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干被烤得黑黑的,硬硬的,但味道很好,按程年的话说,吃着的口感很像辣味的牛肉干,非常有嚼劲,就是吃多了容易腮帮子疼。
光是这些食物,就装了整整两个背篓。为了遮阴避凉,程年还突发奇想地,往篓子上支出四根木棍,顶端遮上桦树皮,像给背篓打了把方形小伞。
“这些皮毛要带走吗?”,把黑色双肩包找出来,原初贝先是往里放进去秋天的衣服,又放进去冬天的羽绒外套,两个包被衣服撑成球状。
见实在是塞不进去了,“哎,算了,实在是装不下了,剩下的就不带了吧。”
至于还在发酵中的醋、未做完的夏衣,这些东西,可就真得带不走了。
收拾东西还挺快的,毕竟体力有限,也不能太贪心。两人五个包,两三个小时就全部收完了。
也没别的事情了,原初贝和程年把木屋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
一家三口的小动物们,也只能对他们说道别了。
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如果还有食物短缺的情况,那这三只被养得肥肥的动物们,简直就是行走的美食,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炙烤肉串,红烧肉还有油炸肉丸子了...
程年把它们的棚屋扫得干干净净的,全部洒上草木灰,食槽里装满新鲜的苜蓿,棚屋的门也彻底不锁了。
做完这些后,他走到小溪边,挨着红尾坐下,刚坐下,一家三口就立马围了过来,纷纷用头角和脑顶,蹭着他的手、脸,都在求摸摸。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难受的紧。
他抬起手,挨个伺候抚摸到位后,低声对着一家三口,说了句,“对不起,以后不能照顾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的哦,千万别下山了,不要被人抓走吃掉了。”
说完道别后,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木屋。
走到门口,见原初贝呆呆地坐在长凳子上,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握着没搓完的麻线团。
程年坐到她身边,把她的肩膀揽过来。
原初贝顺着力道,靠进他的怀里,“辛辛苦苦剥的麻皮,洗麻晒麻,这还没搓出几条麻线呢...”
外面的天半阴不阴的,空气里闷热至极,一场滂沱大雨即将落下。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打在木屋的外墙上。
程年透过门,看向外面的雨柱,像是想到什么,低低一笑,“外面下雨了....”
原初贝瞬间秒懂,微笑着回应,“那我们又能偷懒了,多亏你做的这幅长凳子,真舒服啊,下雨偷懒的时候,我们就能像这样窝在长凳子上,听雨声等雨停。”
“有一次晚上的时候,我们窝在这里看书,还没看多久,你就睡着了。”程年抚着长凳上柔软的皮毛,笑着回忆道。
原初贝皱了皱鼻子,不好意思地哼哼,“那还不都得怪你呀,你把这凳子做得又宽又舒服,窝在这里当然会犯困,你看我每次坐在餐桌那看书,看的多认真呀。”
一场雨,唤醒记忆,这间屋子里的每一处,都记录着他们的美好过去。
厨房的小灶台,他们最经常待的地方。
冬天暴风雪的时候,全靠这把火支撑着,温暖着,他们才能度过难捱的日子。原初贝在这方寸之地,用木架子上的食物,做出一道又一道,暖胃又暖心的食物。
方型小餐桌,两把小椅子,桌面上插花的竹筒变成了细长陶罐,程年隔三差五献上的鲜花,就会寄存在此处。
他们围在这里吃饭、喝茶聊天、看书,做了好多事情,到了夜晚,点上一盏油灯或蜡烛,橙黄的火红立马将满室黑暗驱逐。
还有后来才加入的斗柜,一扇木门,里面装过麻绳、稻草等等。上面那些奇形怪状的罐子,是程年引以为豪的艺术品,为这个家添了些野趣风雅。
更别说卧室了,那张木床,记载了他们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亲密无间的全部过程,每个深夜,倾听着他们诉说心事和过往。
回忆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这些物件沉默无声,但却是生活的全部见证者,连一把小椅子,都有着专属于它的记忆和感情
原初贝越看越难受,低下头,长睫毛一闪一闪的,忍着泪意。
程年也很难受,他还多了些愧疚和自责的情绪。
若不是因为他,他们怎么会离开这美好自由的桃花源呢....
程年盯着地面,哑着嗓子说,“对不起,都怪我身后事太多,拖累了你,如果不是因为...哎。”
他又叹了口气,“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你简直是赋予了我全新的生命。以前的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循规蹈矩地按父母的标准生活着,这样的我...就像行尸走肉。直到遇到你,温柔耐心,阳光勇敢的你,陪着我做了好多事,说好多话。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一年四季一日三餐,这些琐事无聊的小事,竟然如此有趣。”
“生活好像真的开出了花,人生全部的意义,好像就是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却一直在拖累你...”
原初贝抬起头,指尖在他脸上流连,抚着精致的眉骨,到发红的眼眶,最后到他柔软的唇间。手指停在那,堵住那些没有意义的自责话。
她说,“你怎么会是拖累呢,如果说以前的你是行尸走肉,那我便是形单影只的孤魂,是你啊,你给了我那么多热烈的爱,还给了我完整的家。”
她握着他的手心,目光温柔缱绻,说出那些从未吐露过的心声,那些疑虑和害怕,“我也会害怕,害怕失去你,更怕我们会回到原点,你回到天上,我落到地里。”
程年扭头吻了下她的发顶,毛茸茸的发丝扎得脸上痒痒的。
整颗心,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他心疼原初贝的自卑,在他看来,她才应该呆在天上的人。
一股难言的冲动,从心脏传递到大脑,所有的脑神经都在疯狂跳动,但他却无比的清醒,可以说,此时此刻,是他二十五年来,最为清醒的时刻。
他扶着原初贝胳膊,与她面对面,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说着,“以后不管变成什么样,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会竭尽所能,让你过得比现在还要好。”
他咽了下紧张的唾沫,指尖捏得发白,手心渗出汗意。
过了半晌,程年深深地吸了口气,右膝缓缓地跪在地上,说出那句疯狂而又庄重的誓言——
“所以,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你愿意....嫁给我吗?”
原初贝瞪大眼睛,一时失语,张了张嘴,嗓子像堵住了团麻线,整个人都在发麻。
她看着程年期待的眼睛,终于,她咽下所有的情绪和恐惧,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愿意。”
外面的雨也悄悄的停下了,太阳把乌云赶走,睁开被挡住的双眼,在高空上,笑眯眯地看着这双新人儿。让和煦的阳光送来祝福,在雨滴上编出七彩色的花朵,让小鸟、高树、小溪吟唱着美好的演奏曲。
木屋里的他们,在自然万物的见证下,许下了美好誓言。
原初贝和程年紧紧地依偎着,像一株永不分离的合欢树,他们的心脏都在嘣嘣地跳着,一时之间大脑都陷入了空白,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年缓过劲来,心底埋怨自己的冲动,这求婚也太草率太简陋了。
但也多亏了这突然的冲动,冲刷掉了离别的愁绪,此刻的他们,满心全是欢喜。
又过了很久,原初贝问“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光唇鱼了。”程年想了想,这是他们在林子里吃到的第一顿肉。
不同之前的狼狈,现在的他们早编出了渔网,找到鱼儿活动的地方,洒网、放诱饵,等着鱼儿们乖乖入套。很快,巴掌大的光唇鱼,鱼尾一甩一甩地,就这样游到渔网里。
带着四五条鱼回家,路上,还摘了一些野苋菜。
野苋菜叶片很大,中间处有一道红痕。这是入伏最佳野菜,可以清热利湿。
锅里放油,煎油脂,倒水进入煮白,放一把跑得发酸的李子,再加上泡李子用的酸汁,小火煨煮。等锅里熬煮至味酸色白后,另起一锅,油热放辣椒和野葱,炒出香味,倒入酸汤,锅里瞬间融入香辣味。
这时候,把处理干净的光唇鱼,放进锅里,滴上几滴胡麻油,加热煮至沸腾,起锅前一分钟,烫上一把新鲜的野苋菜。青白青白的鱼汤锅,看着、闻着都让人垂涎欲滴。
剩下的野苋菜焯水,晾凉,加胡麻油和蘑菇笋丁酱,凉拌一番,开胃小凉菜也好了。
这样熬制的酸汤锅底,味道清美,完美地融入了泡李子的果酸,煮熟后的鱼肉也是芳香四溢。配上一把野苋菜,叶片裹上酸汁,吃到口里是糯糯的,没有青草的味道,滋味更绝。
鲜、酸、辣、糯,浓烈的味道征服口腔,喝一口热汤胃口大开。
这样的美味,让你在夏日里出上一身热汗,反而会更加畅快淋漓。
总之有美食、有爱人,生活定会更如意。
第40章 . 西红柿 糖拌西红柿 / 等待
七月下旬的太阳毒辣, 一到山脚,气温陡然上升,卷卷热气扑面而来。
原初贝身后背着双肩包, 腰间斜挎个草编小包, 都没什么重量,走得颇为轻松。
左手里撑着把简陋的遮阳伞,伞骨是用水车搭得车轴, 把旧衣服剪成一大片,缝在呈放射状的木辐条上, 就成了可以遮阳的伞面。
反观程年,身后背着黑布包,肩上扛着竹扁,一前一后挑着竹篓,齐小腿高的竹篓里装着行李和路上吃的食物,篓子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行李的重量都在他身上, 但他毫无怨言, 一脸乐呵呵。
从山里进城仅有一条平坦宽阔的国道, 那条国道被地震挤压、撕扯、震裂, 水泥路上的缝隙里钻出许多杂草,每走两步, 就会出现几簇草堆。道路两边更是布满了半人高的灌木杂草。
恍惚之间, 仿佛身处原始草原。
走到别墅废墟堆时, 也只能看到表面覆上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
再往前走, 景色渐渐变换了,以别墅废墟为分界线,往前走,从原始草原进入到原始森林。
路过好几个牌子, 他们这才知道,这里原是一大片人工树林种植区、自然树林保护区,种了很多人造林。快一年无人看管,树苗们自由的生长着,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愈发茂盛,还长出不少新的小树苗。
这些树木大多都是他们认识的,桦树、银杏、枫树等等,有的杂草中开着鲜花,黄的红的,分外生动。
如果能一直这样肆无忌惮的生长下去,这里估计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原始森林。
有些地面,被地震撕扯出了沟渠,慢慢地蓄积上了水流,形成了一道道纵横交错,或宽或窄的沟渠河道。
有些河道相连,在原始森林出口处时相汇,汇成一道两三米宽的河流,河面看着清幽幽的,岸边长满了水草,走近甚至能到鱼儿游动的迹象。尾巴一扫,惊起一波涟漪。
原初贝还在远处的河面上,看到几只紫头肥鸟,嘴巴扁长,看着像野鸭。
一听到声音,就立马扑腾展翅地飞走了。
二人砍了根木桩,搭在河面上,这才真正地走出森林。再走一会,道路两边的建筑废墟渐渐地多了起来,他们应该是抵达原苏家村的主村落了。
快接近深渊时,路上也开始有人影了,稀稀拉拉的,偶尔出现一两个,背着行李往深渊方向赶着。
抵达深渊边,已经有十几个人等在那了,妇孺多,男性少。
有的人脸上挂着获救的期盼和喜悦,有的人蹙着眉,看起来似乎没那么高兴。他们似乎都认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堆,互相说说笑笑的聊着天,气氛倒是意外的轻松。
原初贝和程年刚出现,就引起了一波骚动,两个好看的年轻人,显得尤为打眼,四面八方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了。
程年默不作声地用身子挡住原初贝,切断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
虽然人不多,但他们都太久没见过活人了,莫名有点局促不安。
避开人群,最边上站着一对孤零零的母女,存着打听消息的心思,他们走到母女身侧,深渊显露在眼前。
笔直的国道两边原是山体,那场地震,让山体和地面撕裂,塌陷,形成了这道宽至六十多米的深渊,长得不见尽头,深不见底,形成了一道巨长的大裂谷。
可以预见,当时依托在附近的民房都坠毁了,真是人间悲剧。
地震裂谷形成的万丈深渊,两侧的怪石嶙峋的悬崖峭壁,泛着红的岩壁上,也长出了绿色小植物。
身侧的大婶,瞧着慈眉善目,脸皮黑黄,身子瘦弱,正发着呆面带愁容。右手臂下圈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粗布衣裳,脸圆圆的,眼神懵懂天真。
可以看出即使遭遇灾难,她也被母亲照顾得很好。
小女孩偷偷看向程年,刚对视上,立马羞得埋进母亲的怀里。
大婶感受到女儿的动静了,这才发现身旁站了两个脸生的年轻人。
她微笑地揉了揉女儿的头,转头攀谈,“诶,你们这是从哪来的呀,怎么没在村里见过你们呀?”
“村里?”以为她说的是原来的苏家村,程年说, “我们不是苏家村的人。”
大婶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苏家村。”。
她往左后方指了指,后面几公里处的高空处,飘着一道道白烟,“看到那烟没,是那儿的村子。灾难发生后,活着的人一直等不到救援,就一起在那建了个村子。”
说着叹了几口气,“哎,本来活下来的人就不多,冬天的那场雪灾,又带走了一批人。村子来来往往也就那么点人,大家互帮互助,都知根知底。我是头回见到你们哩,难道还有新村子吗?”
原初贝轻声解释,“不是的,婶婶,我们俩在林子里生活。”
“啊?林子里啊,那你们俩命可真大啊。”
很快,原初贝就跟大婶畅聊了一番,交流着求生和种田经验。
原来,在她离开后不久,活下来的人就自发地利用建筑废料造房子,也靠着囤积和采集,渐渐地新村子里安定下来。本来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些老弱妇孺,去年暴风雪的时候,好些人没扛过来,直接被冻死或者饿死了,如今村子里,也不过百来人。
原初贝打听到了,说是因为原居民就喜欢种地,有些田地没被殃及到,还活了些作物。那些新村民就靠着这些作物种子,开垦新农田,种了玉米、高粱、西红柿等等,种类比他们种的全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