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树底下那批排队晾干的泥坯,只要是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就是他的杰作。
制好的泥坯,要及时地进行晾、晒,在早晚进行,切忌不能暴晒,否则泥坯可能被晒得裂口,晒到里外彻底变干后,就可以入窑了。
接下来这一步,他们可以说是非常有经验了,他们可是有煅烧石灰石经验的人呀!
一般土窑烧陶要一整天,温度需要在800-1200度之间,与煅烧石灰石的温度一样。
之前煅烧石灰石的土窑还留着在,他们把土窑推倒后,又做了个比之前大一倍的土窑。
按规律把泥坯装入窑中,大小搭配,放周正,不要挨太近,相互之间留一点间隙,全部放好后,要开始添燃料烧制了。
依旧在侧边留口加柴,观察土窑里的土坯开始由橘红—橘黄红—外表的陶釉发亮透明时,就能停止加火了,赶紧封好所有通气口。
这一夜,他们非常从容了。
早早地在土窑旁边铺上了厚草垫,喝着玫瑰花,吃着酸甜杏脯,累了就轮流躺下来歇息。程年还甚至把香膏拿出来了,生怕原初贝的娇嫩的小脸被大火烤干发疼。
他们的心态也很淡定,即使这次的陶器烧制失败了,也不要紧,反正有的是时间,让他们去实践尝试。
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天大的困难,也能携手战胜。
第二天天亮,打开通风口散热,等土窑彻底凉下来后,程年弯腰从里面掏出个陶器,是个陶碗,烧制得非常完美!
他们把剩余的陶器全都掏出来了,十几个陶器,只失败了两三个,其他都成功了!
原初贝欣喜地拿起陶坛,左瞧右瞧,确认完好,“太好了,我们有坛子了,又能做好多事情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陶器搬回木屋,放到屋子的各个位置,盛上应有的物品。
自入春以来,程年的木工手艺越发精湛,他接连打了好几幅家具,先是添置了衣柜、又打了个斗柜,后面还做了副长椅,铺上厚皮毛,可以当作沙发。
现在走进木屋,一眼入目是个木色斗柜,上面放着几个奇形怪状的陶罐,里面盛着鲜花和绿植,错落有致,意外雅致。
斗柜正面是餐桌椅,左边是厨房,土灶周边还是从前的装扮,但灶台上多了些碗罐,里面腌制着各色食物;右边放着个一米长的靠背椅,宽大的皮毛拖到地上,既柔软又舒适。
往里走的卧室,也添了衣柜和床边小柜,可惜的是,木床中间横亘的隔板依旧屹立在那。
家里大变样,喜上眉梢的原初贝,决定来做一道“杏梅烧肉”,来犒劳家里的大功臣。
切一条肥瘦相间的肉,冷水下锅,加花椒和野葱去腥,煮的半熟后,捞起来晾干备用。
陶碗底先铺上一层杏干,把肉条码在上面,再铺上一层杏干,洒一把糖,上锅蒸约一小时左右。
这边蒸着肉,原初贝揉了些面团,擀成薄饼放到烤窑里。
院子门口,程年正在剥杏仁,一地的碎核,盘里堆了个杏仁小山。
“你尝了吗?是甜的,还是苦的呀?”
程年摇摇头,“没有”,忍俊不禁地看着原初贝拿起一粒,放到口里,苦得直皱眉,顿时哈哈的笑了出来。
原初贝一个爆栗叩头,“快点弄完!”
程年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殷勤地大声附和,“好勒,老板。”
南方出甜杏仁,北方出苦杏仁,他们现在取得就是苦杏仁。苦杏仁里含有毒素,吃多了会头晕,要通过炒制或蒸制处理后,才能食用。
但处理之前,最好把苦杏仁放到水里浸泡一两天,不停地换水,泡到完全没有苦味了,滋味更加。
烤窑里的薄饼散发出焦香味时,锅里的甜肉也出炉了。
蒸了一个小时,肉已经被蒸得软烂,肥油也完全渗出来了,透明的肉脂看着亮晶晶的,像果冻一样。杏子的甜味随着热气浸透到肉里,还没吃就闻到了浓浓的香甜味。
像切梅菜扣肉一样,改刀切成一片片的,黄的、红的、白的,几种颜色杂糅在一起,特别好看。
这道菜偏酸甜口,程年吃得非常欢喜。
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酥软到一抿就化开了。
第34章 . 芦苇 芦苇粽 / 涂坛 制醋 过端午
第二天, 木屋外下起微微细雨。
碗里的杏仁被泡得发白了,尝着也没有苦涩味了。
原初贝把所有杏仁都放到炒锅里,用小而缓的火候, 慢慢地炒制, 炒到外皮泛黄,轻微焦黑时,一股杏仁香从锅里传出, 捞出烘烤,烤干后可以研磨成细粉, 放到陶罐里储存。
等杏仁凉透后,原初贝取了一把杏仁和小米,在石臼里研磨捣碎,放锅里加水煮15分钟左右,期间要不停搅拌以免粘锅,煮开后滤去细渣。
再次小火复煮, 加糖和桂花继续熬制几分钟, 锅里冒泡泡了, 就能捞起来喝了。
今天的早餐, 就是桂花杏仁露和昨天没吃完的薄饼。
杏仁露奶白奶白,喝一口, 就能尝到浓浓的野生山杏仁味和桂花味, 处理过后的杏仁已经少了涩味, 又顺又滑。
原初贝不太能接受杏仁的味道, 口感有点生还有点奇怪,但程年却接受良好,毕竟哪个北方孩子没喝过几瓶杏仁露呢。
雨水唰唰地下着,透过淌着雨水的木窗, 看见院子里的作物叶片被雨滴打得轻颤,远处的林子,山坡,百里烟波,像披上了一层烟雨迷蒙的轻纱。
下雨天省去了灌溉工作,他们只需要留心观察耕地里是否有积水,及时开沟挖渠就行了。
正是,可以明目张胆偷懒的闲暇好时光。
吃完早餐后,原初贝和程年懒洋洋地躺在木椅上,没有说话。
他们听着屋外的淅沥雨声,偶尔对视微笑,偶尔亲昵一下,时间就这样被荒废,但一点都不会紧张害怕,反而是静谧而美好。
忙碌的生活,偶尔也要停下来,听听雨声,发发懒意。
北方初夏的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下午的时候,天空又放晴了。
雨后天晴,天空出现了许多柔软的白色的云块,一道浅浅的七色彩虹渐隐渐现,外围是朦胧的、彩色的。彩虹从碧绿的林子里升起来,直通高空,像架起了一座登天的琉璃拱桥。
原初贝和程年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沉浸在被这场绚烂的表演里。
下午的时候,原初贝抓了一把小麦泡在竹筒里,等待它们发成麦芽。
塑性完成的陶罐们依次摆开,今天要在罐子里抹热油脂,这样罐子内部能形成一层膜。这层膜能让罐子有更好的防水性,才能更好地盛放液体。
在旁边的土地上,往下掘出一个小圆坑,坑两边开道,便于通风。坑里加炭火,再把陶罐倒过来,罐口对上火,火候要适中,把罐子烤热就行。
在炭火旁边热着油脂,罐子要随时上手摸一摸,当摸着有点烫手了,赶紧搬下来。
将热好的油脂倒入罐子里,缓缓地晃动回旋,让热油流淌在壁内的每一处,确保完全沾满热油,当油再也渗不进罐壁了,这一步就完成了。
烧一些热水,倒进涂好油脂的罐子里,清洗,荡动,倒掉热水,最后盛满冷水,等过几天就能使用了。使用前,要记得清洗一遍,晒干后再用。
山林里的初夏,还没显出什么威力,除了正午会有点炎热,其他时候都很凉爽。
但长毛的橘子、红尾和粉云显然不认同,它们早早地察觉到了热意。
这几天早上,橘子一醒来,就会积极地钻到棚屋里,站在围栏门口叽叽大叫,红尾和粉云被叫醒后,就会开始用头角撞栏门。
这曲初夏演奏曲日日在清晨上演,吵得不行。
最初,原初贝和程年也摸不透这三只有什么目的,只好打开门,红尾和粉云就会激动地跑出来,灵活的橘子拽着红尾的长腿,用力一勾,踩着它的绒毛,再借力一翻,坐到头顶上。
接着,它们像风一样,朝着小溪方向跑去。
程年和原初贝吓个半死,还以为家里的动物们集体逃逸了。
急匆匆地跟着它们来到小溪边,发现它们一到溪边,就寻了处树荫,懒洋洋地瘫下来了,似乎终于解去了一身热意。
程年暗戳戳地观察了好几天,发现它们只是太热了,去溪边乘凉罢了。
每当太阳下山后,一家三口就会慢悠悠地回到棚屋。
天天这么吵也不是个办法,他们也尝试过彻底敞开门,有了自由的红尾粉云一下子没了章法,大晚上还跑来撞木屋的门。
事情的契机发生在某天清晨。
前天晚上被吵醒的程年,许是太困,把红尾粉云赶进棚屋后,匆匆把门上的麻绳挂到勾子上,就离开了,他忘了往里拉紧门。
第二天早上,异常安静和谐,夏日演奏曲似乎停演了?
原初贝和程年慌慌张张地跑到棚屋边上,没有踪影,跑到小溪边,一家三口已经躺在老地方舒服的乘凉了。
后来,程年回忆了一整天,这才想起昨晚的关门方式。
难不成是红尾它们自己顶开的?
可是之前他也这样关过门呀,傻傻笨笨的红尾和粉云根本不会开门。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唯一的嫌疑动物,橘子,可是它这么小一只,怎么开的门呢?
晚上,程年又如法炮制,打算明天来一探究竟。
第二天橘子刚醒,他们跟着醒过来了,于是,目睹了橘子的英姿——
它精神抖擞地从木屋里跳出来,小小的一只,还没棚屋的四分之一高。接着,只见它跳到边上的稻草堆上,用力一跃,接近麻绳时,迅速用头顶开麻绳。
门开了.....
这时,程年才观察到,看起来蠢萌的橘子,似乎是三口之家的灵魂动物、智商担当。
它们每次出发前,都要等橘子爬上红尾的头顶了,坐稳抓角,那姿态、那待遇,就像尊贵的王子来民间游巡。
程年的三观完全被颠覆了,橘子只会卖蠢的甜宠形象也一去不复返了。
他呆呆愣了半天,摇着头,“没想到啊,没想到,橘子原来藏着两幅面孔啊!”
陶罐也晾晒好了,原初贝想做些醋,程年当然表示积极响应。
要说夏日必备口味是什么,那酸味一定是当之无愧。炎炎烈日,当舌尖尝到那股强烈的酸味时,沉睡的味蕾定能瞬间惊醒。
小麦已经发出了一点白色芽苗,还需要再长几日,等白芽彻底长出来了,就能做成制醋的曲了。
她打算做小米醋,但从制作原料到醋化,这全部过程,整整需要大半年。
所以,原初贝打算先做一点蜂蜜醋,按1比4的比例,加入适量蜂蜜和水,搅和拌匀。罐口宽叶子覆盖,以稻草做饼盖,覆在上面,四周用麻绳箍紧,放到大太阳底下,暴晒个把月。
蜂蜜本身含糖,已经具备糖化的基础条件,经过时间的发酵,产生乙醇,然后在微生物的运作下,逐渐醋化。
纯种蜂蜜的发酵速度快,周期短,但风味一般,如果加了曲口感会更好,但这样制作的醋,等待时间又会变长。所以,就先将就的使着吧~
在等待蜜醋的日子里,他们还操办了一场隆重的端午节。
步入现代后,传统节味日趋淡薄,商家营销的越热烈,反而衬得节味愈发寡淡。
灾难后,回归农耕生活,才明白了节日是为了感谢大自然的恩赐,也才知道节日是为了庆祝辛苦的劳作换来的收获。那些繁杂的习俗,蕴藏的深刻含义,在木屋里再次焕发了活力和生机,
六月二十,他们将这一天冠以端午节的名义,让它成为特别的、独具情氛的迷人日子。
天刚亮,程年就起床去林子里割新鲜艾草和菖蒲,他刚走没多久,原初贝也醒了。
原初贝把地窖最里面的坛子拿出来,里面盛着黑乎乎的鸟蛋,这是前段时间用草木灰和黄泥腌的咸蛋。
把草木灰和黄泥加盐加水搅拌成泥浆,把鸟蛋往里面滚上一圈,再洒上一把草木灰,一个接一个摆放到缸里,摆满后,用泥巴糊口,等上三个月最佳。
不过,他们捡的鸟蛋蛋壳比较薄,她想虽然只过了半个月,现在也能吃上咸蛋的滋味了吧。
她拿了几颗出来,洗干净外面的泥浆,敲开壳,蛋白微青,蛋黄变成细腻的沙状,还没有流油。尝起来已有咸蛋风味,但缺少点流油流沙的香糯口感。
看来,若想吃到美食,就不能太着急呀。
程年背着新鲜的艾草和菖蒲回来了,怀里还抱了一大把新鲜芦苇,连泥带土的全部拔出来了。
他把东西放到灶台旁边,接着用麻绳绑艾草和菖蒲,在每个屋子门口都挂上两把。
还把之前烘干的艾草研碎,与草木灰混在一起,洒到红尾棚屋里,角角落落都洒上,预防夏天生虫。
原初贝这边把芦苇分成几部分,芦苇芽和芦苇根分别摘下来洗净,选取宽一些的芦苇叶,剩余部分丢到红尾棚屋里,等它们晚上回来享用。
碗里的小米、红枣、咸肉已经提前泡水了,还有四颗咸蛋黄,芦苇叶过开水洗净,要准备包粽子了。
原初贝拿起芦苇叶,示意程年跟上,将其横向稍微倾斜向内卷入,卷成一个尖筒状,倒入一点小米,往里面加红枣,再倒些小米,用筷子往里压一压。按紧实后,用手将支起的芦苇叶往里压,继续压,一卷,接着用细麻绳裹得紧紧的,一颗粽子就完成了。
芦苇叶包出的粽子个头比较小,看着玲珑精致,但吃粽子本就不论美丑,只要能裹紧实就行,剩下的又分别包了咸肉和咸蛋黄口味的。
包好粽子后,放到蒸笼里蒸。
原初贝将芦苇叶过热水,待会要用它炒腊肉,口感滋味也很棒,嚼真很厚实,有点像笋,所以特别适合用来爆炒腊肉。
陶锅里煲的肉汤好了,撒上洗净的芦苇根和红枣,继续煨煮。
滚滚白烟从灶台上升起来,粽子的清甜和肉汤的鲜味混合交杂,充斥着木屋,书写着最真实的人间烟火味。
“做完了吗?”
程年撅了噘嘴,一脸尴尬,“还没呢。”
他在用菖蒲叶子编香包,菖蒲叶子撕成一条条细丝,编成粽子状的小笼子,往里面塞干玫瑰花瓣,或者塞薄荷和艾草,能作香包。
原初贝微微一笑,挨着他坐下,抬手指导他,“对,你先这样往里穿过去,再...”
在师傅的耐心指导下,程年这个笨徒弟总算是慢慢入门了,越编越顺。
编了好几个后,他美滋滋地从里面挑了个最完美的香包,递给原初贝,“呐,送给你的端午节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