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动,等我出来。”程年赶紧冲她摆手,阻止她的动作。
一上岸,他就像卸了螺帽的螺丝钉,松懈下来。
冲着原初贝叫叫嚷嚷,“哎呀,我的脚好疼好疼。”
原初贝忙迎上去,这才发现他的左脚板上,被扎了好几个小口子,有的还在冒血丝。
她弯着腰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伤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唬人罢了。
但万不能做出不在意不心疼的举动,跟他在一起越久,原初贝就发现这人真的禁不得一点疼痛,细皮嫩肉的,一点伤口就会哼哼唧唧好久。
还老是借着疼痛的名义,拼命冲自己撒娇谋取福利。
说真的,跟他在一起,反而衬得自己像个皮糙肉厚的男人。
不过,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原初贝反而觉得这样挺舒服的,她从小被当男娃使,性格更直接,所以她也乐得宠他。
而且,程年也不会搞得太过,他就是想争取原初贝的注意力,一般被哄两下,他就笑开了花。
这样打打闹闹,反而增加了不少情趣呢。
原初贝上去扶着他,“没事没事,回去给你抹点白茅草根,立马止血了。”见他摇晃着脑袋,她懂事地踮脚亲上一口,“走,咱们回去歇着。”
“好~”
换上笑脸,程年的笑容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满心欢喜地靠在原初贝的肩上,借着力道,一瘸一拐地回家。
耕田的灌溉问题和日常用水问题,被一次性解决了,一下子给他们省出了很多工作时间。平时照料农田,只需要锄锄草、追点肥就行了。
不得不说,果然要发展科技,优质工具是提高效率的关键啊。
农田里的黍米和小米都已经抽出了麦穗,长得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格外喜人。
山药豆也成熟了,挂在叶片中间,橘子它们对此感到非常欢喜,总是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到农田里偷吃,差点把其他秧苗擦踩死。
后来被原初贝当场抓获,揪着耳朵好好教训了一番,这才稍微收敛点。
夏季温度高、雨水多,能种植的农作物不多,他们手里的头的种子大多是在春天播种的。
虽然原初贝很想种红薯,这玩意能饱肚子,还能做红薯粉,绝对是过冬的最佳储粮。
但一般到了盛夏就不能种了,种下去的红薯大都不会结果,就算结果了,因为发育的时间太短,果实长得又小又难吃。
所以今年自己是不能种了,等秋收完,再去村子里换一些回来。
新换的种子也只有番茄种下地了,把番茄种果从中间切成两半,用勺子把番茄瓤里的种子和胶液挖出来,放到陶罐里,静至两三天。
这一步是为了让种子自然发酵,等上面长出白毛,种子与凝胶自然分离就可以拿出来淘洗了。
用纱布过滤,只留下青色的种子颗粒,晾晒干后,放到竹筒里催芽播种了。
等长出小秧苗之后,就能种下去了,等秋天的时候他们也能吃上酸酸甜甜的番茄了。
空出来的时间可以用来采集食物、考虑发展养殖业,但是呢,由于程年之前成功“负伤”,不能干重活,每天被原初贝哄得开心的不得了,所以这几天他们都窝在家里。
窝在家里的时间,正好可以来做些黄豆酱和酱油。
黄豆是跟村里人换来的,约三斤重,他们打算全部拿来做酱。正好夏天温度也高,发酵时间段,特别适合用来做酱。
等秋天丰收时,他们自己种的黄豆也能收获了,所以做得时候是一点都不心疼。
酱油是黄豆酱的副产品,在发酵黄豆酱的过程中,酱醅上面会出现一层褐色的油珠子,这就是酱油。所以这俩的制作过程不分家,刚好可以一起做了。
黄豆淘洗干净,调出完整无缺的豆子,加水浸泡一夜,泡至豆子膨胀起来,晾干后,放锅里蒸熟。
蒸到豆子用手轻轻一捏,立马化开了,就能就可以了。
把黄豆铺在竹篱上面,均匀地裹上面粉,然后放在室内发酵,发酵温度以30℃以上为最佳。
也不要密封,上面盖一层草垫子,让它发酵时有氧气进去。
等豆子发酵至绿色的,这就是做酱需要的米曲霉了。
成曲后分成两缸,一缸做豆酱,一缸做酱油。
豆酱晒干后,可以碾碎成细粉,按三勺豆面一勺盐的比例,放到陶罐里,最后加水搅匀即可,等发酵半个多月,就能成为东北常吃的大酱了。
但作为南方人的原初贝,更习惯吃豆豉酱,把完整的豆子放陶缸里,放食盐、辣椒粉、菊芋、野葱,翻拌均匀,隔一天翻动一次。
等缸里的盐全部化开后,用草垫和泥封紧,在阳光下晒到秋天就能吃了。
而酱油这边,豆子入缸后,加盐水搅拌成为酱醪,搬到室外开始经历日晒夜露的时光旅程。
陶缸上盖顶竹帽,白天的时候揭开暴晒,晚上盖上渗入露水。
中间要不停地翻倒酱醪,让它受热均匀,大约到冬季时就能抽出酱油了。
剩下那些长相磕碜的黄豆,也不能浪费。
用葛缕子这些香料浸泡一晚,捞出沥干后,锅里油,放黄豆下锅。小火慢炸,炸到豆子表面微微发皱,变成金灿灿的黄色时,把锅抬起来,让黄豆在油的余温里再炸一会儿。
沥干油捞出,趁热加盐、花椒辣椒粉,摇晃摇晃,让每一粒黄豆都穿上粉粉的衣服。
一粒一粒的,被炸得焦香酥脆,外面的粉质也很开胃。
一边吃一边喝茶水,下午的解馋小零食也有了。
不过炸黄豆也不能吃太多,吃多了,会容易放屁的。
这一点,程年已经亲身实践过了。
那天夜里,形象全无,急得脚伤都好了呢~~
第44章 . 向日葵 椒麻瓜子 / 绩麻线 挑粪施……
清晨, 原初贝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那张亮晶晶的笑脸,而是一张宽阔的后背、气鼓鼓的后脑勺, 还有挡住一半视线的隔板。
她小声叫, “程年~,你醒了吗?”
他“嗯”了一声,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原初贝挑了挑眉, 瞬间了然,这是在为“黄豆事件”犯轴不自在呢。
她半起身靠在木板上, 用手拨了拨他的肩膀,任凭怎么拨动,他都是一副怡然不动安如山的模样。
“你今天是不打算看我啦?”
话音刚落,程年慢吞吞地钻进被子,像要回洞穴的鼹鼠
然后,从被子里传来说话声, “待会看, 现在不看。”
原初贝噗嗤笑了出来, 真是越相处, 越觉得这人可爱的很,真想抱抱这个大可爱啊。
只可惜这破板子还挡在中间, 阻挠他们亲昵的距离, 得找个时间把这玩意弄走。
“那我起床咯?”原初贝拍拍被子, “你再躺会?”
程年“啪”地一下掀开被子, 忸怩地支支吾吾,“你把昨天..把昨天晚上的记忆删掉,全部忘光光!”
越说越凶,鼓着嘴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大有如果你不按规矩办事,我就给你好看的意思。
原初贝装模作样地晃着脑袋,嘴里像作法一样念叨着,“忘干净,忘干净。”
停下后,朝着程年挤眉弄眼,“呀,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我失忆了吗?”
程年抿着嘴,哼哼笑起来。开心地抬手抱住原初贝,捏捏她脸颊的细肉。
她笑,他跟着笑,她仰头撅嘴,他低头亲一下。
阳光洒进屋子里,满屋晨光,可爱的人儿们紧拥着彼此,陪你玩陪你闹,就是最有趣的生活呀。
两人玩笑了一会儿,吃完早餐后,原初贝领着程年,去储物室搬麻线,趁着天气晴好把这几团麻线全部绩完,接短为长,积少成多。
别等夏天就过完了,这夏布还没做出来。
到了储藏室,他们把麻线搬到茅草亭的桌子上,将原麻撕开成片,用手一撕一捋,细如头发的纤维被拎了出来,头尾相捻接成苎麻纱,挽成麻纱团。
这一步非常繁琐麻烦,需要耐心和时间。
二人埋头挽了一上午,也就挖出两三团拳头大的麻纱团。
原初贝去做午饭,木匠小能手程年继续研究,怎么做织布用的纺梭和踞织机。
夏布多为经纬两条线平织而成,纬纱是横向织线,纬纱织过纵向织线的经纱,这样一去一来,就能织出平整的布料。
梭子就是用来引导纬线的工具,穿过经线,利用摩擦力牢固地交织在一起。
程年去砍了根短木桩,因为没有准备的量尺,他用木片做了个简易版的尺子,作为量长短的工具。在木桩上量出个长约二十厘米,宽为六厘米的木条,首尾两边凿去两个小三角,将两边凿成尖锐状。
接着,在长方形木条中间处,凿个高约四厘米左右的坑,让整个梭子呈个小船状。利用岩石摩擦,磨到里外光滑,可以放一团茧状麻线就可以了。
做得不算特别完美,但也有点那个意思了,可以投入使用了。
程年这边刚完工,原初贝那边就叫吃饭了。
午餐是吃的白面馒头,圆圆乎乎的,每个拿起来比拳头还大。
馒头的面团揉的成不成功,不看第一道揉面功夫,全看发酵后的排气功夫,发酵后的面团全身小孔,这会儿揉得时候要把全身力道揉进去,揉到面团光滑瓷实后,二次发酵,上锅大火蒸。
蒸了二十来分钟,就可以关火了,但这时候千万别揭盖子,让馒头搁里头焖一会,要等水蒸气散去了再揭开。
如果一熟就揭盖子,馒头表面立马变得皱皱巴巴,不好看。
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一揭开蒸锅,朦胧的白雾蒸汽四散开来,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就是热腾腾的麦香气。程年站在灶台边,一口气吃完了一大个。
原初贝是做馒头的好手,做出来的馒头表皮光洁白亮,捏着饱满绵软。
撕开韧劲十足的表皮,掰开后能看到是一层层的,吃起来筋道又耐嚼,越嚼越香,嚼到最后,还会泛起来一股子甜味。
菜吃得是油辣鸭胗和鸭肝,热油爆炒,加一大把辣椒和花椒炝锅,极其下饭。
捞上一筷子的肉,夹在馒头里,也是滋味十足。
吃完饭后,程年去上了个厕所。
哪知才去没多久,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冲着原初贝抱怨,“厕所好臭呀,线绒好像也快用完了,我看粪坑快装满了,上面爬出来好多白色的蛆,实在是太恶心了。”
像这种简易的粪坑厕所,一到夏天,就特别难熬。
里面可以说是臭气熏天,蹲坑的时候,恼人的苍蝇蚊子围着你绕来绕去,让上厕所这件事都变成了酷刑。
原初贝这才想起,“啊,对了,粪坑好像快装满了,那下午咱们把粪便挑出来施肥吧?”
“啊?施肥!?”程年惊声怪叫,“用粪便施肥的菜还能吃吗!?”
他光想想都觉得起鸡皮疙瘩,心里完全无法接受,但看到原初贝冷冷的眼神,瞬间又怂了。
不情不愿地改口,“那行吧....”
知道他心里不愿意,但原初贝也想不出更好的清洁厕所的办法了,挑粪施肥,顺便清空粪坑,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她认真地想了想,“你看,浇过粪水的作物能长得更茁壮,而且你浇过之后也不是立马就能被吸收,还要经过风吹日晒、雨水淋湿,要一番功夫后才会被作物吸收掉,到那时候粪便早就挥发掉啦。咱们吃之前还会洗好多次,保证干干净净的。”
见程年表情微微松动,赶紧再补一句,“天然的肥料可不好得啊,比咱们做的草木灰的那些有营养多了。”
“好吧。”程年重整士气,拿起门后的长瓢和竹扁,“你拿两个废陶罐,咱们去挑粪吧!”
这个长瓢,是用晒干的葫芦壳做的,绑在木头的顶端,一次能盛不少液体。
这次用完,怕是只能留在厕所边了。
原初贝暗暗地在心底偷笑,看来洗脑成功了。
捏了四坨绒毛,塞到鼻孔里,阻止臭气进击。
做好准备后,掀开草垫,挪开木马桶,粪坑里的脏污已经离地面不过几厘米了。
程年一鼓作气地舀满陶罐后,挑到外面,加水搅拌成粪水状,一直这样反复操作,直到把粪坑里的脏东西全都挑完后,这才停下。
直到这时,程年的忍耐限度已经到达了顶峰,拿起沐浴用品,不管不顾地跑去小溪边洗澡。
原初贝接着善后,把厕所里里外外的用水清洗一遍,洗刷干净后,打开草帘和窗户进行通风。
等他们俩洗完后,也不过三四点的样子。
原初贝本来打算继续绩麻线团,程年气鼓鼓地坐在她对面,抬起胳膊揪着衣服,左闻一下,右闻一下,总感觉身上还遗留着一股莫名的臭味,怎么都散不去。
程年哭丧着脸,对原初贝哀嚎道,“我感觉自己好臭,菜地里好臭,坐在家里还觉得臭...”
他从屋子里拿出背篓和工具,拉起原初贝的手,“别弄麻线了,咱们去山里逛逛吧。”
“也行,咱们去找点染布的植物。”
走在路上,二人讨论着织布腰机的架构,程年没见过,原初贝也只见村里老人使过。
涉及到木作的陌生领域,程年对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讨论到上头的时候,索性蹲在路边,一边询问原初贝架构,一边用木棍比划。
等差不多明白原理后,二人穿梭在山林里,开始寻找目标植物。
路过向日葵的时候,看到脸盘大的花盘,已经完全垂落,结出了密密麻麻的瓜子粒,长得是又大又饱满。
就是不能老盯着看,不然就会像有密集恐惧症的程年一样,光是看着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片向日葵长得不多,约十来株,基本都已经成熟结瓜子了。
把葵盘剪下来,倒放进篓子里,一下子就把背篓装满了。
他们还摘了些枫叶皮和嫩茎、红蓝草、胭脂花、蓼蓝等植物,挤出汁液,等绩麻之前漂染上去,将纤维染成各种颜色,就能拥有五颜六色的布料了。
天渐渐黑了,把摘来的向日葵圆盘,放在屋子里干燥,等明天太阳出来后,暴晒一天,晚上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