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他支支吾吾道。
慕朝瞥了他一眼,该说正道的傻子特别多,还是这人特别傻?
被人欺负到脸上了还要道歉。
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收回视线,慕朝抬起脚刚要离去。
王知勇忙喊住她:“师,师妹,出大事了。”
“哦,好事还是坏事?”慕朝微微偏头问道。
王知勇挠了挠头:“有人来踢馆了,所有同门都去论剑台了,各宗长老也都赶去了。”
慕朝终于笑了一下:“大喜事啊。”
王知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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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剑台周围已经乌泱泱得围了一圈人。
阵营画风明确。
白蓝衣的是雁归山弟子,黄衣的是长冢门弟子。
来的路上慕朝已经听王知勇磕磕绊绊地描述了一下。
大概就是隔壁长冢门的那群废物昨日在赤海没讨好,今天便来雁归山找场子了。
长冢门要说有什么大本事,在慕朝眼里可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但要说是群乌合之众,也不尽然。
这些年长冢门不断扩充,无论是内室弟子还是一些门客,五湖六海的倒也聚集了不少能人,这次摆明就是来打正道脸的。
人家上门踢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辈较量”,各宗长老想出手都没那个脸,不然传出去以大欺小,连名声都没有了。
虽然也不知道这名声有什么用。
总之最后上场的就是一群小辈。
比试共五场,胜多者赢。
慕朝过来的时候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了,江文薏对阵长冢门的乐女。
江文薏也算是正道同辈中的佼佼者,但实战经验薄弱,上场没多久,就中了幻乐,在台上傻笑了一刻钟才清醒,下场的时候眼眶红彤彤的,快绷不住眼泪。
她这辈子,还么有这么丢人过,这群魔物!
刚下场便看到慕朝抱着剑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那个口型是“废物”。
江文薏气得脸都红了,要不是周遭人太多,她真想上去撕了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长冢门赢下第一局,二当家肖白莲坐在高位上,容光焕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讥诮道:“雁归山,也不过尔尔。”
前些日子在赤海受的气,终于舒缓了一些。
一旁雁归山的剑宗长老脸色阴沉,嘴抿成一条直线,并不搭理,只死死地盯着战局。
第二局是顾轻尘,对面是长冢门第一剑。
不消多时,顾轻尘轻松赢下战局。
第三局是萧图南,对阵长冢门的客卿,稍稍吃力,好在有惊无险。
长老紧绷的神情才总算松了一下,瞥了一眼肖白莲道:“看来长冢门还是差些火候。”
肖白莲气得险些握碎了茶杯,半晌,又挤出一个笑来:“我们长冢门的招牌是力大无穷的力,不知你们力宗又能招架几分?”
第四局便是武莽对阵赢英英的亲传弟子。
赢英英其实不是很赞同来与正道树敌,奈何他那二弟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来这里找面子,树立威信,他只好答应陪同,只是从头到尾没有加入唇枪舌战,一直安静地看着论剑台。
武莽是力宗的好苗子,奈何刚受过伤,临危受命,最终还是不敌,败下阵来。
如此一来,二比二平了。
最后一局定输赢。
长冢门派出的是阴阳双修的合欢宗门客,曼柔。
从名字到身材到谈吐,都柔媚到空气间都多了份灼意。
她的美相较于江文薏,更多了一份张扬与娇艳。
“怎么,你们雁归山不是没人了吧?”曼柔半依在台柱边,声音像在空中九曲十八弯地扭转了一番才落到台下人的耳里。
顾轻尘面色冷漠。
曼柔故意扶着台柱,弯下身,离到他面前一寸之处,才微微顿住,口吐兰香:“不如,道长再与我对战一局可好?”
顾轻尘面色不变,江文薏气得面若桃红:“魔女休在我雁归山勾引人。”
“哦?”曼柔似有不解地眨了眨眼,仿若天真无辜地盯着顾轻尘,“道长被我勾引到了吗?”
顾轻尘终于眼睫一颤,转头看向人群中的“江雪深”,却见他抱剑半靠在王知勇身边,似乎对眼下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
他心中忽然有些郁结,退后半步,看着曼柔的眼神更冷了:“望姑娘自重。”
“自重?”她笑了,“我不会啊,道长教教我?或者,在场有哪位敢上台来教教我的?”
“偌大的雁归山,不是没有一个能打的吧?”
曼柔看着柔媚,实则阴狠。
之前与其他散修比试的时候,对方都认输了,她却不肯停手,活生生地在台上将那人化成了尸水。
她的那些恶名,在场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谁还敢上?
况且最后一局,如果输了,责任也就是最后一个人的。
更没有人敢去做那个出头鸟。
顾轻尘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最后落在“江雪深”身上,他依旧不为所动地仿佛在看戏。
难道不会吃醋吗?不会生气吗?
他忽然想起百花台那天,她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
“那婚约也可以作罢。”
她回:“好。”
顾轻尘心中一沉,有团火在烧,他忽然抬眸道:“不知江师妹可愿一试?”
慕朝正觉得无趣,刚想回去睡觉,便被点名。抬起眼皮看去,对上了一双深沉如古墨的眼眸,那眼里还夹着一层难以理解的情绪。
啧。
他刚想说没兴趣,余光却突然瞟到高台上的赢英英,昨晚那袋蝴蝶结又骤然闯入脑海,太阳穴微微跳了跳。
半晌,他眯了眯眼:“来吧。”
说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之前便跃上了论剑台。
霎时,台下一片哗然。
“让江雪深上不是死定了!”
“上次武莽师兄不是输给她了?”
“呸,你还真信啊?武莽师兄为人那么和善,定是不与她一般见识,让她的!”
“况且这是曼柔啊!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使阴招,江雪深会不会死在台上啊?”
“顾师兄……这样是不是不大好,毕竟是未婚妻啊……”
“顾师兄给他选择的机会了,他自己同意的,搞不好就是想出风头啊!”
“……”
台上还没开打,台下就叽叽喳喳地嘈杂起来。
顾轻尘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人。
他是……一时郁结,以为他会拒绝。
为了与自己赌气,居然宁愿以身犯险吗……
曼柔柔若无骨地起身又靠到了台柱上,打量了一下来人,蓦地笑了一下:“炼气期也敢上场?”
慕朝将剑抛给了王知勇,懒洋洋地看向曼柔。
曼柔看着他的脸,肤若凝脂皓齿朱唇,眼尾那点朱砂痣像粒红豆似的,一下子晃进了眼里。
她笑了一下:“弱是弱了点,这张脸我喜欢,要是你输了,我要亲手扒下你的脸,做成面具。”
她的声音莺声燕语,风风韵韵。
说出的话却像是三九严冬中的阴冷。
台下瞬间炸开。
顾轻尘的脸色有些不好。
锣鼓响起。
曼柔十指如刃,瞬间像对面袭去。
炼气期,呵,她一招就可以制敌,只是得小心别刮坏了他的脸皮。
她这么想着,忽然面前一阵气流对击。
曼柔愣了一下,下一秒她看清对击的气流中,有什么向她袭来!
“砰!”
“啊!!!”曼柔尖利地叫了一声,捂住鼻梁,不可置信,“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吗!有没有武德!”
慕朝居然赤手空拳地一拳打中了她引以为傲的高挺鼻梁!
武德?(丽)
显然,慕朝不存在这种品德。
曼柔被那一下打得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要揍回去,完全忘了自己不是体修这回事,下一瞬间,胳膊一痛,竟被一个过肩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想爬起来锤爆这个人的狗头!
但,她爬不起来。
那人居然一脚踩在她貌美如花的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服不服?”
淦他娘的!
服个屁!
见她不甘心,慕朝又召回了剑,慢悠悠地拔出剑刃,比划了两下,好奇地问道:“要怎么割才能完整的卸下整张脸?”
“……”
慕朝:“服了吗?”
曼柔:“……我服。”
台下的双方弟子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一愣一愣。
原以为会是江雪深单方面被虐,结果,曼柔……就这?
高台之上,耳边满是“不会吧,你们长冢门就这?”的嘲讽,肖白莲气得把茶杯掷到了地上。
雁归山的各宗长老倒是容光焕发,虽然也没意料到江雪深能赢。
不过到底不是凭借什么剑术道法的真本事赢的,也没什么好多瞧上一眼的。
总之,赢了就好。
慕朝拍了拍手,从台上下来,百无聊赖地准备回去继续睡回笼觉,蓦地被面前的少女拦住。
少女低着头,面色微微泛红,紧张地一直卷着衣袖。
他回忆了下,这两天并没有见过,有些不耐烦:“让开。”
被他冷冰冰的语调吓了一跳。少女抿了抿嘴,还是鼓起勇气道:“那个……江雪深,你刚刚挺厉害的。”
“所以明天的妖市集会,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玩吗?”
第14章 我就知道我是该来的……
妖市?
一群正道跑妖市去玩?
慕朝有些无语,淡淡地瞥了少女绯红的脸颊一眼,并不打算理会,抬脚便要离开,刚踩出一步,目光忽然瞥到捏着蝴蝶结从高台上下来的赢英英,脚步微顿。
那大块头废物踩着青石砖蹦哒了两下,震得整个论剑台都要颤三颤。
输了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开心,领着一群弟子浩浩荡荡地便离去了。
说起来,这个废物昨晚是不是约了笨兔子去妖市?
也是妖市。
慕朝眯了眯眼,半晌,轻哼了一声。
啧,关他屁事。
两个废物玩到一起才是常态。
又微微踩出两步,他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还呆在原地的少女,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妖市是吧,可以。”
不能让那笨兔子用着他的身体乱来,他想。
仅此而已。
少女已经挫败地低下了头,闻言,猛得抬头。
原本以为没戏了,其实在很久以前她也尝试过约江雪深组队,但是对方总会用“会不会连累你们”这种借口推脱,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找她了。
江雪深虽然看起来柔柔糯糯很好相处的模样,但其实,心里异常的冰冷,她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队友,生来仿佛就是一个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答应跟同门一起玩。
少女愣了许久,才终于有些羞怯地笑了笑,冲着远去的背影挥手:“那约好了哦!到时候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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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被那群邪魔外道踢馆,险些坏了雁归山的门面,也让各宗的长老意识到宗门内虽佼佼者不少,但实战经验都过于薄弱,确实应该好好准备新手试炼大会的事了。
他们忙着开会,慕朝乐得清净。
回到寝室倒头就睡。
不知为何,今日总是有些犯困。
黑暗袭来,他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他是被难受醒的。
胃里不停翻涌,五脏六腑像被火烧似的,偏偏屋子里格外阴冷。
他躺在冰凉的床铺上,仿佛冰火两重天,浑身提不起劲。
青宁从外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慕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床上的人面色嫣红,嘴唇却没什么血色,额上的虚汗一层接一层,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生病了?她忍不住好奇,凑近到床边。
却见床铺上的人蓦地抬起眼皮,黑漆漆的瞳孔里燃烧着恶狠狠的杀意。
青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吓得退了半步,随后又有些恼怒。
昨晚回来后,她一个人把寝室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越打扫越生气,昨夜不过是警告一下他,又没真的怎么样,他居然将她丢下悬崖?
她反应要是慢些,当场就摔死了。
这个人倒好,回来连半句抱歉都没有,还瞪她?
青宁撇了撇嘴,还偏就不走了,杵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就病得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慕朝张了张嘴,沙哑开口:“滚。”
丹田处仿佛有一团火,顺着他的这个字遍布在奇经八脉,将他烧得晕晕沉沉。
但他还是扶着床案坐起了身,身体有多烫,眼神便有多冷。
“你是不是真的想死?”他道。
见他坐起身,青宁本来就有些害怕了,听到这话,又想起昨晚被从悬崖上丢下去的场景,头皮开始发麻。
但她仍旧梗着脖子,不肯露怯,只是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慕朝吸了一口气,夜间的空气微凉,稍微缓解了体内那股滚烫的灼意,他站起身朝青宁的床铺走去。
“你要干嘛?”
两人的床铺是直角摆放,慕朝这张靠窗,青宁那张面着青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