考察实务,到时候把要参加的人叫来,同样的东西谁榨得又快又好,那工作就是她的啦,这样大家眼睛都看着,技不如人的也没啥闲话可说!”
“这个法子好!”大队长拍拍大腿,“要不怎么说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娃子脑壳滑,这种事情还是要见的多,才能想到新的办法!”
“哪里哪里,这不是得益于队长叔您的英明领导嘛,不然我这是有了办法也不敢说啊,就算说了也没啥经验,没人听,还是得队长叔您来主持大局才能够控制得住场面!”
不得不说这几句话说到了大队长的心坎里,他为这个村奋斗了这么多年,要说一点私心没有不可能,但兢兢业业为民服务却也是做到了的,不奢求多的,但至少大家都记得他的好吧。
选人的章程定了,徐漫又提出了管理章程,当然具体细则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她只是做个提醒,以防以后出乱子。
但可能是在选人上的建议,深得大队长的心,大队长非得拉着她订立管理细则,还各种询问她的想法。
两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就听见有人叫大队长,说是他家义军那出了点情况,大队长脸色立时变了。
“这个背时瘟的,不省心的东西!”说着慌忙跑了出去。
徐漫还是第一次见大队长露出这种慌张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心。
思考一番之后,还是跟着去看了看,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搀扶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脸色苍白,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按理说大队长家日子过得不错,几个儿子也都是壮劳力,不可能饿肚子,怎么这孩子就瘦成这个样子。
正困惑着,就听见骨瘦如柴的男子,用与他身形毫不相符的浑厚声音,高歌道:
“我赋予我生命以残章
照亮萤火
照亮东方
刹那间火花四起
血和着泪
在泥土上绽放出
最美的花朵
我以我全部的生命
了此残章”
徐漫懵逼了,这是个激进诗人?还是个中二少年?
“你说义军,好好的生活,怎么他就三天两头要闹一趟,这脑子不是小时候一摔给摔坏了吧!”
“这还真没准,你看义国、义民,谁像他那样,他今年都二十四岁了吧,也不见结个婚什么的,天天就抱着他那堆诗稿,这种东西,还能当饭吃不成。”
“这样,怕是要结婚也不好找人吧!”
“有啥不好找的,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遍地就是,大队长家又不是出不起彩礼,家里条件好,就是怀军不正常点不也排着队等着嫁他吧。”
“那可说不定,眼前环境是不错,但以后……”
那人话没说下去,但另一个人也明白了,现在老头子还健在,不分家自然光景好,但以后难说,毕竟两个哥哥都要有自己的家庭要养。
这么说着,旁边听着的一个女青年却不服气了:“以后怎么了,人家自己又不是不干活,怎么就养不活自己啦!”
她说的倒是实话,能义军虽然时常会像今天一样引吭高歌,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是人家该干活的时候可从来没偷懒过。
不过此刻维护的话由个小姑娘说出来,却引起几个婶子的注意,“哟,双双这就维护上了?”
“婶子胡说什么呢?”那个叫双双的姑娘低下头,脸上出现两团可疑的绯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哎呦,你这丫头,婶子我说什么了。再说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也有十六了嘛,过两年就走婆婆家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见几个婶子还要继续说下去,双双只得推说有事,飞快跑远了。
“好好的姑娘,遇上那样的爸妈,倒是可惜了!”刚才还调侃小姑娘的婶子感叹道。
“可不是嘛,张翠花那婆娘,天天做着她的官太太梦呢?”另一个人补充。
“她还没放弃啊!”
“听说是上次那个不是调走了嘛,这次公社刚调来一个副主任,父亲是省里当大官的,那人倒是不错,可是三十岁,离异了,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是个儿子,你说这种,就算双双能嫁进去,能有好日子过?”
“她张翠花哪管这些,只要她女儿能嫁个当官的,够她摆威风,其他的,她哪里会在意。”
“唉,就是可怜了这孩子!”说着,几个人齐齐叹息。
徐漫就在旁边听着,也只能跟着感叹感叹,毕竟这些事情跟自己关系不大,她也管不着,不过倒是公社新来的副主任,她还真不知道。
队长儿子走了,围观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虽说大队长今天可能没心情再处理工作,但她还得回大队部做她的本职工作。
路上倒是遇见了一个熟人,正是小知青余友芹,见她跑得快,徐漫正准备喊她,就听见一个男声传来:“友芹,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你就真的对我一点心动都没有?我不信!”
这声音,徐漫听着觉得有些熟悉。
余友芹似乎有些纠结地低下头,两只手搅搅上衣摆:“那也不行!咱们才交往几天,又不是结婚了,而且我们处对象家里爸妈都还不知道呢!”
对面的男人似乎是笑了笑,摸了摸余友芹的脑袋:“不是说信已经寄出去了嘛,现在我爸妈应该收到也知道了,再说,我也没有真的做什么。”
说着,男人放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说到:“而且就是摸摸,我保证,你也会觉得很舒服的,嗯?”
“那……那也不行?”
男人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才欲擒故纵,“不用不好意思,来嘛,友芹,我保证你会觉得很舒服的。”
“卫衡青!我说了不行!”
两人正僵持不下,“友芹”徐漫一声呼叫,让男人动作一滞,余友芹如释重负。
她趁机飞快甩开卫衡青,向着徐漫的方向跑去,挽住徐漫的胳膊,甜甜的叫了一声“徐漫姐”。
徐漫看了那男人一眼,不认识。
那男人见余友芹明显没有再理他的意思,也有些讪讪,跟余友芹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你朋友?”
“嗯”余友芹点点头,又有些害羞的和她低声说道:“我们正准备处对象呢!”
徐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想到刚才她叫那个人的名字,于是问道:“叫什么名字!”
“卫衡青,卫生的卫,平衡的衡,青年的青。他也是我们知青点的人,人长得帅,还很热心,挺受欢迎的!”
卫衡青,徐漫脑子里突然闪过小树林里听到的画面,会不会,不是“青歌”而是“青哥”?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但想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他和你那个叫李言之的室友关系怎样?”
“还行吧,也就正常打打招呼,跟大家都差不多。哎呀,漫漫姐,我说你怎么这么关心言之呀,我感觉要比对我都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