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经没有人在放烟花了，我抬头撩开窗帘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看不到烟花了，明天再看吧。”
她点头回答：“嗯。”
我看着躺在被窝里蒙住半张脸的李月迢，问：“困了吗，要不关灯睡觉吧？”
往年的除夕夜我一定会熬夜看电视剧的，但是今年因为有李月迢在身边，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好。”她说。
我关了灯，窗外家家户户亮着的彩灯，透过我的窗帘，射影到我脚底的那片墙，我看着那片彩色的光斑，竟渐渐有些睡意。
“真神奇啊。”李月迢说话声很轻，可是我还是清醒了过来。
“嗯？”我转过头去，“怎么了吗？”
适应了昏暗的环境，还有窗外那微弱的光，我好像能看清她的脸。
她看着墙上的光斑：“真好看。”
我也看向那片光斑回答：“嗯。”
“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在梦境里，我在你旁边。”她轻笑起来，“真神奇啊。”
我用脚轻触碰她的脚：“你的脚，已经不冷了。”
“嗯。”
“睡得着吗？”
她摇了摇头。
我坐起来开了灯：“我们来看电影吧。”
“嗯？”
“除夕夜就该熬夜的。”
“你以前都是这样的？”
“当然了。”我想过去的除夕夜她可能早早的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她也坐了起来，我跳下床移动电脑桌，因为有点重，我轻声叫道：“李月迢，快下来帮忙。”
她跳了下来，和我一起将电脑桌转了个方向。
电影是一部喜剧的家庭电影，当我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却瞥见了李月迢大笑着的脸留下了泪水。
她发觉我看她，一边抹去眼泪，一边解释道：“太好笑了。”
之后的影片中我笑不出来了，她就在我的身边，可我不知道她的一切。
影片结束后，我们将桌子放了回去。
我关了灯，钻进被窝里低声说：“睡吧。”
“你怎么了？”她问。
我抱住她问：“还冷吗？”
她摇了摇头。
“我还需要多久才能了解你呢？”
她沉默了。
良久，她才回答：“了解我，不是什么好事呢。”
我们没再说话，在各自的思索中，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在屋外亲戚们的吵闹声中我醒了过来，扭头看向身旁的李月迢，她依靠着床头，静静的看着紧关的房门。
我睡眼惺忪的面向她，问：“怎么醒这么早？”
“睡不着。”
“抱歉，家里亲戚太吵了。”
“没有，我喜欢这种感觉。”
这时，母亲打开了我的房门：“几点了，快下来吃饭……”
还没说完，发现了我身旁的李月迢：“同学来了？”
“嗯，妈你先出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出去了。”
母亲合上门之前还在催促：“快点啊，亲戚们都等着呢。”
我点头，等母亲出去以后，扭头看向床头的闹钟，已经11点多了。
我坐起、下床对李月迢说：“走吧，洗漱完去吃饭。”
如果是我一个人在家，此时的我可能已经饿得顾不得梳洗打扮，就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我们来到客厅，男人们还在电视机前磕着瓜子，看着电视闲聊，女人们都在厨房忙前忙后。我带着李月迢一一打过招呼后，坐在了餐桌前。
已经摆好了几道菜，我上手捏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却被刚好出来的母亲抓了个正着。
早已习惯了的母亲，一边把碗端过来，一边说：“让你同学也吃。”
我将碗筷接过来摆好，母亲笑眯眯看着李月迢说：“来我们家就敞开了吃，”
李月迢看起来有些拘束，她点了点头。
母亲又转过来问我：“和人家父母打好招呼了吧，别让人家们担心。”
李月迢无奈的的笑笑：“没事，不会有人找我的。”然后，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母亲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月迢，然后看向了我，可答案我也给不出。我站起来推着母亲：“端菜吧。”
菜齐了，母亲朝客厅里那些男人吆喝：“饭好了，吃饭吧。”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餐桌上，只有李月迢像个外人……
母亲不断的给李月迢夹菜，李月迢只有一遍又一遍的说：“谢谢阿姨。”
“吃饱啊。”母亲最多的话是这句。
下午的时候，暖暖的太阳晒进屋内，大人们东一片，西一片的躺在沙发上，或是在铺了毯子的地面上。
我和李月迢则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睡的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李月迢抱紧我的胳膊悄声说：“真暖和。”
我微微睁开眼，然后又睡了过去。等我们醒来时，大人们离开的离开，逛街的逛街，只剩下我们两个小孩儿。
每当大人不在家时，我的心情就异常的喜悦，总觉得要趁现在做点什么坏事，才能打破平静的生活。
可是想来想去，也只有母亲的化妆品能供我点儿乐趣了。
我将李月迢按在椅子上，笨手笨脚的上妆，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画歪了。李月迢看着我憋笑的脸，却只能任我摆布。
我们画着歪七扭八的妆，出了门，这确实引起来不少人的注意。可相比于我这个出主意的，李月迢却更像是个主谋，她大大方方的抬起头走着，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而我却在那些怪异的眼光中低下了头。
不自在中，我拉着李月迢躲开人群，来到了几乎没有人的土山坡前。爬上坡，看着冬日里不那么刺眼的夕阳，我总会心情好很多。
远处连住的山脉，像是遮挡在这个城市的围墙。
我指着那片山对李月迢说：“我不喜欢那些山。”
她扭过来头问：“为什么？”
“那些山就好像是困住了我一样，让我看不到其他地方。”
她思考了一会儿：“太过于广阔的地方我也不喜欢，那太没有归属感了。”
可一会儿，她又喃喃道：“可这个世界都太空荡了……”
我看向她，她看向远处的风景。
对于李月迢来说，她在整个世界上都没有归属感，而我却觉得自己被深深的束缚在了这里。
夕阳在山后隐匿，那围着的好好的山脉，让我有种无力感……
从那个山坡下去，李月迢就回去了，甚至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她说她该走了，趁她清醒的知道，这里不属于她的时候。
我没办法挽留她，李月迢的不安是她与生俱来的，是她骨子里的一部分，无法抽离，时时作痛，无时不刻的提醒着她。
她走时，对我说，感谢我能让她感知温暖……
生敏是在大年初二上午回来的，按照往年的惯例我们每年过年都会看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电影，那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维持下来的好习惯之一。
一直以来电影我只想与她一起看，和她在一起时我会不在意形象的，在大街上与她吃着烤肠，像其他朋友那样，手牵着手招摇过市。
“那就是在一起了呀。”她的嗓音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嘘，小点声，我们没有啊，别瞎说。”
“抱都抱了，难不成他杨志硕还想赖账不成？”
我的手被想往常一样被刘生敏紧紧的攥着放在了衣兜。我的手心时常会被悟出汗，可她从未松手过。
“没有，现在不可以，这叫早恋，会影响学业。”
“得了吧，感情来了，万一错过了怎么办，再说了，这个年龄喜欢一个人都是正常的。”
我扭扭捏捏的没说话。
刘生敏险些跳了起来：“铁树开花呀，芷岁，我真为你开心。”
想到杨志硕我的脸便是发烫的。
刘生敏抬头看着枯掉的树枝：“什么时候，我也能收获甜蜜的爱情啊。”
“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没有说话，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发生甜蜜的故事。”她顿了顿又说，“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和我喜欢同一个人的女孩儿，我们还吵架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我坏话，结果让我听到了。”
“啊，真过分，最后谁赢了。”
“那当然是我赢了。”
我笑了笑：“好帅哦。”
“那是，我刘生敏可从来不会让人欺负的。”然而，刘生敏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在未来，将会是她最渴望的一句话，而此时此刻也是她最向往的时候。
我们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放声大唱着独家记忆，这首歌唱给彼此。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像庸俗的电影那样，我总是幻想我们会走很长很长的路。
“哎，换首曲子。”
“唱什么呀？”我问。
“好汉歌。”
“啊？”
“快，没事。”她自顾自的唱起来，“大河向东流啊……”
“快点！”她催促着犹豫的我。
于是，我也随着她唱了起来：“大河向东流啊。”
“放开嗓子，没关系的。”
“大河向东流啊，天气的星星……”我们高声唱着，在别人的偷笑中加快步伐嬉戏打闹。
冬天很冷，但我却愿意和刘生敏在外面呆很久。如果说一定要说和刘生敏哪个时刻最幸福，我说不出来，那个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瞬间，我都让感觉幸福。
我们进入商场里，商场的门口上有很多一模一样娃娃，被用来做装饰。她上前对商场里的员工说：“阿姨，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人一个娃娃。”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担心那个员工会不高兴，但员工却欣然的答应了，摘下来，递给我们一人一个小布偶。
刘生敏鞠了个躬说：“谢谢阿姨，新年快乐。”
我立马也鞠了一躬：“谢谢阿姨，新年快乐。”
我们坐在还没有关门的奶茶店，她问我：“几点了？”
“11点。”
“啊，已经这个点了，我一会儿得回去了，要不然又要被母亲训了。”
我点了点头：“喝完奶茶我们就回去。”
“啊，真不想回家，过完今天，我就该学习，过几天又要补课了。”
“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见我，你是我幸福的源泉啊。”
“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了，你还有杨志硕啊。”刘生敏露出羡慕的眼神。
其实那一刻我还想到了李月迢，但是我并没有说。
我笑了笑：“每个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你们对我来说缺一不可。”
“哎，只剩我这孤寡老人，在那个学校人生地不熟的。”她扶着脑袋。
“好啦，答应我喽。”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如果有时间，我肯定是要去见你的，不然我还有谁可以见？”
回家的时候，她会把我送到离我家比较近的地方，看着我过了马路，才转身回家，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
我对她说：“快12点了，回去吧，要不然阿姨会不高兴的。”
她拉着我的手，莞尔一笑：“像不像灰姑娘，到点了就要脱下水晶鞋，回家里。”
我点了点头：“像。”
她看着我：“可惜和我约会的不是王子。”
“怎么，和我约会不满足吗？”
“我也希望在这个被众人赋予特别的节日里，能和我的白马王子去分享我的喜悦。”她低头感叹，忧伤的样子真美。
“那像你这么有魅力的女孩和我约会，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
她摇了摇头，笑道：“一般来说有魅力的女人，在故事里可都是悲情的女二呢，我可不想当那个女二，我要去做那个主角。寻找属于我的唯一挚爱。”
我笑拍着她的肩膀：“别闹了，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过马路。”
我点，过了马路，当我再转过头去，刘生敏依旧站在那里。
我能看到那张不再像往日嬉皮笑脸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伤。
刘生敏其实有时很悲伤，她每一天都在期待一场爱情，期待她的白马王子把她从这庸俗的日子里拉出去。
我一头扎进这茫茫夜色之中，没再回过头去。刘生敏与生俱来的期待，我永远无法给她。
黑漆漆的夜里，我的脚步声被无限扩大，我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想着我的白马王子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命运般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惜不会，小说里的剧情，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我不允许让自己再这么想下去，我害怕我会一直在心里偷偷给喜欢的那个他减分，最后变得讨厌他，我不想那样。
回到家中，父母已经睡了，事实上不是春节的时候，父母是不允许我这么晚回家的。春节是一直是我生活的例外。这时我卧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急忙接起了电话以防吵醒父母。
是刘生敏。
“喂？”
“芷岁？”
“嗯。”
“我看看你安全回家了没。”
“回来了。”
“嗯，晚安早点睡。”
“你也是。”
刘生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每当我们很晚回家，她都会打过来电话确认我是否安全到家，那样，让我很安心。
我洗漱以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已经十二点中了。躺在床上，我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也知道一定会是如此。
真可惜啊，李月迢还没来得及看烟花就回去了。
在黑暗中，心跳剧烈跳动的声音吵的我睡不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悲伤猛烈袭来。我与生俱来的悲伤，可能也是刻在灵魂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