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假笑——酒池兔窝
时间:2022-01-08 12:16:03

  对面的显示屏后面突然探出颗焦糖色的头,时晚缇撑着下巴,透过宽大的缝隙,面无表情地看着贺见温。
  “有一种叫假发的东西,有一种叫眼线笔的东西,还有一种叫遮瑕的东西。贺少爷不懂的话,我看你和岑恒挺合得来,他对女孩子这些东西最有研究了,有空找他教教你。”
  贺见温:“……”
  越礼:“……”
  时晚缇:冷漠. jpg
  可怜这口泡面,怎么进去的又怎么滑了出来,“啪嗒”一声摔回了汤汁里。
  “时小姐,抱歉,我不是有意背后对你品头论足。”越礼率先反应过来,颇为抱歉地说。
  时晚缇看他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来贺少爷那副眼镜也是跟人借来的。我矫揉造作,你就不是吗?”
  贺见温的脸色变了又变、黑了又青,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抱歉,私下里这么评价你是我不对,但你以为我就很想联姻吗?我把话说在前头,老头子一定要和言情书网沾亲带故,却也不是非你家不可。”
  言情书网……
  时晚缇沉默了。
  她在自己鲜少记杂事的脑子里胡乱翻了一通,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点印象。
  贺家是做翡翠原石生意起家的,贺先生是富一代。
  通俗点说,贺家就是鄙视链最底端的那类——人称暴发户。
  虽然这个冠名属实不尊重人,时晚缇很不认同,但她想不明白,时夫人骨子里骄傲,应该是最讨厌贺家这种家庭的。
  所以为什么会认可联姻?
  不过暂时来说,这不重要 * 。
  时晚缇清整了下搅成一团杂线的思绪,把困惑压下心头,又换上那副毫无波澜的疏离神情,冷淡道:“我不在意理由是什么,即便是联姻,至少对方也要是不讨厌的人。但实话实说,贺少爷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表面、里面,都不是。”
  贺见温一梗脖子:“巧了,一样。”
  “那话就好说了。原本我们本着家里的意愿和一个陌生人订婚,但很明显现在我们都对彼此十分不满意,那也没必要再委曲求全。正如贺少爷所言,也不是非你家不可。”
  说罢,她站起身,“我会想办法说服我家里的人,希望你也是。另外,如果有下次见面的机会,贺少爷会忘掉这次不愉快的偶遇吧?”
  这就是在要挟他了。
  你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你的把柄,谁也不要试图将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揭露在人前。
  贺见温对揭人短这件事十分不屑,当下一口应了:“自然。”
  时晚缇微微敛眸,不再理他,抬脚往外走。掀开门帘了,又蓦地一顿,耷拉着眼皮侧头看他,冷不丁撂下一句:“太菜了。”
  贺见温:“???”
  “不是你说谁菜呢?哪儿菜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见温,行了行了。”越礼推了推镜框,拦下贺见温,无奈地笑道:“先前你那么说她,时小姐也是有气性的人,权当让她撒撒火,忍一忍。”
  贺见温自知理亏,原本有些愧疚在,结果被她这一句“菜”彻底激出了脾气,泡面也不吃了游戏也不打了,无视身后越礼的叫唤,径直打车回了家。
  -
  贺见温竟然说她矫揉造作!
  时晚缇憋着一肚子火,一走出网咖,什么漠然冷静,立马全都垮了下来。
  她怎么就给忘了,斯文的面具下不止有败类一种人格,还有可能是哈士奇!
  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时晚缇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路过个坑坑洼洼的水坑时,没忍住一脚跺了下去。
  贺见温哪来的脸说她!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没办法,谁又愿意带着面具生活。
  时晚缇低头看着鞋面上的泥点,蹲下身用指尖抹了抹,结果当然是越抹越黑。
  脑海中又回想起那四个字,矫揉造作……
  她当然知道。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模样,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回避自己的短处,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恰到好处地赢得对方的好感。
  这大约就是一些人眼里的矫揉造作。
  尽管贺见温在她心里并无轻重,甚至不如经常打照面的路边摊阿姨来的重要,但时晚缇仍旧陷入了自闭的死结。
  人前她必须完美且强大,情绪收放自如。但偶尔一个人独处时,她控制不住情绪,也懒得费心控制,便任由自己在丧气中越坠越深。
  这是她自我调节的最佳方式。
  -
  电话铃已经不知道响了几轮,挂掉了又立马打进来新的,到后面时晚缇干脆懒得去管它。
  又一阵铃声响起, * 回荡在空落落的小巷里,带起些许回音。
  时晚缇靠着石壁蹲在墙角,翻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赫然跳动着“时夫人”三个字,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触了下红色的按键。
  此后聒噪的声音再没有响起过,她把头埋进手臂里,听着耳畔淅沥的雨声,混杂着浅浅的呼吸。
  “缇缇?”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时晚缇抬头,恍神片刻,蓦地笑开了:“奶奶。”
  “哎哟我的丫头,怎么自个儿蹲在这?淋着没?脚麻了没?”
  “我没事。”时晚缇站起身,背手拍了拍屁股上沾的青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路牵着手绕来绕去,拐进了一家小店铺里。
  “奶奶,您别忙活了,我就是路过——”
  “那不成,你来都来了,奶奶哪能让缇缇饿着肚子回去?”
  时晚缇抱着毛巾擦头发,看着灶台边忙碌的身影,把到嘴边的“我吃过了”给咽了回去。
  不仅吃过了,还撑吐了——委实丢人。
  “今天想吃什么馅的?”
  厨房那人探出半个身子,举着擀面杖问道。
  时晚缇想了想,刚想笑着答“都可以”,对面便自说自话道:“昨天啊刚到了一块猪后腿肉,正新鲜呢,我瞧着忒嫩,就猪肉白菜的吧,调个酸汤底,给缇缇开开胃暖暖身子。”
  郑奶奶在栖云巷开着一家小店,其中抄手是卖得最好的,面是自己发的,皮是自己擀的,纯手工制作,味道一绝。鲜虾韭黄、腐皮鸡蛋、茴香油条,甚至栗子鸡肉、鸭血笋丁,只有你想不到的,绝没有郑奶奶做不出来的口味。
  时晚缇小时候贪玩,在弯弯绕绕的巷子里迷了路,蹲在店门口哭,郑奶奶把她捡了回去,给她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酸汤抄手,顺便给时家人打电话把她送了回去。
  那是她第一次吃抄手,软糯鲜香,汤底带着点酸口,温热的一碗下肚,整个人便从不安中抽离了出来。
  自此她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周日都会想办法偷偷溜出来吃一碗郑奶奶的抄手。
  郑奶奶在厨房忙活着,她把毛巾方方正正叠好,侧头看向门外。
  路边亮起一盏盏昏黄的灯,炊火做饭、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她爱极了这方人间烟火里的世外桃源。
  雨隐约有停下的趋势,天色渐晚,却恰好能望见一大片绵软的云落在屋檐上,温柔地裹着整个栖云巷。
  栖云栖云,真是个好名字。
  时晚缇撑着头淡淡笑了。
 
 
第6章 .  酸汤抄手(二)   烦人
  冒着热气的酸汤抄手“啪嗒”摆在了时晚缇眼皮子底下,香气争先恐后地钻进鼻子里,酸中带着点微辣,刺激着她蠢蠢欲动的味觉。
  海大的一只碗,满满当当盛了十二个抄手,白嫩又圆润,像赶着下水的小白鸭似的一个挤着一个,薄薄的皮下隐约能看到饱满的肉馅。
  酸汤底上飘着一小撮深绿的碎碎,配着辣油,相当勾引食欲,简直堪称色香味俱全。
  “ * 吃吧姑娘。”郑奶奶敲了敲碗沿,笑呵呵地说:“知道你不爱香葱香菜,这上面配色的是海苔碎。”
  时晚缇唇角一弯,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缓缓淌开。
  她垂下眼睑,摸了摸深蓝瓷碗上几枝晶莹剔透的茜红色果实。
  “缇缇专用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小丫头戒心挺强,怎么哄也不行,还是瞧见这只碗上的果子才肯吃的。奶奶这只碗谁也不给用,就等着缇缇来呢。”
  时晚缇笑吟吟道:“现在不会哭了。”
  郑奶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绝妙,时晚缇吃了一个就停不下来了,硬是把胃里拥挤的食物又往一块堆了堆,腾出快地连汤带抄手都下了肚,碗底干净地连肉沫星星都找不见。
  吃饱喝足,时晚缇挺着大了一圈的肚子瘫躺在木椅里,阖上眼开始担心怎么处理那十几个挂断的催命连环call。
  不待她思考出一二,头上突然笼下一片阴影,她听着脚步很轻,睁开眼下意识开口道:“郑奶奶……”
  时庭之西装熨帖,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胳膊下还夹着公文包,看样子是刚从学校赶来的。
  那张不见时光摧残、五官分明且立体的英俊——英俊?大概可以这么说吧,总而言之,他脸上的表情可算不上好看。
  “什么郑奶奶,我是你时爸爸。”
  时晚缇收回身子,往前坐了坐,背对着时庭之撇了撇嘴,语气淡淡:“时校长百忙之中抽空‘光临’小店,有什么要紧事吗?”
  时庭之收了公文包在她对面坐下,“收收你的阴阳怪气,别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
  “那您喜欢什么口吻,我都学的来。”
  时庭之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包烟,不等他继续下一步,时晚缇敲了敲桌子:“禁烟。”
  “……”
  郑奶奶听见动静,从厨房小跑出来,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是时先生啊。”
  时庭之站起身点了点头,“郑……郑女士,晚缇总是来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
  “您客气了,没有的事,缇缇乖巧懂事,我对这孩子喜欢得紧。更何况她每次来都会搭把手,可帮了我这老婆子不少忙。”
  “乖巧……”
  时庭之蓦地笑了一声,有点冷笑、又有点自嘲的意味,他夹着烟,没头没尾地看了时晚缇一眼:“倒是很少有人这么评价她。”
  时晚缇懒得接茬,那人也不再多言,十几平的空间里一时陷入令人心烦意乱的沉闷。
  郑奶奶看看冷着脸的这个,再看看沉默的那个,局促地把手往围裙上蹭了蹭,“那什么,我再去给时先生下一锅抄手……”
  时庭之:“不用了。”
  时晚缇:“他不吃。”
  父女两个这点难得的心有灵犀并不能冲散一星半点的剑拔弩张,时庭之拿起公文包,久久才道:“你妈那边我来解决,这几天你先别回家了。但是我不管你去哪,下月初花大开学典礼,务必到场。还有——”
  他走到 * 店外,终于点上了那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片浑浊的白烟:“贺家的事,没得商量。”
  待皮鞋跟踩在青石砖上的声音远了,那片白雾也散在了夜色中,时晚缇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尽管是早就猜到的结果,心里存着丝侥幸,也未免会失望。
  她在期待什么?这个家里早就没人记得她是谁了。
  时晚缇深吸口气,把情绪一股脑收了进去,站起身拍拍屁股,掏出手机径直拨通了一个号码:“岑恒,你亲爱的姐姐可能要无家可归了,收留我几天。”
  -
  岑家花园里种着几颗棕树,据说有招财护财的寓意,每每秋风拂过,阔大的叶片便会“哗哗”作响,慢慢把叶尖也吹得泛黄了。
  时晚缇开学前一晚还在抢岑恒的薯片,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早点让岑恒体会社会的险恶。
  两个加起来三十的人了,见面还是会掐会抢东西,看得岑夫人摇头连连直笑。
  对于被赶出家门一事,时晚缇没有任何不满,她巴不得一辈子赖在岑家。
  一辈子只做她自己。
  但是不可能。
  花大作为省第一的大学,不仅分数线最高,像是为了配得上这个名头似的,校园环境也相当讲究,绿植覆盖率高,空气清新,且每座建筑的落坐,大到教学楼,小到校门口的智慧女神雅典娜雕像喷泉,都请了风水大师看地形。
  时晚缇站在校门前,看着公告栏上那一行“弘扬科学,反对迷信”的校长赠言,忍不住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极致双标,就这?”
  说罢,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圈,除了几步开外站着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低头噼里啪啦敲着手机外,其他学生都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大约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点小动静。
  时晚缇悄悄松口气,摸了摸脑后用假发松松垮垮绑起来的低马尾,又低头拍了拍浅绿半身裙有些卷起来的荷叶边,确认无误后,摆出她那张标准的笑脸,顺着人潮径直走向学术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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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星捧月——
  这个词汇大约是为时晚缇量身打造的。
  讲堂里人群熙攘喧哗,她迈进去的一瞬间,前三排的人声显而易见地静了一瞬,隐隐有倒吸冷气的细微动静。
  时晚缇快速扫了一圈,目光锁在第二排空出的座位上。
  花大才子才女云集,不仅如此,有时候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这些才子才女中,又不乏颜值气质双双在线的“男神女神”。
  依照传统,这些人里总要有几个负责在校生祝词演讲,按理说第二排这样的好位置是不该有空缺的。
  也许是因为只有一个位置吧?
  花大的住宿环境和餐饮也相当讲究,宿舍内部装潢十分有设计感,食堂也有一些小有名气的餐饮公司外包窗口,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学生基本都早早入校,和宿舍的人也彼此熟悉过了,大多三两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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