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众猫拱月
时间:2022-01-07 16:37:03

景琏神色不明,垂下眼不再说话。
姜阳秋冷笑一声,转头就要走:“行,我看咱俩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等一下,”景琏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有的,我还是……喜欢她的。”
人非草木,他又不是石头做的,相处三年,是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人。可景琏不会讨好谁,也不知道怎么和未婚妻相处,他好像没有爱过什么人,一切都是随心意和本能,何况姜慕凝一直愿意包容他,渐渐景琏也松懈了,反正姜慕凝不会离开他。
因此姜慕凝突然要退婚,他除了愤怒,还有茫然。
姜家人除了姜慕凝,对他态度都一般,出于自我保护,景琏需要冷静,不能表露出太多在意,免得被揪住,作为攻击他的把柄。
闹到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性破坏破摔,横竖也不会更糟了。
姜阳秋顿住,神色冷淡地回头,通过刁钻的角度看到了景琏微红的耳垂,愣了一下。
他无言片刻,才说:“行吧,你问。”
姜阳秋答应的干脆,景琏反倒迟疑了起来,许久才问道:“云景,是怎么回事?”
 
第22章 【22】
 
景琏突然这么一问,姜阳秋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回事?”
他愣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反问:“你不会以为阿凝是因为云景和你在一起的吧?”
景琏没说话,姜阳秋就权当他默认了,当时直接就被气笑了,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姜阳秋深吸口气,按了按眉心,说:“你跟云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从长相到性格到方方面面,完全相反,就是找也不会找你,云景至少讨我们全家喜欢。”
景琏难得固执,问:“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姜阳秋压下直冲脑门的愤怒,冷声道:“我十八岁的时候母亲重病,医生说是早年劳累造成的,我父亲因为担心她疏忽工作,导致出了几个乱子,公司情况越来越混乱,我爸爸想着照顾不到我们,就把我们三个送去了乡下老家,云景和阿凝阿朔两个是同学。”
他说着说着也没什么火气了,想了想,道:“我因为要高考,是考完后才去的,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混熟了,不知道怎么熟悉起来的,但比起阿凝,云景和阿朔更熟悉一点,他不好意思跟女孩说话,平时来我们家最多是和我们两个相处,阿凝那时候脾气不好,经常使唤欺负他,他们小孩的事我不懂,我知道的时候云景已经死了,那之前我没看出问题来。阿凝一直说是她害的云景,本来就有点低烧生病,闹腾了几天住院了,她体质弱,咳了点血,到现在还没休养过来。就这么简单,都是未成年的学生,你指望他们的感情能有多深?”
景琏无言以对。
要说起来,姜阳秋跟这对弟妹差了五六岁,其实已经有点代沟,对云景和姜慕凝的事未必有多了解,但不知道细节,大体总是清楚的,因此可能真的是他误会了。
景琏沉默许久,才小声说:“……我没觉得阿凝脾气不好。”
姜阳秋冷笑:“这就是你的无能了,她在你面前一直都不自在,三年了,你也是真有本事。”
他自己也知道这迁怒的没道理,姜慕凝如今对他和姜阳朔都格外封闭,但不影响他嫌弃景琏没用。
景琏不吭声,他也不想再说,心力交瘁之下姜阳秋恨不得一棍子把景琏敲晕,一时间竟然开始佩服姜慕凝能忍他这么多年。
姜阳秋身心俱疲地回到院子里,看到宋瑜正小心翼翼地给云奶奶喂鱼汤,就比拇指大一点的小勺,即使是这样还是会有一些不小心漏出来,姜慕凝在一边坐着,看到了就顺手拿起帕子轻轻擦掉。
刚刚在景琏那里气出的焦躁突然就消失了。
姜阳秋坐在桌子一边,正好与姜慕凝正对,老人的瞳孔有些失焦,目光茫然地落到一个点上,对递过来的小勺也只是下意识张嘴。
姜阳秋叹了口气。
云奶奶近来似乎在慢慢恢复过去的记忆,开始越来越沉默,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也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
姜阳朔没有一刻能停下来的,他刚回来就迅速编好了一只蝴蝶递给小女孩,然后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上前捏了条鱼往嘴里塞。
宋瑜毛都炸了:“洗手!!!”
姜阳朔‘嘿嘿’笑了笑,拉了个板凳坐了下来,说:“我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姜慕凝:“你每次都这么说。”
姜阳朔撇了撇嘴:“不是,这次是认真的,我想成为钓鱼大师,以后天天给你们钓鱼!”
没人理他,在座的人都是一脸淡定冷漠,姜阳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拥有一个梦想,然后学会放弃。
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哪个字触动了云奶奶,她眉心一动,突然扭头看了过去,宋瑜反应不及,差点一勺子戳她脸上。
云奶奶偏着头迟疑了一下,问道:“阿景?”
宋瑜没见过云景,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姜阳秋,后者会意,温声道:“阿景上课去了,晚上才能回来。”
反正老人精力不如年轻人,不到晚上就困了。
然而这次云奶奶像是没听到一样,迷茫的皱眉沉思片刻,说:“我想出去走走。”
姜阳朔DNA瞬间动了,当即站起来,“我推你去。”
云奶奶摇了摇头,颤抖的手在轮椅上按了几下,难得她还知道这玩意怎么操控,姜阳朔眼睁睁看着轮椅载着她缓缓往出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赶忙跟上去。
留下姜慕凝和姜阳秋面面相觑,半响才脸色凝重地说:“看起来比以前精神多了。”
但这未必是好事,毕竟有个词叫做“回光返照”。
姜阳秋道:“算了,随她吧,换了也不愿意浑浑噩噩的活着。”
姜慕凝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忧虑过重的原因,姜慕凝又失眠了。
这几年来失眠已经是家常便饭,姜慕凝已经习惯了长期处于疲惫焦虑的情绪中,即使是暴怒也能很快压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胸腔里仿佛点了一把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反而愈加烦躁。
烦躁混着其他多余的情绪涌上心头,莫名酝酿出了一种伤感委屈来,姜慕凝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难过的,可就是不开心。
横竖睡不着。她掀开被子下床,蹑手蹑脚地掀开帘子出去,姜阳秋租了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都购买配备了应有的家具,包括空调。不过农村的电力供应不方便,即使费用都是他们支付也难免麻烦,姜慕凝并不常用装在自己房间里的空调,为了通风房门一直都是敞开的,也方便她出门。
她趁着月色出门,走过院子拉开门锁,小心推开一个缝,从里面挤出去。陈旧的大铁门发出难听的声音,姜慕凝胆战心惊,忙双手按住门侧让它停住。
她按着侧门心跳加速,暴躁的因子在血管里游走,姜慕凝有一瞬间甚至想一脚将门踹碎。在父亲死后,她的情绪很容易极端化,但也很快能控制下来。
姜慕凝喘着气,忙弯下腰额头顶在冰冷的铁门上,冰冷的触感唤回了一些神智,被崔家人散养的幼鸭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人,偏着头试探性地啄了啄。
姜慕凝偏头看了看,笑了,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鸭子毛茸茸的身子,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疑惑的询问:“姜慕凝?”
他顿了顿接着说:“是不是又失眠了。”
姜慕凝原本只打算跟他打个招呼就走,听到这个‘又’,顿了顿,道:“你不也没睡?”
 
第23章 【23】
 
景琏并没有在意她明显疏离的态度,道:“我之前给你的熏香有用,待会我去给你拿。”
姜慕凝按了按眉心,倒是没有拒绝:“价格多少,你回头让于卓给我哥报一下。”
景琏摇摇头,没有说话。
姜慕凝抱着小鸭子,难得觉得有些尴尬,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已经三点了。
她诧异了下,自己也就算了,景琏可没有失眠的毛病,虽然因为工作忙碌没法按时早睡早起,但只要时间到了,工作结束后他就会去休息,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水土不服?
姜慕凝想了想,问道:“怎么还不睡,是不习惯吗?我们带了随行医生,要不要明天帮你看看。”
景琏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还有工作没处理完。”
他来这里比原定计划早了几天,很多东西都没处理好,又因为是远程操控,效率没有真人在场高,难免要多费点心。
姜慕凝叹了口气,从他的神色中猜出了原因,耐心地劝解道:“不管怎么样,还是你自己最重要,我跟你没那个缘分,既然过去了,就自己好好生活。我知道你尽责,但我们已经分开了,你就没必要再负责。感情是相互的,我们都不喜欢对方,及时止损最好……”
“谁告诉你的?”景琏突然打断她的话,眉心微皱,“我没有不喜欢你。”
姜慕凝也许不喜欢他,他早就有猜测,但他自己……
景琏大脑突然卡了一下壳,好像他们确实很少有亲密相处过。
他一直记得母亲为数不多的教导,要他尊重喜欢的人,要让她能正大光明的说,“他值得我喜欢。”
那段在他生命里并不长的时光一直都有很重要的作用,教他如何明辨是非,如何在父亲的影响下辨别什么是正确的感情观念。
景琏的父亲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妻子宁愿病死也不愿回到他的身边,疼爱了一辈子的岑思归憎恨到恨不得他去死,向瑾宁愿花大量时间精力改为母姓,也不想冠以“景”这个姓氏……这是他父亲滥情的代价,景琏一直记得,也一直小心避开雷区,未婚时从不会对姜慕凝有任何超越界限的举动,也从来没有想过和父亲一样把妻子当做笼子里华丽的金丝雀,对姜慕凝他一直都是十足的尊重和信任,办公室里除了蚊子可能几乎没有任何雌性,身边重要的工作也都是交给了姜慕凝处理,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可原来,在姜慕凝心里,他是不喜欢她的吗?
为什么?
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景琏茫然地回想,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世人认为的好丈夫好男友他一直都有努力去做,不做多余的应酬,晚归会让人告知姜慕凝原因,一直警惕杜绝身边的莺莺燕燕,除了岑思归这个避不开的姐姐,他连向瑾都不怎么联系,姜慕凝的要求也很少拒绝,工作之余的时间都是分给她的,即使这样也不算喜欢吗?
景琏的母亲一生都在渴望自由,渴望尊重,希望深爱的丈夫能正视她的人格,可景盛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嫌弃妻子懵懂外向不知世故,总是坦诚待人不知防备,被人算计还不清楚,不断给自己添麻烦,又怀念她过去活泼阳光的模样,岑诺为了这段婚姻,几乎是扒皮剔骨,才将自己打磨成了优雅大气的贵夫人模样,却又被他说你变了,与那些庸俗市侩的世家千金没什么区别了。
他渴望拥有温暖一切的太阳,可又嫌弃为他放弃一切留下的姑娘光芒黯淡,不像当初一样温暖完美。
最终人到中年,一无所有。
他也会变成……那样吗?
景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姜慕凝平静的神色,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他张了张嘴,低声说:“你在这等等我,我去给你拿熏香,那是我从外祖家托关系买来的,藏族的药方,舒缓精神的,对失眠很有用。”
姜慕凝正被景琏的沉默弄的不知所措呢,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有点懵,他从来没有提过那熏香的作用,也没有说过是怎么来的。
景琏很少提起长辈的事。
姜慕凝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他转头走进房子里,很快就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还绑了一个歪歪扭扭并不好看的蝴蝶结,以姜慕凝的对景琏的了解来看,那应该是景琏自己做的。
姜慕凝一只手握着小鸭子,一只手僵硬着去接礼盒,景琏迟疑了一下,说:“早点睡。”
他没有再多纠缠,转头就回了屋,留下姜慕凝一个人在院子里满脸茫然。
小鸭子被托在空中,也许是有些怕了,不断挣扎着发出叫声,姜慕凝被鸭嘴啄的有点疼,猛然回过神,弯腰将它放走。
算了。
她想,不管景琏是怎么想的,他们不合适这个事实无法更改,没必要多想。
……
一大早姜阳朔又早早洗漱好起床到处蹦跶,他没心没肺心宽的很,几乎从来没失眠过,躺下就能睡,精神也一直很充沛,是姜家三兄妹里身体最好的。
云奶奶意识已经清晰了很多,已经可以记起过去的一些事了,他们跟她相处的时候总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哪天一个刺激出什么事。姜阳朔对这事很有经验,怕哥哥姐姐们不懂的不懂,不会撒谎的不会撒谎,乱七八糟的别不小心说漏了,身先士卒,得到医生同意后就大清早将云奶奶带出去钓鱼,然后深夜再回来,完美避开不该有的接触。
他好像真的对钓鱼产生了兴趣,一天坐那也没见坐不住,也渐渐能带回来一些大鱼小鱼作为晚饭,姜慕凝闲的没事干,偶尔也会跟着去试试。
直到这天,于卓终于处理完手头事物过来了。
他们是在村外的一个面积不小的河流边上钓的鱼,河水不算湍急,河边野草丛生,因为平时钓鱼的人不少,河边有几个点是没有草的,但姜阳朔坚信别人的钓鱼点里的鱼都被钓的不剩多少了,自己倔强地在一边又立了个板凳,然后被小黑霸占,委委屈屈地蹲到一边的石头上。
姜慕凝和云奶奶就靠在躺椅上恹恹欲睡,轮椅放到一边,插了个大伞给他们遮阳,这样静谧的地方,汽车发动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姜慕凝在于卓停下车前就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熟悉的车牌,才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于卓也是个城里小孩没见过世面,一下车就到处打量,看到她后似乎是松了口气,笑了笑,走上前来打招呼:“姜小姐。”
姜慕凝点头回应,又温声问道:“工作都处理好了?”
于卓点点头,问道:“正好,我不认路,姜小姐知道先生住哪吗?可以给我带个路吗?”
姜慕凝眉心微跳,回头打算叫姜阳朔,却见蠢弟弟从鱼钩上取下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鱼,直接笑到五官模糊,这小孩正在兴头上,狗都撵不动。
她叹了口气,道:“好吧,跟我来。”
幸好从村外到村内的路不长,不过一路上拉着行李箱西装革履的于卓可没少被打量,还有个跟姜慕凝熟悉些的老太太凑上来试图打听于卓的婚恋情况,两个人被围观了一路,到景琏住处的时候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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