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我是你父亲!祁筠,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难不成预备不认我了不成?你长成如此样子,你母亲在地下都不会瞑目!”
祁筠一听到祁颂提及白亦霜,双拳瞬间紧攥,满目猩红,蓦的揪上祁颂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别提我母亲,你不配!”
“祁筠!”祁颂也被彻底激怒,提高音量,双拳钳住祁筠的手臂,朝他怒吼,“你母亲是我的女人,你,同样也是我的儿子!”
“女人?儿子?”祁筠猛地一甩手轻而易举地挣开祁颂的钳制,反唇相讥,“没有哪个男人会对自己的女人不闻不问,给了承诺却又转眼另娶他人,甚至让她无名无分受了一辈子的嘲讽最后含冤而走。
也没有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放任不管,纵容自己的妻儿对他拳脚相踢。你是孙氏的丈夫,不是我母亲的。是祁盛的父亲,可不是我祁筠的。”
祁筠冷眼看着祁颂,一字一句说得字字诛心,又坐回自己那个小杌子上,执起木箸,朝还在出神的祁颂淡淡的说了句,“我要用膳了,祁侯爷,请回吧。”
祁颂怔怔回神,看着案几上的稀得几乎找不出一点儿米粒儿的白粥和一碟子少的可怜的青菜,有一瞬间,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对祁筠太过冷漠了,才让他过得竟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但一想到他方才的不屑一顾和口出狂言,又生生的止住了想对他好点儿的心思,只狠狠地挥了下袖摆,留下一句,“你这样的人,也就只配食这些。”随后便拂袖而去。
祁筠却是面色如常食着案几上的白粥青菜,他从不为这些不相关的人,耗费任何心神。
三下两下食完膳食后,祁筠便带上一顶黑色的帏帽,干净利落地翻墙出了祁侯府。
一路上行踪小心,来到了一处名叫醉春居的地方,醉春居,名如其意,是一处花楼,不过胜在优雅别致。
一进去,里面的台子上正有几个妙龄女子在唱曲儿,还时不时的有女子往祁筠身上凑,祁筠带着帏帽,目光里都是厌恶,冷眼绕开了缠上来的女子们,进了一个最东方的雅间。
雅间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摇头晃脑的听着小曲儿,他穿着黑色缎袍,金丝绣边,袖边带有缂丝花纹,暗云花样,暗金色缎带束腰,生的一副俊秀华贵模样。
另一个站着的则穿着一身暗黑色的劲装,臂膀结实有力,剑眉星目,面色微沉,虽只是往那儿一站但也有一股骇人的气势。
见到祁筠,站着的那人立刻迎了上来,唇角还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笑,“祁公子,您来了。”
祁筠嗯了一声,摘下帏帽,露出那副自成风流的脸颊,长身玉立、淡定优雅。
坐着的那人也睁开了眼,亲手斟了两杯清茶,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拿起一盏茶,放到自己鼻尖下轻轻嗅了嗅,发出一声愉悦的喟叹,“祁公子,快来尝尝,这醉春居的茶泡的是越来越香了。”
说着拿起另一盏茶递给祁筠。
祁筠表情淡淡地接过,轻抿了一口,喉间吝啬地滚出两个字,“不错。”
那人听后先是一愣后弯着腰仰天大笑,“先生果然还是那么惜字如金,快坐。”
祁筠也不跟他客气,坐到了他的对面,脊背挺得直直的,“景公子,不知道祁筠向您要的东西你寻来了吗?”
景公子,也就是景清,西景朝的太子,闻言却是答非所问,在空气中又嗅了几下,嬉笑道,“咦,这脂粉味儿,莫不是巧儿身上的?我方才都没看到她,看来还是先生你艳福不浅,怎么样,巧儿是不是美若天仙?”
祁筠也没有恼,鲜有的也低笑了声,“既然公子一心只想跟我谈论什么巧儿,那么祁筠便先告辞了。”
说完,祁筠竟真的就站起身,一副要离开的模样,景清见状忙给在一旁守着的暗卫息烽使了个眼色,息烽了然,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盖盒,一把送到祁筠面前,“祁公子,您要的东西在这儿。”
祁筠目光淡淡扫了还在一脸嬉笑的景清一眼,拿过玉盖盒,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正躺着一个晶莹剔透、细腻通透、透明如水的白玉手镯,圆滚滚的。
让他看一眼就能想象到姜欢喜带上的模样,一定好看极了。
不自觉的,喉间溢出一声浅笑,连眉梢都是带着笑意的。
第23章 天灾人祸
息烽见祁筠喜欢,又趁机说着景清的好话,“祁公子,这是铁勒那边刚刚进贡没多久的琉璃白玉镯,一接到您的信,主子就着手帮您寻配得上您身份的了。
就这个镯子,本来是圣上送给皇后娘娘的的,皇后娘娘宝贝得不得了。
还没来得及带上呢,就被主子给盯上了,主子可是花了很大的工夫儿才从皇后娘娘那儿讨来的。”
息烽长长地一轱辘话终于说完,深呼了一口气,眼神询问似地看了景清一眼,景清眉梢一挑,满意地点点头。
息烽这才浑身轻松地笑了笑,看来这次的俸禄又能往上加了
祁筠合上盖子,回身看向景清,景清下巴微微抬着,露出一副倨傲的模样,喉间发出嗯哼的声音,等着祁筠的感谢。
祁筠轻笑,看得出来心情真的很好,遂对着景清恭敬行了一礼,语气淡淡,“多谢殿下。”
景清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得了便宜又卖乖,继续端着,拿着手中的折扇把玩了几下,嘴里还念念有词,“好说好说。不过”景清拉长尾音,又问,“先生可方便告知,这玉镯,你是给哪家的姑娘讨的?
我着实好奇,究竟是哪家姑娘如此有本领竟然让你着了道?”
景清是真的好奇的心痒痒,自他见到祁筠的第一面起,祁筠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不接受他的银钱接济、拒绝他帮忙抬高身份,只偶尔让他的暗卫大材小用的帮他揍几个外强中干的家丁。
平日里连书信往来,除了那档子事外也从不话任何家常。
这还是第一次,祁筠竟主动给自己写信,内容竟然还是让他帮忙寻一个姑娘家喜欢的物什。
想他堂堂东宫太子什么没见过,那日竟然盯着他的信自顾自的出神了许久。
还生怕自己从他的库房里随意找的玉坠什么的这尊大佛看不上,嘴皮子都快磨破天了这才从母妃那里讨来了进贡的琉璃白玉镯。
景清觉得他这个太子在祁筠面前当的当真憋屈,真是想想就觉得憋闷的慌。
祁筠见惯了景清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答话。
景清意料之中的吃了瘪,心里竟然格外的顺坦,因着本也没想着能从祁筠这里套到什么话,轻松地让扇子行云流水般在手中转了几下,轻哼一声,不甘心地道,“不说便不说,我总有法子知晓的。”
景清又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到祁筠手指上还留有淡淡印记,目光凛了几分,手指无意摩挲着折扇的扇柄,“上次那个人,已经按你说的处理了。
另外几个,过两日估计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不过你那不成器的弟弟,确定不需要我找人收拾一下?”
“不需要。”祁筠答得极快,丝毫没有考虑,目光幽深,“他们只能我亲自来,不过到那时,便不是揍一顿这么简单了还需殿下你日后不要阻我才好。”
景清扬唇泛起一抹不至眼底的哂笑,耸耸肩扬眉挑衅,“那可就不好说了,万一那时,我非要护着定北侯一家呢?祁大公子当如何?今日便同我反目,站边景沥一派?”
祁筠向来乐意陪景清玩这种万一、倘若的文字游戏。他有什么好怕的,索性不过一条命,站边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最后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过程如何他都不在乎,遂也微勾唇角恶劣的笑了一下,“殿下可以试试?”
景清的笑容凝在了唇边,再一次被祁筠这种笑容晃得心惊。
他这种好似亡命之徒般不要命的气势不论多少次,自己都会胆战心惊,让景清觉得自己不过只是一只渺小的蝼蚁,只要他祁筠乐意,随时可以另择贤主,与自己针锋相对。
气恼的摆摆手,孩子气地嘴硬耍赖,“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这样,无趣至极,无聊至极!”
见两人聊了这么久都还没说到正题,息烽在一旁都替他们着急。
一边为平时颇有气势的主子竟然这么孩子气而感到汗颜,一边还是要负责把两人扯到正题上,低声咳了咳,谄笑,“那个,主子,祁公子,要不两位聊聊那事?”
提到这事,景清方才的轻松模样瞬间不复存在,正襟危坐,眼神微暗,终于展露出了一些太子的气势来。
祁筠的表情倒没有太过凝重,只是正经了许多。
“景沥那小子最近动作大得很,刚拉拢了那个亲王还不够。中州那边一传来闹饥荒,他就巴巴的请旨去安抚人心了,看来还真是想要落一个好名声,得个人人爱戴的名头。”
景清明显对景沥不齿的紧,说的时候牙齿都在吱吱作响,哂笑冷漠。
“三皇子这趟只怕是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祁筠淡淡地提醒,眼神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咧嘴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阴森森的,“中州这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景清提了兴趣,折扇在案几上敲了敲,百思不得其解,“先生何出此言?中州地处西部,山岭起伏,南北绵延,降雨也向来比起其他县城只多不少,是个收成好的地方,甚至有水城的美誉。
此次突遭横祸,若不是因为自一年前降雨量便开始减少,百姓种下的庄稼没有收成,怎么会沦落至此?”
祁筠垂眸,伸手给景清斟了一杯茶,神情冷淡,“公子别急。不知您可曾想过,中州为何会突然降雨减少?”
景清噤声,有些迟疑,“降雨少,除却
天灾,还能有何缘由?”
祁筠轻笑,“公子,正如您所说,中州可是个贵地,不会莫名其妙的遭什么天灾,所谓天灾,十有八九都是人为。
中州近几年繁荣至极、势头太猛,引去了太多商贾权贵,上面的人也想趁机分得一碗羹。
不管不顾大肆砍伐树木、开采山脉置办产业、圣上听信钦天监那几个老家伙的谗言派人大肆挖掘运河,武力镇压征集百姓做工,连种庄稼的人都快没了。
再好的地方,经此摧残,也不会再是个风水宝地了。
事态严重后,国库里拨出的黄金万两更是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这一层层的从上到下,真说起来,没有人脱得了关系。别
说三皇子不知这是人祸,就算是他知道”祁筠话音一顿,轻轻吹了茶水上淡淡的轻烟,递给景清,压低嗓音,带着蛊惑,“您说,他有胆子查吗?”
景清很少听祁筠说这么一大通长篇大论,况且还是他完全陌生的东西,目光呆滞,怔怔地接过茶盏,用了很久眼神才终于恢复清明,“你为何能如此确定?”
祁筠没有答话,只是将眼神投向了窗外,淡然悠远,外头一片明亮,光景好得很,跟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真的是相差甚远。
他怎么会知道?如果每个人都呆过峄城,那个肮脏如臭沟渠的地方,知道这些又有什么难呢?
想到这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祁筠恶劣的勾起唇角,眸中闪过一丝不知是算计还是期许的光芒,“公子,饱读经书固然重要,可若永远走不出这京城,固步自封,那么您永远只会纸上谈兵。
如果您愿意出去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您就会知道我是如何得知的了。”
祁筠或许只是随口一提,可景清却是真的听进了心里,甚至有一股背起行囊即刻出发的冲动。
只是这豪情万丈只存在一刹那就被祁筠接下来的话扼死在脑海里,“近日您还是别想了,三皇子注定无功而返,这正是您在朝中运作泼他脏水的好时候,这么一个好机会,可别白白浪费了。
还有,驻边大将军不日便会返回京城,他手握重权,重要性不用我说您也知道,相信三皇子一派的人早就对他虎视眈眈,您可不能把这块肥肉拱手让人。”
“戚天复”景清一想起他整个人就头疼,按了按眉心,低声咒骂,“他这么一个整天就知道喊打喊杀的鲁莽的武夫,愚忠的紧,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受父皇的器重。
只是恐怕他眼里只知晓效忠父皇,没人能说得动,景沥那个混小子更做不到。”
祁筠听景清好似是与戚天复十分熟悉的样子,眼皮微掀,“在公子眼中,戚将军很愚忠?”
“难道不是?”景清反问,一脸信誓旦旦,生怕祁筠不相信自己,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他也就比我大了两岁,儿时我们也算是熟稔,他若不是愚忠,怎么会年纪轻轻的自己请命去驻守边塞?
当时朝中的哪个武官不比他有资历有义务,他倒好,非要自己担了去,这一去还就是四年。”
祁筠不语,一时不知道自己辅佐这东宫太子到底是明智还是愚蠢,心底叹了叹气,面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他这福样子让景清看得心里直打鼓,紧张的都有些结巴,“难,难道不是吗?”
祁筠今天实在是说了太多话了,实在懒得再跟景清解释一通戚天复所作所为的缘由,转移话题,“您既然如此想,那便当就是如此吧。
只是公子,您必须将戚将军收到我们这边,否则,对我们十分不利。”
这语气便不是商量而是告知了,景清心里犹疑,但碍于自认识祁筠以来,他总是料事如神、算无遗策,也只好把心里的话憋在心里,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了吧,宝贝们满意吗~
第24章 祁筠赠镯
翌日,姜欢喜到书院时,祁筠正在自己的位子上假寐。
姜欢喜见状,将手里捏着的一个大红模样旁边嵌着鎏金的折子往袖笼里收了收,放缓步子,呼吸都轻了几分。
只是她不知道从她进来那刻起,祁筠就已经在暗中窥视着她了。
一坐下,姜欢喜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个很是精致的玉盖盒。她
轻轻拿起,往四周张望了下,一时捉摸不定是谁放在这儿的,内心犹疑,但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打开看了看。
只这一看,便移不开眼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姜欢喜都是顶顶爱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