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里的百姓就不一样了,古代求仙拜佛、求取长生不老之药的皇帝还前赴后继,更何况更难获取科学知识的平民百姓呢?
阿童所说的这些,听起来再离谱,但还真能骗到不少人。
而且,他现在洗脑灌汤颇有愈演愈烈之势,又向自己巴拉巴拉介 * 绍起泡脚桶来。
李治听得脑袋疼,看着阿童瓮动的唇,忍无可忍,道了句:“我不买,这东西你也别忽悠着卖别人了。”
阿童瞪大双眼,似乎对李治的反应有些意外。
怔了一瞬,他又解释道:“客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桶是真有疗效,不然你怎么证明这位老人家的病不是被它治好的呢?”
第46章 . 诬陷 碰瓷
来了个砸场子的, 阿童自然不悦,他目光一凛,怒道:“不买瞎看什么?”
李治神色淡淡,手指敲打在矮桌上, 压低声音:“不看怎么知道你剽窃了我的东西?”
“你胡说!”阿童被戳中痛处, 脸上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红。
李治嗬嗬一笑, 陡然转了脸色, 质问道:“店里还有保温饭盒、暖宝宝、颈椎枕吧,工体力学椅说不准也在后院陈列?”
阿童表情更难看了,看来今日来者不善,的确撞上正主了,否则对方不会连自己店里有什么都一清二楚。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我倒要问问他, 这恒温泡脚桶的原理是什么?说不出来,有草图顶什么用?”
阿童怔了一瞬,要比专业,可能还真比不过, 于是理直气壮地推脱道:“老板有事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出去了?那好,出了事你自己担着。”李治对胡禄耳语一番,胡禄便小跑着出去,遣了一个侍卫扮作的小厮去找人。
“能出什么事?你这明明就是不讲道理, 我生意做得好好的, 老人家也的确是因为这泡脚桶治好了病……我警告你啊,再这么污蔑我就要报官了!”
阿童越讲越气恼,他们在店里闹腾,旁人只顾站在门口看热闹, 也没什么人进来买东西,多耽误自己做生意!
“报官?”李治笑道,“好啊,我已经去找京兆尹冯源来了,待会儿叫他来判明是非吧。”
言毕,他便带着胡禄寻了把椅子坐上不慌不忙等着。
“你们!”
阿童气得直跺脚,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忽地又反应过来,冯源?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想来想去才意识到……这不正是老板口中常说在官府任职的表弟?
老板曾提及,因了这层关系,他们才能以低价从卖家手里接过这间店铺。
这会儿,他已有几分笃定,有人生事,冯大人那还不是分分钟摆平……
至于对面这两位,看上去穿得朴素至极,边上弓腰塌背的小厮长得贼眉鼠眼,一瞧就没什么大府背景。
何况,李治又拿不出证据来,还不都是空口说白话?
即便他们开店卖这些产品更早,可阿童洗白的理由也有无数。比如,自己的产品还在研制阶段,图纸就被李治偷了,李记养生坊先行一步予以发布,这才导致自己落后于人……
在脑中推演了无数种情况,对结果几乎胸有成竹,阿童这才放下一颗心,端起手边的茶水啜了一口,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说着:“好啊,那咱 * 们就等冯大人来断断,反正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遇上你们这种抄袭还反咬一口的,不能坐以待毙坏了门面!”
同时使一个眼色过去,那老汉便假模假式地劝了句:“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客官,我看你们也都是好人,不喜欢泡脚桶可以不买,话可不能这么冲,人家老板开店也不容易……”
胡禄眼睛一瞪:“说得跟我们开店多容易似的?你这老头,不好好回家颐养天年,在这里收钱助纣为虐?要不是看在你上了年纪的份上,我一掌……”
“啧,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安静待着,等会儿冯源。”李治正阖目沉思,听两人吵起来,颇觉心烦意乱。
本想着低调开店,一家一家慢慢扩张,没想到自己低调了个寂寞,抄袭者都如此胆大妄为大言不惭了!
最让他生气的还不是这个:他方才只是闻了下花果茶,就觉出了不对劲。
这家店老板应该在他店里消费过不少东西,不过,买回来是为了研究模仿,不断调配、拆解,做出的外形、色泽都并无区别,可毕竟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没拿到原始配方和图纸,因此,味道仍然相差甚远,他甚至闻出了劣质茶叶的苦腥味儿。
他怕就怕在,进店的客人没抗住忽悠,买了这些所谓包治百病的东西,回去一试发现效果并非如此,却还因为盲目相信夸大的疗效,早早停掉了本该吃的药物。
这样一来,不仅该调养的身子没好,反而适得其反,伤及他人性命,真正是可恨、可恶。
最怕的是,他们会把李记的口碑带坏。
到时候,自己还开个什么养生坊?
恐怕被一颗老鼠屎殃及,人人见了养生都要畏惧一番,甚至到人人喊打的程度。
李治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自己如果没来这童林道,这家店会不会迅速发展壮大?
若是他们开店速度比自己快,照他们这不懂装懂照猫画虎的抓瞎劲儿,养生可就成了迅速蔓延的害人之物。
一想到这儿,李治压抑已久的怒火就按捺不住了。
今天这事必须处理干净,而且还要派人在全长安,不,全大唐排查一遍,到底还有没有类似的店铺存在,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也同样意识到,李记养生坊需要重新高调开张,在全国范围内大开特开,真正为百姓普及养生知识,让养生惠及家家户户。
同时做好防骗培训,提高他们的养生基本素养,知道养生是调养之法,可以预防病症发生,改善生活质量,而非无所不能的仙法。
等待的间隙,阿童站在柜台前擦拭毛笔,一腔恼怒无处可撒,忽然抄起笔架重重砸摔在桌上,过一会儿又捡起来重新把擦好的毛笔插|进去。
一举一动间皆带着不忿,气性大得仿佛他才是受了委屈那个。
真是反了天了。
若不是李治此前开店示意不暴露真实身份,强调必须低调行事,胡禄真 * 是恨不得现在立刻把对面那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绑了胖揍一顿,丢到大理寺勒令追查。
正忍着气,却见老汉竟然站起身来,颤巍巍朝李治走过去。
老汉用拐杖捣着地,忽然变得有些虚弱,说话间还带了颤音。
“客官你……”
声音极其微弱,李治有些听不大清,于是下意识侧了耳朵过去。
可对方凑近之后,忽然把手一松,丢掉了拐杖。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李治就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
他站起身来一个撤步,却也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老汉跌倒在地,脑袋触到自己的素服,又滚落下去……
“你……”李治真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他抬腿正要从老人死死抱住自己脚踝的臂间挣脱,却听阿童扯着嗓子大喊出声:“来人啊,打人了!老人家都要被打死了!”
李治脑袋嗡地一声,他压根没想到自己在唐朝也能遇上碰瓷这种事。
听见喊声,店铺外探出几个好奇的脑袋来,有的正要抬步进来凑个热闹、论个是非。
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冯源冯大人领着一干人马连跑带喘地赶过来。
冯源身前是几个身材高大的官兵开道,口中说着“让一让”,示意看热闹的老百姓闪开。
一见冯源来了,阿童立时笑逐颜开,连躺靠在李治脚边的老汉也动了一下,随即“哎呦呦”呻|吟起来,面上痛苦异常,乍一看表情,还真挺唬人。
本来吧,这冯源正坐在府中悠闲地品着茶,听李治身旁小厮装扮的侍卫来报,虽将信将疑,可也不敢怠慢,赶紧从府里匆匆赶来。
结果刚一进门,就怔在了原地。
还真是太上皇!
他差点腿一软,跪下叩拜。想起侍卫对自己交待不泄露身份这一条,连忙忍住了。
可打眼一扫,差点没气结晕过去。
为什么阿童笑逐颜开地迎上来,还从袖中偷拿出一锭银子塞进自己手里?为什么他看见李治还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兼带翻上几个白眼?
蹭在李治脚边的又是什么软体动物?哎呦呦地嚎啕个什么鬼?
等他醒悟过来,猛地伸臂用力,把一脸谄媚妄想讨好自己的阿童推离开来。
阿童嘭地撞在身后的矮柜上,惊讶地张大嘴。
“冯大人,黄老板可是您的表……”没等阿童说完这句话,冯源身边的一个侍卫已经眼疾手快将他放倒,还团了一块抹布直塞进他嘴里,堵了他要说的话。
冯源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后襟濡湿一片。
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上太上皇,别说是表兄弟,就是亲妈在,他也没这反抗的胆啊!
他一边抖着双腿一边吩咐侍卫:“对,摁好了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继而走到李治身前,冲着老汉的屁股踢了一脚,斥道:“还装个屁啊,当我看不出来你讹人?”
那老汉一愣,脸色煞白,心道:他怎么看出来自己是装的?
胡禄 * 这会儿逮着机会,终于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讲了,冯源听得浑身都紧张,抬袖抹了下浸汗的额头。
太上皇剽窃别人东西?犯得着吗?一看阿童就是诬陷于人。
还故意撞倒老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太上皇要想动手,撞倒算什么?拉出去砍头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再狠点,直接交给武皇处置,那残忍狠辣的折磨方式才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留条全尸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想着,冯源已经走上前去,蹲下身来,帮太上皇抚平了被老汉弄皱的衣角。
第47章 . 罢官 赃款(一更)
冯源的举动古怪莫名, 看得阿童一脸郁闷。可他被塞了抹布,口不能言,只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响。
“说说吧,这家黄胖子养生铺涉嫌抄袭我的产品, 该如何处理?”李治挑眉问冯源。
冯源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表弟表哥了, 反正不是亲的, 犯不着因为对方犯事把自己搭进去。
于是, 他歪头想了一会儿,尽量收敛了担心被牵连的紧张,沉声道:“那自然是押至大理寺,由大理寺卿定罪……”
“这样就完了?”李治蹙眉,对处理结果似乎有些不满意。
冯源琢磨着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半天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一拍大腿说道:“臣……”
忽然想起不能暴露身份,立刻改了称呼,道:“本官会在全长安范围内搜寻有没有其他山寨店铺,一旦发现, 必会将其连根拔起,不给他们发展壮大的机会。”
阿童听着,更觉蹊跷。
这哪里像官大人对治下百姓说的话?分明是用着最正常的话,说着最恭敬的马屁。
即便他再笨,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李治的背景应该不简单。
但他有些不明白, 什么样的年轻官吏, 竟能凌驾于长安地方官之上?什么关系能比兄弟关系更亲近重要?
除非……
心里刚闪过一个念头,便听门帘一动,一个裹着风尘的胖子迈步进来。
进门时,他嘴里还正念叨着什么:“阿童, 我去看过了,那货……”
忽而一怔,没看见被押在侍卫身下的阿童,却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冯源,又惊又喜,脱口而出:“表弟,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冯源的脸色煞白如墙纸,难看得要命。
冯源扫视一圈现下的情况,这才发现屋内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氛围。
他犹豫了半晌,决定搞清楚状况,于是问道:“带这么多官兵,这是……要抓谁?”
冯源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李治,随后挺直了腰杆,缓缓对那人说道,道:“你。”
“表弟?你怎么……”黄倦越听越不解,指着李治就问起来,“这都是什么人?”
冯源气得恨不得把他拎出去:“什么人?不是你该惹的人!别叫我表弟,干出这种剽窃之事,我都嫌丢人!”
“剽窃?表弟……哦不,冯大人在说什么,黄某实在是听不大懂啊!”
黄倦琢磨了会儿,明白了 * 个大概,应该是那家东坊的养生坊老板找来,还生出事端报了官。
可这有什么,冯源至于这么畏畏缩缩的么?真把自己当百姓父母官,要主持公道了?
想到这儿,黄倦倒有些瞧不起这位表哥了,竟漫不经心地负手走上前来,看了眼被侍卫塞了嘴巴的阿童,说道:
“冯大人,平时也没见你这么不偏不倚啊,这人不就东坊那李记养生坊的老板么?穷得连个开张仪式都办不起,也不知道多雇几个伙计搞宣传,为了省钱还搞出一个众筹计划来,免费叫大家来帮他卖货……笑死我了,这么抠门,真赚了钱,傻子才会分给别人呢,我看他们就是骗子!我这是为民除害你懂吗?”
冯源恨不得塞住自己耳朵,把如此犯上的话过滤出去,甚至无数次想冲上前堵住黄倦的嘴,可李治却板着脸拧着眉摇头,示意他说完。
“为民除害?”李治气笑了。
他偏过头问冯源:“听到了么?你现在还不赶快为民除害。”
黄倦忙点头,还伸出胳膊去搡冯源:“去啊,快把他抓起来,想什么呢?”
冯源脸色一沉,看来今日只能大义灭亲了。
他一个眼风过去,一左一右立时来了两个侍卫,毫不客气地扭了黄倦胳膊,将他按压在矮柜上。
黄倦脸被抵在柜板上,所幸没被塞住口,于是大喊大叫道:“冯源,你竟敢这么对我,是不是收了黑钱了?他给你多少?我三倍给你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