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灾难中靠种田求生——八里做梦
时间:2022-01-08 12:11:49

  他抬起原初贝的下巴,低头吻下去,轻啄了一下甜蜜,然后停住看一会。
  咫尺之间的距离,让二人的体温更热,眼神变得湿润而晦涩,接着,一场夏日的暴风雨扑头盖面地打下来,热烈至极。
  山里自由生长的李子,品种过于野生,即便放了很久,变得变红变紫后,吃起来还是犯着浓浓的酸味。
  后来,还是程年提出建议,说以前去沿海出差的时候,见过人家蘸辣椒粉腌着吃的。
  这一下子唤醒了原初贝的记忆,她也在电视里见到过,好像是叫腌李子。
  把红的李子洗净后,拍碎、压扁,放到碗里,放盐、辣椒粉、糖,搅拌均匀后放起来腌制入味。
  她挑了些还是青色的李子,洗净后,底部改十字花刀切开,起锅烧热水,水开后倒入青李,煮到青色的外皮变成黄色后,捞起来过凉水。
  找个小坛子,放一些李子进去,加入适量的盐搅拌均匀后,放上糖,浇入凉白开和蜜醋,水漫过李子,盖上盖子放到地窖里。
  剩下焯过水的青李子,整齐地码放到竹筐里,端到太阳底下暴晒。晒个3至5天左右,期间要不停地翻动,晒到李子瑟缩发蔫了,就能一层糖一层李子的码在罐子里,再次放入地窖里。
  等李子腌出水后,能直接吃,如果想吃干话梅,就继续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就能吃上酸酸甜甜的话梅粒了。想吃咸口的,就多加盐少加糖。
  林子的太阳渐渐落山了,程年把乘完凉的一家三口赶进棚屋,在食槽里放上新鲜的软草和水后,回到木屋。
  春季种下去的刀豆已经成熟了一批,摘了满满的一背篓,提前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
  采摘的时候,程年显得格外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收获自己种下去的果实,看着这比手掌还长的刀豆,心里感慨万千。
  这种兴奋难以言喻,是实实在在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好的收成能抚平一切伤痕。
  整个夏季,刀豆都会不停地生长,直到秋末了,喜温耐热,喜强光的它,就会随着温度的降低,慢慢枯萎。
  原初贝把摘来的新鲜刀豆洗干净,撕去豆荚两侧的筋络,每一片都切成大约0.5厘米宽的小片,放到太阳底下暴晒个两三天,晒干后的刀豆片就能储存起来,留着过冬吃。
  夏季的夜晚是吵闹的,蝉叫、蛙鸣响遍整个林子,但夏日的繁星却又是最璀璨的,布满夜空,像撒上了一层细盐。
  但最近不知怎么的,除了这些声音,还多了些“嗡嗡”的声音,像放大版的蚊子,时不时地盘旋在山林附近。
  晚餐是用新鲜刀豆炖的肉块,鲜刀豆要用盐水煮熟,再换清水煮,不然吃着容易失误中毒。肉块煮的软烂时,放入刀豆,焖煮一会儿,肉香四溢。
  原初贝把泡李子从地窖里拿出来,一揭开盖子,酸味扑鼻,青李子的颜色变得浑浊了些。辣椒粉腌的李子也看起来十分入味了,看起来红红绿绿的。
  程年爱吃甜的东西,这种酸口的,他向来是敬而远之。
  原初贝先是尝了个干腌的李子,很特别的味道,果肉又脆又生。
  在腌制的过程中,李子里亢奋的酸涩情绪,好像被时间这双大手安抚下来了,那股酸味吃着不酸人了,是更柔和的酸味,再接着,甜辣咸香在口腔里层次递进,峰回百转,越吃越想吃。
  泡李子则是综合了糖的味道,也很好吃,但比起干腌的李子,口感相对更简单了点,感觉可以做菜吃。
  在原初贝的强烈怂恿下,程年吃了几个,确实能让人胃口大开,但他还是没太大感觉,评价和反响都是觉得一般般。
  吃完饭后,二人坐在水盆旁边,准备剥苎麻皮。
  苎麻是麻料植物中的其中一种,麻杆长得很高,叶子圆圆的,上面长着一层白色绒毛,摸着有些粗糙。通常长山谷林边或草坡,农村随处可见。
  它搓出的麻料纤维更柔软,做出的麻布很透气,可以用来制成夏天的衣服和蚊帐。
  摘来的苎麻,先要去掉叶子,剥下茎皮,一般那层茎皮很难直接剥下来,通常需要在水里浸泡一段时间,等泡得发软后,就能剥下来了。
  摘下来的叶子也不要丢了,剁碎后丢给红尾它们吃,是营养价值极高饲料。
  剥麻杆外皮的时候,可以用小刀割开一点,稍稍用力一扯,把纤维和表皮层分离,发青的纤维放到一边。
  等明天一早,拿到小溪边,一边轻轻地敲,一边清洗,这样能让纤维更加轻柔匀细。
  如果想让青色的纤维变成白色,就把敲开的纤维捆成一束束的,浸到石灰石里,为了防止它们浮起来,要在上面压些石头。这样,石灰水的碱性,就能慢慢的褪去青色,越来越白。
  他们一边剥皮,一边聊着天,气氛宁静闲适。
  突然,木屋外响起非常吵杂的“嗡嗡”,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根本不像是动物能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机械发出的声音?
  原初贝和程年剥麻皮的动作停下,二人匆匆赶到外面。
  木屋的高空中,飞着一架白色的像无人机一样的机器,它先是发出嗡嗡声,然后变成了电流的滋滋声,噪音很大,直穿耳膜。
  程年赶紧捂住原初贝的耳朵,抱在怀里。
  滋滋声越来越响,“哔”地一声,一个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声,响彻在高空上,她说着——
  “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J市的政府播音,自地震灾难以来,祖国分崩离析,无数同胞在这场灾难中遇难,我们在这里致以沉重的哀悼。
  我市积极地响应祖国的灾后重建工作,目前我市已在原上阳区建立基地,各区存活下来的人民可自行前往。如无法前往者,也无需害怕,政府将陆续派遣救援队来搭救大家,请各位务必做好自保工作,等待救援工作。
  民众一心,共克艰难!”
  声音越飘越远,直到山林里再次安静下来,陷入无声。
 
 
第37章 .  甘露子   甘露咸菜 /  夜间谈话……
  甘露子
  女声越来越远, 被高音轰炸过的林子,重新陷入安静。
  “哇——哇——”,一道凄厉的嘶哑声, 再度撕破宁静。
  一只通体发黑的乌鸦, 站在老树屋的枝头上,那双黑豆般大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精神。
  原初贝顺着叫声望过去, 在空气中撞上乌鸦的眼睛,它对着叫了几声, 发出的声音很奇怪,尖锐、粗劣。
  她想起以前村里的老人说过,看见乌鸦是不祥之兆,预示着近日你会经历不好的事情。
  他们待在原地,无声沉默,原初贝和程年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 她笑了笑, “太好了, 外面开始做灾后重建工作了, 还建了基地、派遣救援队了。”
  她停了停,“看来...不需要多久, 我们就能回到灾前的状态了。”
  还没等程年回话, 树屋上的乌鸦又“哇、哇”地叫了几声。
  程年听得心烦, 在地上捡了颗石头, 朝着讨人厌的不速之客砸过去,他扬声冲它喊道,“晦气的东西,滚远点。”
  被砸到的乌鸦吓得一激灵, 扑地展开黑色羽翼,飞向高空。
  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跳到程年脚边,伸出小短手,熟练地抱住他的脚踝,踩着他的鞋子着急地向上攀爬。那急切的样子,滑稽搞笑。
  接二连三出现的小动物,把沉默诡异的气氛,毁的一干二净,这场谈话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程年苦笑一下,弯腰捞起橘子,看向原初贝,“走吧,进屋吧。”
  “嗯。”原初贝也扯了个笑容。
  蜡烛火光被风吹得左右晃动,橙色火苗吞噬着细麻线,滴滴蜡烛流了下来,流向托盘,晕成一滩。
  原初贝盯着那根快要燃烧完的蜡烛,心里莫名一阵发慌。
  她搓了搓手,走到水盆旁边,把地上的苎麻梗子拢到一起,堆到门旁边。拿起竹扫把,把剥下的麻杆皮废屑扫成堆,每当程年要伸手帮忙时,都被她推了回去,“不用不用,你先睡吧,我把这扫完就来。”
  被推回来的手捏成拳,倏然松开,手指僵了僵。
  程年看向原初贝弯腰扫地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你快点,我等你。”
  “行,你歇着吧,我马上就来。”原初贝转过身,冲他扬起笑脸。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原初贝用簸箕铲起废屑,抱起走出木屋。
  垃圾堆设在厕所旁边,挖了几个坑,用来做垃圾分类,像这种植物废料要丢到专门的植物坑里,后面掺些草木灰,就能变成肥料。
  原初贝用尽全力抬起簸箕,把垃圾通通倒向坑里,簸箕空了,她的心也跟着空了。
  盯着垃圾堆里的废屑,一滴泪珠从眼里滑落,她咬着唇,轻声啜泣着,挺得笔直的脊背缓缓地弯下来了。只过了一会儿,她用袖子擦干眼泪,拍着胸脯,长呼几口气,起身拿起簸箕回家。
  原初贝倒垃圾的时候,程年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
  喇叭说的那段话,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他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情绪,心情非常复杂。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心底默认,原来的自己早已葬身于那场地震。
  新家里客厅里的针孔摄像头,每天打来的无数个电话,永远不被认可的能力和成绩,那些以爱之名囚禁他的语言,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再忆起。而今已尝过自由的滋味,感受过属于自己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怎么还能回得去?
  一旦想到要再次回到父母身边,他就感觉,自己像正在溺水的人,每喘一口气,喉咙里就会灌入无数的水柱,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原初贝埋着头走进来,脱掉鞋子爬上床,背对着程年,“好困呀,我先睡啦。”,语气欢快地跟没事人一样。
  程年愣了愣,满腔思绪被打乱。
  他起身趴在木板上,用手指戳了戳原初贝的腰,伸长脖子朝她的脸望了望,“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呀?”
  原初贝鼻子蓦得一酸,挥手打掉他的手,“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早点睡吧。”
  “可是....今天还没晚安吻呢....”,程年低低的说着,等了半天,里面的人仍是毫无动静。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用力地把原初贝的身子搬过来,说要睡着的人,眼睛红了一圈,嘴唇用贝齿咬得紧紧的,咬出了白色的痕迹。
  “宝贝,你怎么啦?是哭了吗?”程年捧着她的脸,“是因为广播说的话吗?”
  “没有,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说到后面,原初贝勉强地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程年蹙着眉,想把她搂进怀里,碍事的木板却死死地隔在他们中间。这一刻,他无比的烦躁,只想一脚踹烂这块破板子。
  “好什么好啊。”语气也开始气急败坏,见原初贝被他的声音吓得怔住。程年平复了下情绪,柔声哄着,“宝贝,你担心我们会回到从前那样吗?”
  他一直都知道,原初贝心里头有点自卑,为他们从前的区别感到自卑。
  踌躇了片刻,哑着嗓子说,“我不想去基地..也不想回去,我们能不能就一直这样,在这里种田耕地,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下去。”
  听到他说的话,原初贝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尖着嗓子,厉声打断,“不行!”
  “你可以不去基地,但你必须去找父母,确认他们是否安全活着,大不了去了再回来。”
  程年呆住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原初贝,“可是,可是他们...电话里,说获救了啊...”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底气。
  原初贝没好气反驳,“那你有亲眼见到吗?过去这么久了,冬天还发生了这么大的暴雪,你不想看看他们究竟怎么样了吗?”
  程年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答复,心里产生了些许动摇。
  原初贝说的话太尖锐,戳中了他最害怕的点,直接撕裂了他骗自己的谎言。
  他甚至不敢抬头,不敢看向她明亮坦然的眼睛,怕泄露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
  原初贝见他垂着眼,气也歇了三分,“程年,有些事情不是逃避能解决的,如果这次不去看他们,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不希望他的下半生,活在后悔和自责里。
  程年瞥到床尾熟睡的橘子,脆声连问,“那我们的家怎么办?种的这么作物怎么办?橘子红尾和粉云谁来照顾?”
  原初贝如鲠在喉,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服。
  沉默半晌,“如果你只是想去看一眼,确认他们的安全,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程年哽住嗓子,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无法跟她分开,一秒都不行。
  可现实摆在眼前,他必须从中做出选择。
  “明天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先睡吧。”疲倦爬上心头,原初贝撑着木板,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晚安。”
  一夜难眠,说是晚安了,但是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两人双双顶着熊猫眼,互道早安。
  原初贝拿着处理好的麻纤维,去小溪边冲洗。
  洗着写着,看到水草堆里,藏着几朵眼熟的粉紫色小花,扒开看,原来是甘露子。
  这又叫宝塔菜,夏季时,草尖会开出紫色花。土壤里面藏着洁白的根茎,模样呈螺旋状塔形,像加长版的螺丝,所以有的地方也叫它螺丝菜,可以用来腌咸菜。
  今天也没心情整些花里胡哨的菜,咸菜配粥,简单吃吃吧。
  挖了一堆甘露子,把泥土洗干净后,放进装麻纤维的篓子里。
  走到木屋,看到程年傻傻愣愣地坐在李子树下,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想着他应该是在考虑事情,就没打断他的沉思,径直走进屋子。
  昨晚,程年做了无数个噩梦,零零碎碎的。
  梦到他拿着公司的利润财报,欣喜地去找爸爸,结果被劈头盖脑的一顿教育,说才做出这点成绩就这么浮躁,如果不是他帮着掌控大方向,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财报!
  又梦到他在吃饭,没什么胃口,妈妈却说他挑食不健康,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菜,他说不想吃。妈妈生气了,说都是为他好,怎么就这么不听父母的话,任性不懂事。
  他说他没有,可是妈妈完全不听他的解释,只是自顾自地指责他,不停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听话。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