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啊,其实申学长人挺帅的啊,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就连她的室友都说,申杰是那种难得一遇的优质男生。
是啊,申杰确实很好,她不否认。
但她就是不心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坚持什么。
那时候,言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句老掉牙的话——
年少时还是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
是啊,个十六岁时遇到的那个少年,确实惊艳了她,分开很久了,他的音容笑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是那么地清晰,就像是一道印记在她的梦里被反复雕刻。
或许在收到军刀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人,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像他那样的人。
研三那年,言浅向导师递交了参与无国界医生救援任务的申请。
“言浅,你确定吗?”导师看着她递过来的申请表问道。
“老师,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那好吧,”见她坚持,导师也没再说什么,“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
第44章
这次的救援任务时长是六个月,地点在塞荷,是一个接壤国,因为当地气候不太好,所以资源匮乏,奈何处于交通运输的要塞,避免不了战乱频发。
在机场的时候,领队跟他们讲了关于塞荷的一些情况和注意事项。
“在这次救援任务中,希望大家始终秉持着独立,中立和不偏不倚的原则……”
此时,言浅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嗨!学姐!”
“徐慕?!”言浅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她。
徐慕是她同系的一个师妹,之前做项目的时候两人被分到了一组,后来就认识了。
徐慕的性格和廖萱有点像,她们就像一个活力满满的发电站,和她们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无聊。
坐在飞机上时,徐慕朝着机舱看了一周,而后叹了一口气,一脸委屈的说:“怎么没有好看的小哥哥啊。”
言浅轻笑,“你这是来相亲?”
“学姐,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遇见我的真命天子啊?”
“快了。”言浅说。
“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可是很看重内涵的,”徐慕饶有兴致的说道,“不是有句话么,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言浅提议:“那你就去认识一万个人,里面肯定有有趣的灵魂。”
“那万一没有呢?”
“那就恭喜你,”言浅看着她,“那个有趣的灵魂就是你自己。”
“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徐慕一脸八卦的看着言浅,“学姐,你遇到过吗?”
“遇到什么?”言浅问,“有趣的灵魂?”
“对啊?”
“怎么算有趣?”
“我也说不上来?”徐慕想了想,“就是你觉得特别的人吧,你现在想想都觉得心动的那种。”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言浅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个人的脸。不知道算不算徐慕说的有趣,但确实特别,现在想想,确实……挺心动的。
飞机上,言浅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掉入了一片荒漠之中,周围空无一人,狂风在她耳边狂啸,像是积聚怨怒的嘶吼。
而后她看见不远处,一群恶鬼正拿着棍棒朝着喻淮晟打去,而那个恶鬼的脸是一个光头,长相很凶,她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眼看着那个恶鬼拿着棍棒一下接着一下地打在喻淮晟的身上,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学姐!!醒醒!”坐在旁边的徐慕看到言浅双眉紧皱,浑身紧绷的样子,显然是做噩梦了。
“学姐!”
言浅终于睁开眼,看到头顶的机舱和旁边的徐慕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
“徐慕。”
“学姐,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言浅点点头,“嗯。”
此时已是晚上了,言浅靠在椅背上,回想刚才那个梦,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喻淮晟了,但是这次的梦,给了她有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之前梦到喻淮晟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靳志超也没有张豪,那结局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在之前的无数个夜晚里,那天的场景总会反反复复的出现在言浅的梦里,而每一次,梦里都是不同的结局。
她梦见过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在那个阴暗窄小的巷子里,她真的把刀刺向了张豪,她看见自己满手鲜血,连梦里都弥漫着血腥味,一抬头,是喻淮晟绝望的双眼……
但梦到过最多的,是那个飘雪的夜晚,他将U盘送给她后转身离开,她目送着他的背影,这一次,她没有看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而是跑过去抱住了他。
她鼓起勇气告诉了他自己在心中埋藏了已久的话。
然而,听到她的话,他的反应每次又都不一样。
有时他会笑着揉揉她的头,然后说一些让她脸红的话,有时他会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时他又会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唯一不变的,是他浓墨似的眉眼和一身干净的少年气。
其实,那晚的雪下得不大,只是在她心里一直没有融化。
飞机降落后,当地的医疗救援队在机场接待了他们,等他们将行李放好后,便带着他们去了镇上的医疗救援中心熟悉环境。
医疗中心位于塞荷首都附近的嘎勒市,按理说,这里应该算是比较繁荣的地方,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一到镇上,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街上到处是战陨的伤痕,电线杆上的弹孔像一个个流血的伤口记录着战争的残酷,周围随处可见被炸毁的楼房以及流离失所的人们。
言浅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但她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去挽救他们的生命,为他们减轻伤口的病痛,但是战争给他们心理造成的伤害终究是无药可医。
他们的医疗团队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医生,好在她口语还不错,能和他们做一些简单地交流。
领队带着他们领了口罩,防护服还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从上飞机到现在,一行人已经奔波了一路,到了晚上言浅和徐慕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宿舍休息。
“啊!”一向活力四射的徐慕此时也早已经累到蔫头耷脑,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终于可以休息了。”
“好在这儿和国内的时差不是很大,”言浅说,“应该很快就会适应的。”
“呜呜呜呜,我好想睡觉。”
她们的宿舍是四人间,出了言浅和徐慕以外,还有一个是北鲜人,另外一个是本地医生。
可能是奔波劳累的原因,刚认识的四个人见面时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只知道那个来自北鲜的医生叫圭亚,另一位本地的叫阿西赛。
因为这里的供水有限,所以言浅简单的洗漱完就去睡觉了。
半夜的时候,言浅被外面的一阵炮火声惊醒,与此同时,宿舍的其他三个人也都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声音啊?”徐慕下意识抱紧被子,“外面是在打仗吗?”
相比于其他人的慌张,阿西赛则表现得很平静,连忙朝大家摆摆手,用不太标准的英语安抚大家不要害怕。
言浅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自然也被吓得不轻,虽然阿西赛一直安抚大家,但这一夜言浅依旧不敢合眼,她从包里找出了喻淮晟之前送给她的那把刀压在了枕头下,在半睡半醒中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来。
第二天一早,言浅就接到了一个急诊手术,送来的伤者被枪弹打中腹部,正处于失血性休克的状态。
此时,她才得知昨晚的枪炮声是城镇附近的暴乱分子恶意挑起的,因为送来的伤者较多,所有人都有伤患要处理,所以这个手术的全麻和主刀都要言浅一个人来完成。
好在这个伤口不是很深,子弹的位置很好判断,只是送来的路上失血过多,造成了伤者休克。
言浅先给伤者止住了血,等她准备好麻醉用的药物后,才发现救护站的这台麻醉机是老式的,表面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磨损严重,基本看不清了。
“阿西塞,”言浅向她求助,“请帮我一下。”
阿西塞刚帮一个伤者缝合完伤口,听到言浅叫她,她立刻跑了过去,帮言浅调试好设备。
有了阿西塞的帮忙,言浅的整个麻醉工作变得顺利了很多,而后她开始了接下来的手术,抽出积液,切除坏死肉,取弹,插氧管,消毒,缝合伤口……
等到整个手术做完后,不光是病人,言浅自己都有一中劫后重生的感觉。
看着心电图机上逐渐稳定的指标,言浅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所有人忙完后,已经是傍晚了,经历了昨晚的恐惧和今天的忙碌,言浅回到宿舍直接倒头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阿西塞带着宿舍的三个人去了镇上的集市。
集市上的商贩不是很多但是都很热情,尤其是看到她们衣服上印着的无国界医生的logo时,他们朝他们挥手,朝她们喊道:“Doctor!Doctor!!”
虽然,他们并不太懂英语,但还是记住了这个职业的名字,生活给了他们无情的战火,却无法消灭他们对生命的渴望,他们在这个世界里艰难却坚强的活着,同时,也记住了这些帮助他们抵御伤痛的人。
一个老婆婆知道她们是医生时,主动送给了她们一袋水果,无论她们怎么推辞,老人都坚持要送给她们。
后来在阿西塞和老人的交谈过程中才得知,原来她的儿子昨晚被炸弹炸断了腿,多亏了她们及时救助,她的儿子才能得救。
告别老人后,四个人又继续逛了一会儿,就在她们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不知道从哪突然跑了过来,张开双臂挡住了言浅的路,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塞荷语,一边说,还一边拉着她的袖子往旁边的巷子里走。
言浅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便把一旁的阿西塞叫过来当翻译。
阿西塞闻声走了过来,看到小男孩的脸后,她快步朝这边跑了过来。
“提里?”
阿西塞明显认识这个男孩,听完的话后,朝他点了点头,而后,便听到她说:“提里的妈妈在逛集市的时候羊水突然破了,现在就在巷子里。”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言浅说。
“好。”
四个人跟着提里迅速跑进了巷子里,果然,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孕妇正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肚子已经老大,即将临盆。
好在这里离救援中心不远,因为孕妇不懂英语,所以全程都是阿西塞在跟她交流。
救援站的车很快就到了,等孕妇被抬上车后,四个人也一同回了救援站。
眼看着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提里只能一脸着急的等在门外,言浅这才发现他的左眼上有一道醒目的缝合痕迹,听阿西塞说,那伤是一年前被弹药的弹片炸伤所致的。
提里很瘦,大腿还没有一个成年人的胳膊粗,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裤子已经被磨到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了。
言浅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转过头触及到她的目光时,言浅朝他招了招手。
提里有些怕生,言浅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去,只是怯生生的看着她,想靠近但是又有些犹豫,只是低着头看地面,他的布鞋已经破了一个洞,脚指头在里面蜷缩着。
言浅想起了刚才在集市上老人送给她们的水果,于是,她便拿了一个送到了提里的手上。
那是言浅第一次靠近提里,只觉得他的手很小手指也很细,握在手里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
提里看着手里的梨子,张了张嘴,小声的用英语说了一句“谢谢。”
因为提里的妈妈刚刚生产完,所以提里每天一放学就会来救援中心。提里很好学,言浅有空的时候会教他写作业,偶尔他也会教言浅几句塞荷语。
第45章
这天,提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救援中心找她,言浅也没有多想,直到提里的妈妈来这找提里的时候,她才知道提里放学后并没有回家。
看着提里妈妈怀里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言浅不忍心看她奔波,于是让她在救援中心等提里的消息。
因为徐慕正在手术室给伤患做手术抽不开身,言浅对附近也不是很熟悉,好在阿西塞是本地人,两人叫来了圭亚一起去找提里。
提里性格安静,又很懂事,不会跑到太远的地方去玩。
三人直奔提里的学校,最后终于在附近的废旧仓库中找到了提里,当时他正被一群孩子围着,脸上已经有了好几处伤。
那群孩子看到言浅他们进来时依旧没有打算放过提里,为首的那个男孩见她们进来不仅不怕他们,反到做了一个鬼脸向她们挑衅。
此时,站在一旁的圭亚看不下去了,平时一向温和内向的她在此刻将内心潜藏已久的暴躁全都展现了出来,将那群欺负提里的男孩挨个教训了一遍。
等那群孩子走后,圭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看着身后早已目瞪口呆的言浅和阿西塞以及泪眼婆娑的提里,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吧。”
后来,言浅才知道,原来圭亚在做无国界医生之前的职业是一名人名教师,虽然当时她教训那群男孩时嘴里说的并不是塞荷语,而是北鲜语,但这依旧不妨碍一个老师对于学生的血脉压制。
因为提里的肤色不同,所以当地的孩子都不喜欢他,甚至会排挤他,孤立他。所以,提里才变得向现在这样敏感自卑。
在给提里处理完伤口之后,言浅找来了两只试管放在了提里面前,拿起他的手指刺了一针,取了一滴血滴在了试管里,而后她又用同样的方法,取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另一只试管里。
而后她将两只试管拿到了提里看不见的场地方,随机变调换了一下它们在试管架上的位置,然后再拿到提里的面前,问他:“这两支试管里,哪一个是你的血?”
提里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试管,摇摇头:“不知道。”
见言浅不说话,他便犹豫着指了其中一个试管,“是这个吗?”
言浅看着他手指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她拿出了一个创可贴贴在了他的手指上。
“提里,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因为在我眼里,它们都是一样的,就像你和我,你和其他的人,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不同,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