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这不换就不换吧,我还不怪你们出尔反尔呢!”
话是这么说,老太太还是怕他喊人,飞快地离开了。
能能靠在供销社的墙壁上,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有困惑,有庆幸,还有无尽的自责。
而看见坏人的小麦,又听见她爸的一阵嘶吼,现在正趴在他爸怀里哭。
徐漫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赶紧过去接过小麦:“哎呦,我滴小乖乖,这怎么就哭了呢?妈妈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这是又想妈妈了!”
“妈妈,妈妈!”小孩一边哭着,一边头往妈妈怀里钻,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藏进去,徐漫无奈,只得哄着她,也顾不得胸前被眼泪鼻涕抹湿了一大块。
等小麦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情绪,徐漫才发现能能的异常。
第36章 . 两相欢能能知真相 只见男人半靠在……
只见男人半靠在墙上, 眼里目无光彩,颓丧至极。
这还是徐漫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平日里的他, 不管是对待工作还是生活, 总是积极的,向上的。
即便是遇见不顺心的事,就像上次去他爸妈家拿木板子的那一场, 他也只是有些叹息。
可是如今这灰败至极的样子,徐漫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况且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才上个厕所的功夫,这年代也没个电话啥的,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宝宝,爸爸不舒服,你去亲亲爸爸, 给爸爸一点能量好不好?”
小麦点点头, 徐漫把她抱过去, “爸爸别哭, 我都不哭!”说完朝她爸爸咧嘴笑了。
虽然刚哭过的小哭包,眼皮还有些红肿, 脸上泪痕未干, 此刻咧嘴笑也说不上多软萌可爱, 可就像是雨后初霁的小太阳一样, 让人想忽略都难。
能能总算跟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爸爸也没哭,爸爸有你呢, 不会哭的!”
说着紧紧抱着小麦,或许他该庆幸,上天眷顾他的,没有让他在孩子失去后空余恨。
再看看眼前的妻子,真是万千思绪,此刻除了抱住她,他想不到其他表达方式,心中杂乱,好像只有看见她们,才觉心安。
徐漫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就被熊抱,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们明明拥抱在一起,可是没有一丝关于男女之情的遐想,她只能感觉到对方隐隐的不安和心痛。
不自主的,她伸出手,像往常对几个孩子一样,轻轻拍拍他的背,嘴里轻哄着。
过了好一会儿,脆弱中的男人缓了过来,强作无事地抱着孩子拿着书,让她往供销社去,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但实际上时间尚早,最主要的是供销社可选择的东西也不多,布料虽然比较多,但种类颜色并不多。
徐漫挑了几块布料舒适的做内衬,外面则往黑和厚的选,防脏防风,不二选择。
中间她也时有偷摸望两眼能能,发现对方看上去并无异样,反而是自己几次偷窥被他发现。
买布,又买了两块肥皂,之前没有这些东西,她洗衣服只能跟着用草木灰和皂角,实在不是什么好用的东西,反正她是不习惯。
现在既然来了,也就把需要的东西都买了,她想了想,还是忍痛,把最后剩下的一点副食品卷,又买了一罐麦乳精,一包大白兔和几块红糖。
这年代的红糖还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食用需要自己慢慢敲碎,每次再放上一小快。
大白兔是炼乳的,买不了牛奶给孩子喝,每天吃点大白兔也是好的,只不过糖吃多了毕竟损害牙齿,所以徐漫现在每天给他们冲一杯麦乳精,吃一块奶糖。
等有机会了,再看看能不能弄点奶粉回来。
在此之前,她只能尽量做到均衡,不过那天买豆子的事情,倒是让她想弄点豆浆。
这年代黄豆绿豆比大米还便宜,实在没理由不好好利用起来。
不过现实的问题是,她没有弄豆浆的工具,或许这个能能可以搞定,但是现在村里都还没有通电,所以她只能将这个想法暂且搁置。
她现在一个月就两尺布票和一斤副食品票,一罐麦乳精三个孩子一个月差不多吃完,如果后继没有其他收入的话,估计就只能吃大白兔了。
这些东西弄完了,能能把不好拿的东西都放在了自行车前框里,徐漫抱着比较好拿的坐在后面,一家三口一路回了家。
徐漫之前考虑到出门的情况,就用塑料口袋给自己胡乱拾掇了个包,反正这年代背这种塑料袋的人不在少数,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
因为没在城里吃饭,他们回来的还算早,能能去大队长家接孩子,徐漫放下包就出来做晚饭,只是等饭熟去叫人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这包明显被人翻过。
徐漫立马就锁定了两位目标嫌疑人,“解释解释?”
两孩子没想到被他们妈发现,其实这也算是很平常的事,缺衣少食的年代,孩子们见点吃的都会眼馋。
所以一见大人的包就会想翻一翻,看远归的人们带来了什么好吃的,当然自己拆开吃是不敢的,但这不妨碍他们看见好吃的,然后因为即将到来的美味而欣喜。
虽然这背后情有可原,但徐漫并不想他们养成这样的习惯。
“妈妈,我们就看看,没有碰里面的东西。”二狗解释。
徐漫当然知道他们没碰,但为什么不能翻包这个问题,徐漫又想不到一个好的解释方法。
“孩子,妈妈问你们,如果你们有个小盒子,里面放着自己的零花钱和小秘密,别人偷偷看了,没有拿你们的零花钱,也没有弄坏你们的小秘密,你们生不生气?”
“生气!”
“那你们说,你们翻了妈妈的东西,妈妈该不该生气?”
“妈妈我们知道错了!”二狗子认错最积极。
“不会了!”大熊也跟着说。
“可是妈妈,什么是零花钱?我们没有啊!”二狗咬着手指,一脸困惑。
徐漫头疼,也不管他们真知道错了还是假的,这个习惯要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说到底,还是要先谈经济基础,才能讲上层建筑。
物质条件好了,许多不得已的习惯,自然也就慢慢能改变了。
她就只是让二狗不要咬手指,上面很多细菌,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吃了饭,给几个孩子收拾睡觉,她准备去洗洗睡,却被能能堵在门外。
“漫漫,我们谈谈!”
徐漫也好奇他今天到底怎么了,点点头没拒绝。
两人谈话的地点,还有那么一丝丝浪漫,秋月高悬,想初来时他们月下并行,她小心翼翼安慰他,场景犹在眼前。
不想如今已过半月,月儿都由弯转圆。
院子里有两棵大树,徐漫初见时就很喜欢,装洗澡间外面时,就跟他说有木材边角料可以用来做个秋千。
此刻徐漫就坐在秋千上,听到他问:“漫漫,小麦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对吧!”
“啊!这个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能能瞳孔一缩,正震惊于她的轻描淡写,就又听她说到。
“她这种状态呢,跟少年时的遭遇有关,以前我们都不在她身边,所以才变得越来越封闭,就像为了自我保护,把自己关在壳子里。但是现在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她其实整个人很开朗的,至于反应稍微迟钝点,这更不是事,很多伟大科学家一样是几岁时日常外在表现不如常人,但人家其实聪明着呢!”
“你是说,小麦以前有点自我封闭?”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能能吃惊的同时,又有些愧疚,可叹作为孩子父亲,他以前竟浑然不觉,刚才还差点冤枉了孩子母亲。
“应该是有一点的……不是,听你这语气,你要跟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嗯”能能挠挠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漫漫,你知道我妈她……想……”话语仿佛就在口中,转了几圈却出不来。
“我知道!”徐漫大概理解了他今天的反常,应该是遇见什么人,知道了这件事。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人们能拥有丰富同理心的前提,是相似或相同的感情经历。
但此刻见到能能这个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她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所以他才会明明从小不曾感受到多少亲情母爱,却寄工资养着全家,发现母亲对孙子也偏心后,还是选择拿部分钱赡养老人。
但小麦这件事,应该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仿佛是把他所有试图粉饰的安宁和乐的画面,都抽丝剥茧般一一盘剥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你还有我们!”徐漫想握握他的肩,发现难度有些大,改成捏捏他的手臂以视安慰。
她少时的那些温情渴望,早在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中变得冷硬如铁。
可那种感觉,她却仍然记忆犹新。
徐漫抱住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的头,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可以给他一点支持的。
也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直到后来,带着秋凉的雨滴一颗颗洒落在背,能能才惊起,催着徐漫进屋洗澡。
等她出来,发现桌上放了碗姜汤,而在看灶边的人,一双大长腿在一方小凳上,显示出无处安放的逼仄。
凳上的人抬头看她,眼神温热,笑容里如火树银花,看得徐漫一个愣神。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徐漫赶紧低头喝汤,冷静一下。
只是她还来不及冷静,背后就有个温热的身躯靠了过来,能能从背后抱住了她,下巴在她头顶磨蹭。
徐漫:“那啥……你也去洗澡吧,不然一会儿受凉感冒了。”
能能这才拉开些距离,“冰到你了?”他前面衣服也没怎么湿呀!
“呵呵”徐漫趁机挣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等能能再次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小媳妇已经在她的老地方睡下了,不过显然在装睡,睫毛扑棱扑棱的。
能能难得露出点笑意,不过到底没有揭穿她。
徐漫见人睡下,平静下来,才想起来她们都忽视了一件事,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第37章 . 两相欢能能果断决 “……
“能能, 你今天怎么不把那个人抓住送去公安局呀,她这样的人不达目的肯定不会罢休,还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家孩子呢?”
那人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要买个人回去做童养媳, 在她眼里基本上和人贩子无差别, 这次小麦躲过了是幸运,但下次呢?会不会遭殃的又是别的无辜女孩呢?
能能听她这话,忽地一下坐起来, 是呀,他那会儿只顾着惊讶和难过了, 居然就这么眼睁睁放走了坏人,要是因为他……
他不敢想下去,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
“好了, 这种情况换谁都难以接受。”徐漫已经走到床边, 轻轻拿下他揪着自己头发的手, 温声安慰道, “你还记得她的相貌吗?你描述一下,我画下来, 咱们明天再拿着画像去公安局报案!”
能能抬头, 眼带希冀地看着徐漫, 按照她说的, 一个描述一个画,等两人把画到和真人相差无几的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各回各位睡去。
只是徐漫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而身边睡着的人,正是能能。
他倒是没有做什么,反而是自己,可能因为他身上比较热,蜷缩在他怀里,手还搭在他腰上。
太羞耻了,徐漫蹑手蹑脚挪开起床,拍拍自己脸,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没一会儿能能也起床了,她偷偷瞄他,发现对方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那应该是完全不知道吧!
徐漫也假装无事发生,不知道就好,就让它随风去吧!
实际上能能发现了徐漫偷瞄他,他昨晚一夜失眠,一会儿想着自己要是把那个人抓住就好了,一会儿又想着徐漫那手精湛的画艺,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见他们没赶得及回来,小麦被卖了,他们回来后就再也没找到人,只是梦里梦见小麦被买的人家虐待,他最后被噩梦吓醒,出了一身虚汗。
刚好二狗睡着了乱滚,他帮忙盖被子的功夫三个孩子已经挤成了一坨,身旁空出一坨,他总觉得空落落的,就把人抱了过来。
夜晚做的糊涂决定,他现在自然不可能自己先承认的,只是等着媳妇儿来问,哪想到徐漫心虚,自己先把自己说服了。
吃过饭后,徐漫要去大队部商量装电事宜,能能先借了自行车去公社公安局,不过结果不是很理想,虽然他提供的画像很逼真,但他的举报没有证据,公安同志也不能平白无故抓人。
所以最后只是答复他,他们会重点关注这个人,一旦发现她有不法行为,定然将她绳之以法。
能能心情有些沉重,但事已至此,他也别无他法。
解决完事情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还了车直往老家走,有些事情,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能能到的时候,王凤仙还在和宋谷雨骂架,自从上次宋谷雨因为衣服的事情,赔了那么多钱,王凤仙看这个败家儿媳妇就很不顺眼。
“妈,不是我说,你也该清楚,那些衣服可不只值这么点钱,我这是赚了!”
“你当然是赚了,钱是我掏的,你出了个屁呀!”
“那我不是没有嘛,再说了,衣服您又不是没穿,您不也说那件军装好看嘛,穿上您还老来俏呢。”
“是,我穿了一件,那你就穿得了这么多,你这不是败家是什么?她徐漫漫问你要钱要票你就给了?还偷偷拿我的去给她,我个做婆婆的有点家当还遭你们这么算计偷拿,她算老几,你就听她的?”
“她说要报警的……再说当时不也是您给的钥匙,说反正她肯定也不会回来了,让我看上就拿……再说了,不就一百块钱和几张布票嘛,您每个月拿大哥那么多钱,这点钱算什么,说到底,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宋谷雨不以为意,别以为她不知道,老太婆私藏着那么多钱,在这跟她装什么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