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漫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和来自那个胸膛的“咚咚”声,在蝉鸣鸟叫的黑夜里,奏出一首颇有节奏的乐曲。
“那个……”徐漫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抱得更紧。
“让我抱会儿。”能能低厚的声音传来,头靠着她发顶,呼出的热气弄得徐漫有点痒,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但可能是见他神色确实有些疲惫,徐漫一时也有些不忍,没有再强行挣开。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又听他说:“以后咱们都好好的,一起把孩子养大,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咳,一定会好好把孩子养大的,但是有个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哦,愿闻其详!”
“那个……其实……我大概可能确实确定不是你媳妇!”徐漫这次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这件事必须跟他说清楚。
她话说完,等着能能的反应,却没想到听到了他低低的笑意,“嗯,你不是我媳妇”
听他这话,徐漫瞪大了眼睛,他果然是知道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见一个恍若带笑的声音传来:“是我婆娘!”
“你!”反应过来的徐漫,一下子挣开了他的桎梏,脸色绯红,跑出院子。
这是什么土味称呼?
能能也没有再追出去,倒是看着眼前的碗,若有所思。
徐漫平复好了,还是不放心,又进屋看大熊,他还坐在床方上,见徐漫进来也不理,二狗和小麦在旁边劝她也当没听见。
“不管怎么样,先吃点东西。”
可是小孩似乎倔着一口气,也不管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就是不肯说话,徐漫如何软硬兼施,他自岿然不动。
最后是能能进来,也不理他,直接拉出徐漫不让她再理他。
当然睡也是不肯睡的,就在床尾那里坐着,跟个活佛是的。
徐漫是又气又心疼,这么半夜不吃饭,还坐着,感冒生病了怎么办?饿出胃病了怎么办!
翻来覆去睡不着,却在再一次准备起身时,被能能给按在了床上,“不管他,让他自己想,睡觉!”
两条长臂铁箍似的,徐漫不能移动分毫,又怕动静太大,让孩子们看了笑话,挣扎两下,也只得先睡下。
但睡着是没有可能的,等了大概半小时,发现身后的人呼声起来,才慢慢挪开他的手臂,去看坐着的倔小孩。
对方这回倒是没任性了,趴在徐漫怀里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也认了错,居然就在徐漫怀里哭睡着了。
徐漫见怀里人竟不知何时没动静了,一看才知道是睡着了,有些好笑,到底还是个孩子。
准备直接把他放在床上,才回味过来,往日里她和能能都是一个床头一个床尾,今日那家伙怎么跑到床头去了。
再一想,可能大熊坐在这,他不好过来睡。
把大熊放到能能身边,自己再去床尾躺下。
嘿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殊不知这些小举动,全都落在了一直也未曾睡着的能能眼里。
后者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罢了,来日方长吧!
那晚的事情解决后,大熊的态度也有了变化,比之以前,明显更黏徐漫一点,虽然和小麦和二狗仍然无法比拟,但也足够让徐漫惊喜了。
虽然说以前几个孩子对她也都不错,但这种发自内心的亲近和信任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能能去弄到了水管,顺便也将宋谷雨她们盖过的棉被送去了谈棉絮的地方,进行拆线重谈。
在徐漫的要求下,原来的布罩和棉花换成了新的薄面料,做了一床小一些的棉被。
剩下一堆棉花,刚好徐漫准备拿回来给几个孩子做棉衣。
事情比较多,徐漫也就准备进县城一趟,刚好宋谷雨的东西到手了,加上能能剩下的那些布票,加起来如果节约点的话,给孩子一人两身换洗,大人一套,冬天应该是可以勉强支撑过去的。
当然同样忽略能能,不过这次是因为冬天他估计不在家过。
而且比起还有军大衣的能能,她自己才是真真实实的一穷二白。
“我拿到布票就给你寄回来,保证让你在冬天来临之前穿上两件新衣服。”能能听着她的安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他这些年亏待了她们。
“出门在外的,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我算了一下,我一个月有粮票虽然没有了,但还有两尺布票补贴,等攒上三个月到了冬天,我的新衣服也就出来了。我可不会让自己一个冬天没衣服换,臭熏熏的。”
“嗯,你最香了!”能能笑笑,觉得她小傲娇的时候,脸上肉嘟嘟的,甚是可爱,让人很想捏。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理所当然,被徐漫捂着脸拍开,气鼓鼓地瞪他。
能能不以为意:“那我去借自行车!”
徐漫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只能借到一辆吗?”
“我倒是知道村里有两个人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多带大熊他们出去走走,不过要是不好借,就算了。”
“两辆怎么骑,你会?”能能听她这么说,倒是挑挑眉。
“怎么?我就不能会啦!”
“行行行,你能,你会。”能能赶紧告饶,他不过好奇一问。
不过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另一个人因为没有提前问,去的时候人家刚好介绍了个对象,去相看媳妇,为了装点门面,骑着自行车去了。
所以最后只带了小麦去,大熊和二狗托付给队长婶看顾着。
第35章 . 两相欢县城尴尬事 他们先去找了能……
他们先去找了能能同学, 他同学家住的地方在县城闹市区后面,与正街面上四五层的高楼不同,这里多是一两层的旧住房, 青黄色半砖半泥砖瓦房, 还带着院子。
虽然看起来比不上街区三四层的新楼房阔气,但其实这里住得挺宽敞,住的人家也并非房子外墙所表现出来的破败, 大多有点背景,所以内里家具比起很多楼房住户反而更齐备。
他们进去的时候, 几人正在制管子,他同学叫张居缜,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白得有些过分,身上还保留着一股书卷气。
两人寒暄半天,能能又给她们互相做了介绍。
“能哥那天和我说了, 没什么问题, 水管这里有, 也够供应你们的, 不过不知道今天嫂子过来是?”
“我就是听说你们这里有在烧瓷,对这个有点感兴趣。”
“这个呀, 和能哥这么熟了, 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嫂子你可以跟我进去看看。”
这不看不打紧, 一看还真是吓一跳,这张居缜家,可以用别有洞天来形容。
家里一半是住房,另一半则完全是个造瓷厂的样子。
“你们这么做, 怎么拿到审批程序的?”没有正式批准,估计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干,还放她这种才见一面的人进来参观。
“我们经过申请,把这作为了县里瓷器厂的一部分,接受那边的管理,定时定量提供货物,办了正规手续,也经得起检查,也是按计划生产,但是要是有厂里人需要个什么东西,也可以过来弄。”
“这样呀!”徐漫想着,那其实也算活络的放出一部分市场来,以小分厂的形式,但实际经营过程中搞两套班子,只要上头领导没换人,这就算是一种默许状态,就算换人了,领导大战,小鬼也就是关个厂子了事。
当然,其实也算是背了大风险的,万一上层斗争死去活来,上面到了被革职□□的情形,难免也就殃及池鱼了。
徐漫看着颇有几分神采飞扬的张居缜,和他正围着围裙忙活的妻子,只能说,大家都不容易吧!
徐曼很快就到了工位,把之前自己画在纸上的形状,以及详细剖面图,给他看了。
他仔细看了看,表示可有以做,但可能需要个一两天。
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到时候再来拿一趟就行了。
等后面问清楚这东西的用途后,张居缜的表情却有那么一丝一言难尽,不过还是马上调整好。
竟然向徐漫提出,希望可以允许他把这个东西,向厂里报告,做成更多成品,他觉得应该很有市场。
县里厂子看着大,相对大工厂来说其实就是个小喽啰,现在国家整体经济还没上去,他们的效益一般,自然也需要在政策允许范围内,想办法盘活厂子。
这倒是出乎徐漫意料,当然不是因为这东西的吸引力,而是张居缜这个人的品性。
按说他完全可以不用询问,自行生产,毕竟徐漫也不会为这个来找他。
但人家问了,还提出给补偿,这年代就这么具有知识产权的人真的不多了。
徐漫自然不肯要他的补偿,要是在市场环境开放了,她倒是不建议生产要素入股,但现在环境未明,她天生是个保守人士,做人做事都力求安稳为上。
何况不要这点补偿,得到的就是一笔人情,像张居缜这样的人,假以时日,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这样的人的人情,可比眼前这点利益值钱多了。
相谈甚欢,能能也就没有拒绝张居缜的热情留饭。
饭后一家人才开始正式的购物之旅。
徐漫决定稍微晚点再去供销社,她可不想提着一堆东西再满大街地跑。
她其实是对这年代的黑市有点兴趣的,但想想这才刚开始没几年,抓得还严,又考虑到能能工作的特殊性,为了一点东西惹上麻烦,不值得,所以放弃了。
不过能能拿回来的票里面,书票还真不算少,她既拿来了,就决定全都用了。
到了书店,一股革命气息扑来,后世放中高考教辅资料和畅销书的黄金位置,全都放着政治书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徐漫总算找到一些小人书和儿童益智书籍。
她挑了几本买下,自己又买了一本关于针织手工的书籍,然后一起付了款,那堆书票也花得七七八八了。
走着走着,徐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到某种可能,她脸一下就红了,这是什么鬼运气?
能能见她走着走着就停下了,再一看人捂着肚子,脸色绯红,忙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你别看我!”
能能被她突然提高的语调弄得莫名其妙:“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就直接告诉我,你这样不是让我更担心吗?”
徐漫也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她总不能就一直这么站在这里吧,那裤子可能还是不能幸免于难。
所以只得让能能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能能显然也没有想到,听到她的话,呆愣了一瞬,耳根瞬间红透了。
“那我能做什么?”他问得有点气虚。
徐漫也慌张呀,她不知道这年代的人用什么呀!但这个问题问能能,他也不一定就能知道。
“我得去厕所,但我需要,就是女人那个时候用的那种东西,你明白吧!没有的话,有卫生纸也行。”
能能点点头,刚好她们在去供销社的路上,徐漫就去了供销社后面的厕所里。
能能也不好走远,他在身上摸了个遍,确实没有月经带票,后来只能买了一沓纸,让小麦抱进去递给了徐漫。
等小麦出来,问了徐漫的情况,确信她还好,就抱着小麦站在供销社和酿酒厂中间的巷子里等她。
没多久,听见动静,他还以为是徐漫出来了,正想着怎么和她说话,却发现对面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子。
但对方确实是直直朝着他走过来,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当怀里小麦的抗拒。
能能只以为女儿是害怕生人,就把她脸朝自己胸膛转,拍拍她背让她别害怕。
“怎么是你来送呀,我那天也没见过你呀,你是她家儿子吧!”
能能还没搞清楚情况,但对面的人完全在自说自话,也不理会能能是否回答她。
“我原本还准备去你家一趟,不过既然今天我们在这遇见了,你就直接给我吧,你们要的我也准备好了!”
老太太凑近能能低声说,还顺势抖了抖包袱,意思是“你们要的”东西在包里。
这情况明显不对,能能挑眉,“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
“这孩子我去你家见过,这还能有假,这白白净净的,倒是比上次见着还胖了许多!不过价钱之前可是说好了的,你别想以此为借口多磨叽!”
老太太旁若无人地对小麦上下打量,品头论足。“就是有点傻,不过傻点也好,我带回去好养熟,不然遇上狡猾的,养大了才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能能并非全无经验,看这位老太太这般,大概也明白了人家以前还真见过小麦,想到某种可能,能能控制不住地有些手抖。
他强自镇定:“她上次带你去我家,没跟你说清楚她和孩子的关系?”
“说了呀!不是自家孙女,咋了,不会吧,她其实做不了主?”老太太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证实了想法,绕是能能也不住后退一步,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妈竟然……
即便是觉得养孩子困难,也可以找个人家抱养,能家村那么多同姓叔伯,也不是没有不能生养,愿意抱养孩子的人家,怎么就要……
小麦一个女孩子,独自流落她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妈难道会不知道吗?或者说,只是不在乎罢了。
能能苦笑,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亲缘薄,是因为自己不讨喜 ,所以他妈不喜欢他。
没想到,已经到了要卖他孩子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他回来得早,那后果,简直不能想像。
“你去的时候,遇见她丈夫了吗?
“没呀,她说她丈夫上工去了。不是,你什么情况,这么磨磨唧唧的干什么,非要人发现了才后悔是不是。”
“那你觉得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老太太也有些不耐烦,这男人婆婆妈妈的,他是谁关她什么事。
“我是这孩子的爸,所以,你滚吧,不然我马上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