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荔也不知自己为何见到他会感到烦躁,本来他也只是义务帮忙,根本就不存在雇佣关系,那人家来来去去,本就是自由。
岑天一头问号,这是生气了?
不行,得赶紧回去报告公子。
“苏井南如何了?”
“公子他……”
岑天立即捂住了口,他惊恐地看着伊荔,难道她知道他的身份了?那是不是代表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了?
岑天想了想,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问道:“您都知道了?”
嗯?
“不知道。”
岑天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劫后余生的样子。
伊荔白了他一眼,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
岑天还是留了下来帮伊荔,他今日是奉公子之命必须过来帮伊荔的。
既然伊荔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他自然也不能将公子的现状告诉她了,否则如何解释。
既然不走,伊荔自然愿意有人搭把手了。
待段大娘醒来后,一边帮忙烧水洗菜,一边狐疑地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岑天。
“你,真是伊掌柜请的伙计?”
“嗯。”岑天埋头烧碳,顾不上回答许多。
段大娘撇了撇嘴,凑近伊荔小声道:“闺女,怎么不请个年轻的小伙子,请这么个老头子,不好看呐……”
伊荔微笑了下:“便宜。”
岑天:“……”
灰头土脸的岑天从灶底下出来,方才不小心吸了点灶灰,呛得满脸满嘴,咳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大娘嘀咕道:“看吧,也不能总想着便宜,这干不了活的,给多少都贵。”
偏偏嘀咕的声音还不小声,岑天咳嗽归咳嗽,耳朵却没有坏,将段大娘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只能用眼神扫了她几眼。
他可是认得她的,在当暗卫的时候,没少调查过伊荔身边的这些人,只是不能说罢了。
“姐姐,外面来了很多人了。”扬扬抓着玩具跑进了里屋,指着外面慌张地说道,“他们好像抓人的。”
伊荔立即将扬扬往身边带了带,打算出去看一看,却被岑天拦住了。
“你们呆着,我去看看。”
段大娘自然不会觉得三岁孩儿的话能信,必是看到来了客人太多,吓到了吧。
只是岑天这个举动,让她觉得,嗯,像个爷们。
伊荔不听,跟着岑天的步伐,也出了小屋。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公子,体型健硕,看得出来,没少举铁。
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着装打扮统一的手下,伊荔看不出来是什么路子。
岑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直觉便是这些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八成便是来惹事的。
为首的男子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双手往桌子上一方,那小木桌就几乎要散架。
“不是茶歇么,怎么不上茶了?”说话声中气十足,听起来有十足的威慑力。
段大娘跟了出来,只消一眼便皱了眉头,在伊荔耳边悄悄说道:“这是镇上神气武馆的副管事富贵,占着武馆的特殊,到处惹是生非,欺负弱小,其他人都是武馆弟子。”
伊荔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就说嘛,看这派头,这气势,也确实像是被训练过的样子。
其实这些人在岑天眼里,那是根本不够看的,他觉得麻烦的是,真要打斗起来,必定会将伊荔的院子搞得一团糟,而他也会暴露身手。
因此,他最听话,立即去端茶倒水,只想好好伺候他们离开为止。
可惜,有的人偏不想好好离开。
富管事尝了一口菊花茶,极为满意,招呼着岑天道:“不错,那一大壶都拿过来。”
那不是一大壶,那是一大缸。
岑天有些为难,被他们拿去,其他人来了喝什么,这新煮的茶还没放凉呢。
岑天试着商量道:“这位客人,小的给您添就好了,不用都拿过来。”
“费什么话呢。”其中一个弟子立即起身,自己去搬。
好像在显示他的力气般,颇为轻松地就将一大缸菊花茶搬了过来放在了富管事面前的桌子上。
缸子太大,几乎占了桌子的一半。
岑天忍着性子,想要拿勺给他添茶。
富管事一挥手将他的勺子挥到了地上。
然后用自己喝过的碗直接伸进缸里,舀了一碗上来,咕噜噜地又喝了下去。
有样学样,那些弟子们围着缸子,你一碗,我一碗,装得太满,溅得到处都是。
岑天的拳头握紧了。
这一缸能供几十个人喝,就被他们这样糟蹋了。
段大娘眼尖,立即上前两步,拉了岑天的手臂往后拽。
岑天回头看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嘴里无声说着:“不可。”
伊荔带着扬扬进了里屋。
如果他们只是喝点茶就走,那就算了,不能多计较。开门做生意,最将就和气两个字,和气生财。
一旦生了些矛盾龃龉,便容易破财,这生意很难做了。
更何况今日是头天开业,更不能破了这个和气的局。
可是那富贵不是这么想的。
“掌柜的,把你们这里好吃的都端上来。”
岑天连忙上前两步回道:“外面这里还未到营业时间,此时没有吃的。”
“没有?”那富贵指着挂得高高的茶幡问道,“那是什么,骗人的吗,只有茶没有吃的?”
“实在抱歉,我们做的是傍晚的生意,此刻天色尚早,还未准备好。”
“少糊弄我,我可是听说过你们这个店。”富贵摸着下巴想了想,脸上起了淫笑:“既然没有吃的,那叫你们那个漂亮的掌柜出来,听说这秀色也可餐呢,是不是,哈哈哈……”
弟子们跟着大笑起来,猥琐无比。
“这位客官!”岑天的脸立即严肃了起来,本来微俯的身子也挺直了,“这里虽然是食肆,什么时候卖是我们的自由,客官若是等不得,还请换个地方找吃食。”
“啪——”一声脆响,富贵手中的碗成了碎片。
伊荔透过门缝一看,他确实有些功夫在身。
现在她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段大娘和扬扬,就算岑天能自保,这些人全部涌上来,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挡的住。
好汉不吃眼前亏,伊荔没有硬刚的打算,服软些也未尝不可。
正当她想出来跟富贵说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吃食的时候,却听到富贵命令弟子。
砸了这个招牌!
这个招牌虽然不起眼,可是她熬了几天夜,费了多少心力绣出来的,再叫她绣一回,她都要长针眼了估计。
见那弟子迈着八字步往茶幡跑去,伊荔情急之下,上前拿了个碎碗片,朝那人扔了过去。
那碎片刚好擦过了那弟子的肩膀,夏天着装比较薄,那弟子哎呀一声,肩膀便见了血,捂着肩膀转身叫道。
“是谁,谁伤我?”
“哈哈哈,你个孬种,连个女人都躲不过,哈哈哈……”
同事们的嘲笑声让这个受伤的弟子眯起了眼睛,看向站在桌旁的冷着脸,眼里透着厌恶的女子。
感觉到自己受了奇耻大辱的这个弟子,恶狠狠地走到伊荔跟前,却在经过富贵身边时,被拦下了。
“退下!”富贵伸出手臂拦住了他。
弟子低头一看,惊呼道:“富管事,您的手也被她打伤了?”
众人一听,立即看向了富管事,只见他从手臂到手掌心流了一道殷红的血迹。
见老大受伤,一个个都挺着胸膛站了起来,好像要准备为他们的老大报仇。
岑天往前一步站在了伊荔身前。
富管事眉心一跳,默默地握紧拳头,将手背到了身后,艰难地点了点头,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大家小心,她是个厉害的角色,连我都着了道了。”
伊荔突然被逗笑了。
“你的手不是自己割到的么?”
众人:啊……
第58章 收编
富贵没想到伊荔直接说了出来, 再加上弟子们由崇拜到恍然大悟的神情,便有些恼羞。
“啊什么啊,你看这碗多薄, 谁家烧这么薄的碗, 这不是为了杀人准备的吗……”富贵想给自己掰回一成,便拿着碗做文章。
方才被瓷片伤了肩膀的弟子,顿时后怕不已, 这瓷片幸好只削到肩膀,要是削到脖子, 那他此刻是不是危矣。
伊荔冷笑一声,还以为是个王者,没想到只是个草包。
“可是老大,您这手一直流血好像挺严重的,不如我们赶快回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吧。”说话的是肩膀受伤的弟子,神色颇为焦虑。
“去去去, 男子汉大丈夫, 这点伤算什么, 你要是怕你自己去。”富贵说着反手推了那弟子一下, 巴掌上的血就这么蹭到了他青色的外衣上。
那弟子低头一看,两眼一翻, 晕了过去。
……
富贵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满手殷红, 没什么杀伤力。
“老大, 三师兄他晕血。”另一个个子小一些的弟子立即过来扶起晕倒的这个三师兄,恳求道,“老大,您的血一直不止, 我们还是先回去找大夫包扎一下吧。”
段大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伤口,我看着不浅,再加上此刻涨潮,这血是难以止住,且会越流越多,若是不小心得了破伤风,这伤口也能要了人的的性命,壮汉还是斟酌下,吃的重要还是伤口重要。”
“破伤风?我听说我们的大师兄就是因为跟人比武时,额头豁了个口子,以为没什么事,后来就是得破伤风死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
弟子们悄悄讨论着,显然都很是忧心。
“住嘴!”富贵自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他很怕死,现在联想到自己身上来,便有些烦躁。
伊荔看着这血汩汩地流着,便有了个主意。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能好好安抚,给点好处,将来不与自己为敌,反而会替她做点事情,挡住一些小麻烦。
伊荔朝段大娘使了个眼色,不无担忧地问道:“大娘,这破伤风是不是耽搁越久越容易发作啊,我看这位大哥的血流了不少了,这日头又这么大,我都觉得有点眩晕,不知大哥失了这么多血,晕不晕呐?”
富贵一紧张,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这就是个正常人看了也晕,富贵他本来就有心里负担,这下更晕了。
甚至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扶着额头闭着眼,“哎呦呦”地哼着……
“老大!老大!……”众弟子围了过来,担忧地呼喊,嘈嘈杂杂地,噪音不绝于耳,富贵听着更烦了。
只剩下扶着三师兄的那个小弟子被挤在众人的外围。
他将三师兄拖到一旁,靠在椅子上,然后走到伊荔跟前,腼腆地笑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不是,掌柜的,方才多有得罪,是我们的不是,现在您看,一个昏迷,一个即将昏迷,我们也不敢乱动,这附近可有大夫,我们去请了来看。”
伊荔挑了挑眉,撇嘴道:“这附近有没有大夫我不知道,我这可是有现成的大夫。”
一听‘大夫’两个字,富贵的眼睛立即睁开了来,甚至从椅子上站起来,扒开众人,伸手去抓伊荔的手臂。
伊荔一闪身躲了过去,富贵便抓上了伸手出来拦住他的岑天手臂。
岑天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倒没有甩开。
“快说,大夫在哪里,快,给我看看……”富贵急切的不得了。
如此强壮,又如此贪生怕死,简直是少见。
伊荔呶呶嘴:“求段大娘吧,她可是神医之后,隐居的妙手。”
段大娘一愣,随即配合地冷了脸,做出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高深莫测的模样。
“丫头,不可说——”
富贵的精神头更足了,抓着岑天的手激动地都快抖了起来。
“神医,神医,您救我,……只要您救我,给您做牛做马成,您让我放个屁,绝不敢崩出屎……”
虽然众弟子也帮他们老大请求着,还是被老大的这一番话惊到了。
老大一贯的霸气哪里去了?
“行了,行了,”段大娘嫌弃地挥挥手,“别说这些恶心的话,污染了我们这里的仙气。”
“是是,”富贵点头入捣蒜,终于放开了岑天的手,颤抖地将自己的手掌伸出去,“神医……”
段大娘忍着笑,故作正经道:“帮你治也可以,但是有个条件,以后这个小店,……”段大娘故意拉长了声调,并没有说出下文。
富贵等了一会,试探接话道:“我们不会再来为难伊掌柜。”
“不够!”段大娘撇着嘴,摇了摇头。
“归我们保护,保证谁也不敢来这里撒野,如何!”富贵说得信誓旦旦,众弟子连忙附和。
伊荔适时插话问道:“那若是有事需要你们帮忙呢?”
“义不容辞!”富贵回答的相当干脆,“掌柜的若是不信,我可以以血为誓,如若反悔,天打雷劈!”
“轰隆隆……”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雷声,振得富贵打了个哆嗦。
伊荔暗笑,老天爷够调皮的。
既然达成协议,段大娘也不耽搁,立即转身回屋里拿了药箱出来,这药箱是她之前特意整理了放在伊荔这里,以备她的不时之需。
想不到还是她自己拿来用了。
段大娘心里也有些判断,按理说,这被瓷片割伤,不至于流这么多的血还不止,可能是有碎片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