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种子开始破土出苗后, 就要开始长达半年的田间管理工作了。
春作、夏作、秋作, 农民的主要任务, 就是不停地在田间开展锄草、浇水、施肥、捉虫工作,年年月月, 千古年来一直如此。
出苗阶段的田间管理, 会多出一项任务——保全苗管理。
保全苗工作主要包括补苗、间苗、定苗。
在所有作物幼苗里, 原初贝最关注粟谷地里的生长情况, 这片土地上是他们最重要的主食之一,她要判断这波种子种下去后的发芽率。
当粟谷种子出苗后,主叶片发芽至2-3片时,就要判断种子的发芽率是否合格。
如果播下去的种子能达到85%以上的发芽率, 那就不需要做其他的补给工作。但如果低于85%了,发生幼苗死亡缺株的情况,那就得及时开展补栽缺株工作。
原初贝生于南方,更了解南方的种植事宜,也更擅长种植水稻等南方作物。第一次在北方进行农耕,她也是凭借着从前的经验,摸着石头过河,边实践边摸索。
夜深,原初贝坐在餐桌前,皱着眉头,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里的桦树皮。她在上面记载了每一类种子的种植进度,幼苗发芽率等等。
程年支着下巴,透过烛光看着她,圆圆的小脸写满认真和严肃,在桦树皮上的写写画画,那阵势堪比写论文搞科研。
作为新手农耕人,种田这件事,他还尚在学习阶段。
他大概模模糊糊的知道,种田要做一些浇水、施肥、捉虫等事情,但白天的时候,原初贝跟他说的那些什么发芽率啊、补苗、间苗的,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了。
但他是谁?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工作中,都被称为高智商角色,他怎么能容许自己对种田一知半解呢,更何况,小原老师已经看了一晚上的桦树皮了!
那张破皮,能有他好看吗?
程年清了清嗓子,侧弯腰,把头钻到原初贝的手臂下方,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原老师,学生有几个知识想请教请教您~”
原初贝感受到腿上一重,放下桦树皮,微笑地看向他,“来,说出来,让为师给你解答。”
“学生愚钝,白日里您教的知识,还未理解透彻,理不清间苗、定苗、还有补苗的意思。”程年把头又往里靠了靠,贴上原初贝腰间的细肉,绵柔舒适,让人忍不住埋进去。
原初贝半抱住他的上身,沉吟几声,解释道,“比如我们需要种出10株成熟粟谷,但我们播种的时候真的只种10粒吗?
那如果在种子发芽过程中,有的无法出芽,还有的长得苗太瘦弱了,那我们是不是就得不到10株成熟粟谷了?”
“而且耕地的面积也是有限的,所以啊,一般有经验的农民,在播种的时候,会在每个坑里多种一些种子进去。
这样当幼苗都生长出来的时候,一旦发现哪个坑位的发芽情况不合格,就能把其他坑位的幼苗及时地移栽过去,这就叫补苗。”
说完这一大段,她低头望向程年,发现他眼神迷离,目光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她娇哼一声,伸手捂住他的眼,小扇子在手心里刮来刮去,痒痒的。
失去视线的程年,回过神,举一反三地总结,“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培育出一定量的植株,及时查漏补缺。”
“这是目标之一,接下来我跟你讲讲什么叫间苗和定苗。种植的过程也是优胜劣汰的过程。
在作物长到3-4叶时,我们就要进行第一次间苗,拔除过密或者过瘦弱的幼苗,让幼苗有足够的生长空间。”
“等长到5-6片时,继续观察幼苗长势,根据不同作物的生长习惯,让它们保持合理的株距和行距。
例如粟谷种植时,需保证两棵植物之间的栽种距离在30cm左右,邻近两行的距离在50cm左右。
只有合理的间距,才能让每一株幼苗都能充分地享受到阳光的滋养。”
原初贝说着停顿了会,喝了口水进行总结,“在进行补苗和间苗工作后,幼苗就完成了定苗工作了。
农田里的作物数量达到了理想苗数,就不会在生长时出现拥挤、相互遮光等情况。
这样,它们也能竭尽全力地长出丰富的粮食。”
她讲得口干舌燥,移开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没好气地问,“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懂没呀?”
程年老实地点了点头,“听懂啦。”
在为数不多的学生记忆里,原初贝一直对初中的数学老师格外印象深刻,因为他有个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刚好跟现在的情况对得上,她有样学样地说,“有些同学啊,每次上完课问他听懂没,他就说听懂了,但一下课,一做题还是两眼懵,这知识啊,好像只是从他脑子里滑了一下!”
程年面露窘色,意识到原初贝在取笑自己,顿时恼羞成怒。
坐起身,扬臂紧紧地抱住她,再恶狠狠地瞪着她,“怕不怕?还敢不敢笑话我?”
感觉自己被程年的气息笼罩着,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这样的姿势比以往更亲密。
原初贝心生怯意,但又不肯低头示弱,梗着脖子,“不怕!”
程年勾唇一笑,双手用力抬起,伴随着原初贝的低呼声,软软的她坐入他的大腿上。双手握住她的脸,哑着嗓子说出狠话,“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说完,来势汹汹地劈下头,咬住甜果。
原初贝嘤咛几声,身子也瞬间软了下来,木松的气息化作浓烈迷人的香水,令她沉沦。他滚热的手像在点火,抚过的每一寸肌肤,脸颊、脖颈都在跟着发烫。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搭上他的双肩,承着力道被迫仰起头,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次亲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越来越熟练的程年,化身饿狼,仿佛要将她拆之入腹。
空气也跟着灼热,原初贝快要断气,无力的双手推了推他,示意他停下。
可饿狼怎么会餍足,但接下来的力道却温柔了许多,轻轻舔住、咬住甜果,直到吮吸到全部的甜蜜后,才缓缓地放开。
原初贝的脊背全麻,无力地靠在程年的怀里,没一会儿,感觉坐着的地方有了异样,她僵住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反应了几秒后,惊叫了一声,原初贝羞得想要逃跑,试图站起身来。
程年低低地笑了笑,环住想要逃离的她,柔声安抚,“别怕,待会就好了。”
过了会,空气和人都慢慢冷静下来,脸蹭了蹭原初贝的脖子上,不甘心地再次提出需求“小原老师呀,咱们什么时候把隔板拆下来呀?”
得到的答案,是原初贝的用力挣脱,以及摞下的作业——
明天早上复述补苗、间苗、定苗的内容。
程年完美地通过了小测验,并在整个四月下旬至五月上旬,身体力行地完成了这门功课的实践任务。
除了保苗工作以外,他们还要进行基础的田间管理工作,每天从小溪里挑水灌溉。水也不能浇太多,不然植物会被泡死,也不能太少,那就会缺水不生长。
最佳的方式,浇水时用食指试探,一指节深,约1-2公分即可。
在幼苗破土后,他们还开展了第一次的补肥工作。
这次使用的肥料,是之前采摘回来的艾草。晒干后磨成粉,掺杂着草木灰丢到田里,补充氮元素。
朝升夕落,原初贝和程年日日都在为这些农作物劳作。
在忙完定苗工作后,二人终于歇了口气。
五月玫瑰开,小溪边上的野玫瑰花苞也终于绽放了,同样跟着绽放的,还有程年心心念念的面包烤窑。
用黏土做方钻,下面砌个灶台。灶台上是保温层,他们做了有10公分厚度,先是一层草木灰,再铺上好几层耐热耐高温的鹅卵石,三七土封板。
最后用黏土捏成个半球状的窑身,上面捏个烟囱,前面掏空,表面再覆上一层秸秆混合泥浆的保温层,这样烤窑就基本完成了。
做完后,还要等个几天再开窑,最后小火到大火逐渐开窑就可以正常使用了。一定要细心等待,不然很容易塌窑。
在等待开窑的日子里,原初贝惊喜地发现,当初随意洒在木屋后面的苜蓿,竟然长成了绿油油的一大片。
她拉来程年,“你看,当时我们随便种的苜蓿,居然长了那么多耶,咱们今天吃这个吧?”
“哼,这里本来是红尾的天堂,可惜它没这个福气,只能让我们吃光光了!”站在旁边的程年,看着这茂密的苜蓿,酸里酸气的评价。
苜蓿好吃的地方是它最新鲜的嫩芽,摘取尖尖上的新叶,拿回去洗净,处理掉老梗。用盐水浸泡洗净后,在开水里焯一分钟,捞出晾凉,分出一半切成细碎。
苜蓿碎里加小米粉、鸡蛋,盐,花椒粉,揉成面团,醒一段时间。擀成面饼,撒上榛子碎,用擀面杖擀上几下,让榛子粘在面上。
锅里预热刷上一层薄油,苜蓿饼放上去煎烤几分钟,翻面,被烤的那一面变得微微焦黄,最后两面都变得焦黄后,捞出来切成三角。
另一半上面撒野葱碎,锅里烧胡麻油,油滚热后直接浇到野葱碎上,刺地一下,沸腾冒泡。再浇上提前制好的油泼辣子、盐、糖,搅拌几下,凉拌苜蓿出炉。
程年咬牙切齿地吃着苜蓿菜,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把苜蓿全部吃光!一点都不留。”
原初贝笑着摇头,这个苜蓿凉拌菜看着格外翠绿,像极了仲春的色彩,吃着也挺劲道,不过说白了也就是菜味,也尝不出什么别样的滋味。
加了坚果碎和花椒粉的苜蓿饼,意外的好吃,榛子让口感更丰富,花椒粉和胡麻油加在一起,简直是香上加香。
书上还说这个吃了能清热利尿,通便排毒,还有预防贫血的功能,看着倒是有几分营养价值。
吃完饭后,二人互道晚安入眠。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黑影子蹑手蹑脚地下床,熟练地溜出门,这套动作好像做了千百次。伴着月光,消失在山林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影子悄声回到木屋前。
安静山林里,偶尔响起几声鸟叫声,突然,影子身后响起树枝被踩断的噼啪声,猛然转身——
皎洁月光下,一只长得像羊又像鹿的熟悉伙伴,踩着步子,慢悠悠地朝木屋靠近。
兴奋至极的声音在山林里响起,“红尾!!!”
第32章 . 玫瑰 玫瑰蛋糕 / 红尾回归
五月的夜晚凉爽静谧, 山林里唯有小溪的潺潺流水声、鸟鸣声,树叶被清风吹动的飒飒声。
这些声音都非常细微,将程年的那道惊叫衬得尤为响亮。
等程年反应过来, 为时已晚。
他僵在原地, 侧耳聆听木屋内的动静,确认屋内的人尚在熟睡后,这才转过头与红尾的大圆眼对视上。
安静的木屋门口, 先是响起交杂的脚步声,随后伴着激动的“咩咩”声, 越来越近。它发出的动静不轻也不重,却如一道道平地惊雷,再次划破寂静的深夜。
程年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惟恐它吵醒熟睡的人儿。
他忙走上前,双手捂住红尾的嘴,用气音在红尾耳边低声说, “哎呀, 你别叫了, 小点儿声!!”
语毕, 身后响起“吱哑”一声,是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院子被微弱的橙光照亮。
程年捂嘴的动作一顿, 这一瞬间静得就像时间凝固停止了, 他缓缓地扭过头——
木屋门口, 原初贝眯着眼看向他们,左手举着烛托,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右眼,映在脸上的微弱烛光, 显出了她此刻的浓浓困意。
白色棉柔长裙领口凌乱,露出秀气精致的锁骨。裙摆微扬,光洁小腿被昏暗模糊了轮廓,再往下是蜷缩着脚趾的双足,没有穿鞋,透露出主人下床时的急切。
视线望到光足时微顿,眉头拧起,匆忙放下红尾,嘴上开始念叨,“你怎么没穿鞋呀?不穿鞋多凉呀。”
边说走近木屋,边摸黑到卧室里,摸到草鞋,拿起走到门口,蹲下来替原初贝穿上鞋,“以后要记得.....”
念叨被头顶发出的询问打断,“你这么晚去哪了呀?”
程年捏着右脚的手一僵,抬头冲原初贝讪讪一笑,沉默了几秒,急中生智,“我听到红尾的声音了,所以起来看看。”
穿好草鞋后,抬手指向院子里,正眨巴大眼睛的红尾,“咯,你看红尾回来了。”
“唔”原初贝沉吟一会,顺着程年的手看过去,不疑有他,走上前抱住红尾,“太好啦!红尾你回来啦!”
所幸夜色昏沉,他没有在原初贝面前露出破绽。
见她肯定是相信自己的说辞了,程年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悬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他也跟着走上前,心惊胆战大半天,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反应狂喜,围着红尾转了一圈又一圈,“红尾啊,你终于是知道回来!”
原初贝打了个哈欠,“可能在外面野完了,知道回家了吧,咱们赶紧把它弄到棚屋里去,弄完好睡觉。”
两人便准备领着红尾往棚屋走,对着它是又赶又哄,红尾却纹丝不动,四只蹄子像扎到土壤里面了,生出了根。
“红尾,你咋不动呀?”程年停下动作嘟囔道,迟疑片刻,推测说,“你该不会....只是来看看我们吧?”
话说出口,才觉得荒唐。难不成红尾成了精怪,出去了一趟开了智?
“真的吗?”原初贝弯眉笑了笑,突然,面色一凛,她朝着程年抬了抬下巴,“看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那?”
程年眯着眼盯着耕地前的杉树,好半晌,对原初贝轻声说,“白色的?好像...还在动..”
火速地与原初贝对视一眼,眸色里写上了紧张。
原初贝赶紧吹灭了烛灯,山林陡然陷入黑暗。
他们放开红尾,程年握住原初贝的手,将她挡在身后,慢慢地,悄声向目标靠近。
走到杉树跟前时,能听到轻微的动静,很有节奏的“啪”、“啪”,很像是尾巴扫地的声音。
还没等他们做好准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红尾,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冲着杉树“咩咩”叫。树后的声音静止,紧接着,也传来了“咩咩”声,不如红尾的响亮,更尖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