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原初贝以为它需要摄入盐份了,还特地让程年在红尾的水碗里加了一大坨盐,但依旧毫无改善。而且性情越来越暴躁,连那对头角,都被它磨出了伤痕血迹。
直到今天早上,程年打开围栏,准备把红尾拉出来耕地。
程年走到草棚前,没等他拉开门上的木栓子,围栏就被红尾撞得砰砰巨响。紧接着,它长声吼叫好几声,声音听起来格外急不可耐,还带着极大的怒火。
他刚打开门,一道白影子冲了出来,红尾直接从棚屋里跑出去了!
力道之大,毫无防备的程年,被它撞倒在地。
之后,它像一阵疾风,朝着小溪那头的方向猛然奔跑,速度之快,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
摔了个屁蹲的程年,先是一麻,然后剧烈疼痛感从臀部的神经传到大脑,整个脑子“嗡”地一下,感觉屁股瓣好像碎开花了。
再反应过来时,就眼睁睁地看着红尾消失在眼前。
他慌忙朝着木屋大喊,“初贝,初贝,快出来,红尾跑啦!!!”
喊叫声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静谧的山林里。
原初贝和橘子一起从木屋里跑了出来,不敢置信再次确认,“什么?红尾跑了吗?”
本龇牙咧嘴捂着屁股的程年,一听到原初贝的声音,忙把手挪到腰处,叉着腰强装镇定地解释,“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开门,它就直接撞了出来。”
看热闹的橘子,跑到程年脚边,围着他的小腿叽叽地转来转去,想要主人像以前一样把它抱到肩上。
但程年屁股生疼,哪里有力气弯腰抱它,不动声色地用脚踢了踢它的肚子,示意赶紧走开。
原初贝也发现了,程年米白色的外套上粘满了黑灰,这才惊觉他好像被红尾撞倒了。
忙着急走到他跟前,“你摔倒了吗?摔哪了啊?”边问,边抬手拍着他背后的灰。
程年轻咳了一声,故作随意摆了摆手。
接着,面色凝重地朝小溪方向指过去,“它往小溪方向跑了,咱们赶紧去找找吧。”
二人连忙带着橘子,朝着小溪方向探寻过去。
这事故发生的太突然,两人完全被整得措手不及,一路沉默,情绪都陷入了的消沉。
红尾也养了大半年了,除了刚抓到的时候,它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和不安,后面基本都是很温顺乖巧的样子。它总是安静地窝在棚屋里,每次被放出来,不是帮忙犁地就是拖运货物,它从来没有毫无怨言。
犹记得那时候暴风雪,也是它陪着他们出入在山林间,到最后甚至都累到脱力了。
而家里另外一只小伙伴,与它正好相反,活泼好动,粘人机灵,经常屋内屋外地跑来跑去。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到主人的关注和宠爱。
程年思前想后,总感觉他们像是养了两个孩子的偏心家长,宠爱黏人会表达的幼儿,却忽视一直沉默能干的大孩子。
程年绷着脸,不停地唉声叹气,越想越难过,“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忽视红尾了?所以,它不高兴了,想离开我们啊?”
原初贝侧过头,刚好可以看到他垂下的双眼皮褶子,浓密纤长的睫毛,像忽闪忽闪的小扇子,嘟着嘴,满脸委屈和难过。
看着他这样子,原初贝一时不忍心戳破这个天真可爱的想法。
没听见回应,程年以为她也认同自己的想法,继续喋喋不休,“肯定是这样的,哎,都怪我平时只知道把它关在黑屋子里,也不晓得把它拉出来透透风,多陪陪它。”
越说越来劲,他转过身,冲着原初贝举起右手中间三指,做发誓状。
信誓旦旦地撂下承诺,“如果这次能找回红尾,以后我一定更加疼爱它,再也不忽视他了!”
......
红尾跑了,确实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他们还会因此少一个非常有用的劳动力。
但程年这个样子,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可爱叭!
原初贝咬着牙崩了几秒,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程年的郑重地表情,缓缓地变成一个问号。
他蹙着眉,满脸疑惑,“你笑什么呀?”
“哈哈哈哈,不是,红尾它不是。”原初贝捂着腰,笑得脸部肌肉都酸了。
呼了好几口气,平复冷静下来,冲他解释,“红尾跑掉不是因为你忽视它了,而是到春天了,它也到发情期啦!!!”
原初贝越想越搞笑,真想伸手揉搓他这张目愣口呆的俊脸。
然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脑子一热,直接这么做了。
她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几下,“你怎么那么可爱呀?”见他还懵着,还不死心地用手指捏了捏双颊的细肉。
程年的大脑先是被发情这颗核弹,强烈地冲撞。
他还没走出来,就看着原初贝含笑走进,抬手捏起自己的脸,她的手心和手掌覆在脸颊上,有点温热,还痒痒的。
踮起脚的她,身高刚好抵达他的肩膀。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只要轻轻地弓一下腰,他就能亲吻到那颗梦寐以求的甜果。
现在的动作和姿势,就像原初贝钻入到他的怀里,他抬起胳膊,就能将她彻底拥进胸膛里,热腾腾的暧昧气息,不停地撞击着脑神经。
程年的沉默太突然,眼神无声而热烈,眸子黑得像晕开的墨染。
原初贝看到,他的喉结克制地上下滑动了几下。
她也反应过来,这样的姿势过于亲密,刚想收回手,手腕被程年紧紧握住。
他掌心的温度灼热,烫的吓人,似要把她融化了。
不同以往的柔和,这次的力道之大,大到让她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对面这个人,是男孩也是个男人。
喉咙莫名发干发紧,她舔了舔唇瓣,颤声说,“抱..抱歉。”
程年倾头靠近,高而挺直的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额头,“抱歉什么?”发出的声音暗哑低沉。
原初贝深抽了一口气,这私语般的低音,响在耳边,莫名让她的双腿一阵发软,身子差点就摔入那滚热的胸腔里。
“嗯?”程年从鼻腔内发出询问声。
再开口,吐出每个字都似乎带着诱导,“嗯?告诉我,红尾是怎么了?”
这样的程年太过陌生,强烈的侵略性让原初贝生出一股惧意,脊背涌入一阵阵抽搐般麻意。
“程年放手”,原初贝叫着他名字,尝试挣脱开。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回答,此情此景,说出那两个字实在是太奇怪了。
程年终于放开她,紧接着,却歪头侧倾到她耳边。
“怎么办,我感觉,我也生病了。”低声喃喃,语气格外的黏腻,黏得像搅不开的糖稀。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原初贝感觉自己的耳朵被热气裹挟,心脏疯狂跳动。
她隐隐的感觉到接下来说的话,肯定会像颗炸弹,能将她直接点燃炸毁。
她咽了下唾沫,试探性地问道“你..生什么病了呀?”
“病情——
跟红尾一样啊。”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第29章 . 槐花 槐花麦饭 / 寻红尾 播种……
果然, 程年说出的这句话,像丢下了一颗核弹。
原初贝整个人“轰”得一下,瞬间被炸成了粉碎。
红霞爬上脸, 羞极反怒。
她抬手推开程年, 故意板起脸,娇着嗓子低斥,“你你瞎说什么呢!?”
程年被推得向后踉跄两步, 混乱的意识终于回了神,他的脸, 也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绯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尖。
他的心也被紧张感侵蚀了,憋在心底的滚烫爱意,不断地撞击着胸口,无数根神经在疯狂地叫嚣着、催促着。
别再等了。
现在,就把埋在心底的爱意全盘托出吧, 将所有的所有, 全都告诉她吧。
程年咽了下口水, 目光死死地盯着原初贝, 他决定不再犹豫。
他向前一步,长臂用力, 拉着她, 撞向自己的怀里。
覆在细腰上的手掌冒出湿意, 薄唇轻启好几下, 温声道歉,“刚刚对不起。”
接着,双眼闭紧,只有当他看不见, 这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的时候,他才能生出勇气,才不至于紧张到僵硬,才能朗声说出那句——
“还有,我想对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终于,他终于将满腔爱意,掷地有声地说出来了!
当程年喊出这声爱意后,林子里安静一瞬后,又再度响起风声、溪流声,呼吸声,以及“咚咚”心跳声。
原初贝愣在原地,伴随着那句喜欢,一束绚烂的烟花在脑子里爆炸,像突然喷发的火山,一股接一股的灼热熔岩,把她烤得浑身热意。
她看向程年,好看的脸颊上浮满红霞,他紧闭着双眼,眼尾都被抿出了细细的褶子,漂亮的睫毛像蝴蝶轻颤。
而且,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颤抖,他在紧张,还在害怕。
这么美好的人儿,她怎么舍得让他害怕啊。
无数道冲动和勇气涌入心尖尖,她也没有迟疑,踮起脚,仰起头,红唇贴了贴他颤抖的嘴唇。
与想象中一样,那是一张柔软温暖的唇。贴近时,能嗅到他的气息和味道,干净、明媚,是太阳底下的松木味。
“我也是。”
程年先是感觉到一个轻盈甜蜜的触碰,但那股温热跑得飞快,快得让他有点恍惚,仿佛从未发生。
他惊讶地睁开双眼,一动不动。
正想,向她确认时——
一道比蜂蜜甜,比甜菜、枫浆都要甜一百遍的声音,蜂拥进耳膜。
是她在说,我也是。
我也喜欢你!
程年整个人都飘飘然了,紧张和狂喜折磨着大脑,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身处梦境。
唯有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才有几分真实感。
他不断地复述着刚刚那句话,只想确认确认再确认,“你也是?你也是?你真的也是吗?真的吗!你也是喜欢我吗!?”
“哎呀,是是是是!!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原初贝大声地回复着他,嘴角也快咧到耳后根。
“啊啊啊!我也是,我也最喜欢你!”程年喜得嘴都合不拢,环抱着原初贝兴奋地要蹿上天。
原初贝闷哼一声,感觉自己被抱得快断气了,“你轻点儿,想勒死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听到痛呼声,程年忙松开手臂。
程年笑得像个傻子,原初贝没好气地揉了揉胳膊,理智回归后问,“你还想不想找红尾啦?”
“哦,对,找红尾。”程年也冷静下来。
嘴上说好,脚下的步子却没动。
他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带着委屈,“你刚刚凶我了。”
原初贝无语,怎么还撒上娇了呢,可怕的是,她真的特别吃这招。
没有人能抗拒好看的人撒娇,更何况,还是刚刚那个,与她互通心意的人在向她撒娇。
但是,她可太了解程年了,要是现在给他一点颜色,他下一秒就能嘚瑟地开染坊。
故意飞去一记眼刀,又板起脸,“还愣这干嘛呀,再不找红尾,天都黑啦~”
漫山漫坡都是一片黄花,迎春花已尽数绽放,黄色瀑布里,有时会挺起一株火焰般的红牡丹。
前面的苹果树和梨树,枝头挂满了粉白粉白的花骨朵,微风徐徐,花瓣摇曳着,飞舞着,最后飒飒落地,像下了一场花雨。
再往前,是一颗高大的槐花树,四月,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
一走进就能闻到甜丝丝的槐花香气,翠绿的枝条上,挂着一缕一缕的白色花蕊,米粒般大小的花朵儿,挤在一起像极了白雪堆。
原初贝动手摘了几节槐树枝后,又匆匆往别处找寻。
可是,从天亮寻到暮色降临,没有寻到任何红尾的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失望而归,互通心意的喜悦被红尾的失踪覆盖,二人都有点恹恹的,满腹怅然。
原初贝把槐树枝上的白色槐花捋下来,去梗后,清洗几遍,再浸泡15分钟左右,捞出沥干。
再晾晒干后,倒入胡麻油和小米粉,用手轻轻地揉搓,直到碗底搓出白色汁液,倒出水分后,继续搅拌均匀,加一点盐,放在蒸锅上蒸熟。
用油泼辣子、糖、盐做成调味汁,拌入少量的菊芋和野葱即可,吃得时候,要舀一勺调味汁倒入槐花麦饭里。
山药蒸煮后碾压成泥,槐花洗净沥干,稍稍剁碎后,二者混合,加入葛根粉、油脂和蜂蜜捏成面团。
擀成15厘米厚的面饼,用细竹筒往上压出圆糕状,一个个放入蒸锅。煮熟后,放到盘子里,上面淋上一点枫糖浆,再用完整的槐花花瓣点缀,又美又仙的槐花糕就做好了。
原初贝端出来的时候,程年一个劲的惊呼,“春天真是吃花的日子,这个槐花闻着好香啊。”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槐花糕,上面的槐花颤颤巍巍,扑鼻的香味令人陶醉。
“唔”,程年瞪圆眼睛,“真的好香啊。”
槐花山药糕吃着松软绵密,清香甘甜,属于颜值和味道都绝佳的精品。
而槐花麦饭,卖相稍微逊色点,但花芽长长的,裹着微黄的小米粉,乍一看有点像大米饭的意思。上面浇上一勺油香辣子,别样爽口,一碗下去太满足。
美食的快乐安慰了他们失落的心,吃完饭后,他们坐在门口消食聊天。
程年捧着脸,望着棚屋方向,嘟嘟囔囔,“哎,也不知道红尾怎么样了,吃了没喝了没?”
原初贝喝了口桃花茶,不想搭理这个怨男。
没听到原初贝的回应,程年扭头看过去,视线被水润润的唇吸引。
他想起了,下午那一刹那的甜蜜和温热,脊背顿时一阵酥麻。
他搬起椅子,挪到原初贝旁边,边观察着她的脸色,边试探性地往她的胳膊靠过去。
这幅黏黏腻腻的模样,像极了索求抱抱的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