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她不在乎 * ,一个人正好,不用有等来等去的拖累。
她欣然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身后有人小声絮絮谈论着什么,隐约能听到一点关于她的内容,时晚缇却不是很在乎,她满脑子只在思考一件事——为什么学校没有通知她准备入学演讲?
本省第十,本市第一,她打听过了,省前九的其他几位因为专业问题选择了其他学校,那她应该就是入学成绩第一名,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陷在这个问题的死循环里,不知不觉间便错过了领导致词和在校生致辞,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终于到了新生致词环节,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第一排最右的位置站起来一个人,迈开笔直修长的长腿,一步步走上讲台。
衬衣熨帖、领结齐整、中分的刘海和头发打理地十分精细,蓬松中带着些随性,一开口,声音清澈吐字清晰,简直是不能再标准的三好学生新晋男神。
“各位老师、同学,下午好,我是经济系国际金融贸易专业01班的贺见温……”
贺见温。
时晚缇微笑保持不变,内心一个没绷住直接喊了出来。
竟然是贺见温!
为什么是贺见温?
这两个问题在她心里天人交战,打到最后双方筋疲力尽,彼此投降融成了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成绩就是算上文综也是实打实的第一,完全没有被取代的理由。
漫长的五分钟里,时晚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讲台上的贺见温。
和晚宴时的油腻做派、以及网咖那副网瘾阿宅的形象都不同,今天的他清清爽爽,颇有些只活在电视里的日系少年、夏日限定校草的风格。只是那张笑脸怎么看怎么令人厌烦,怎么看怎么虚假。
演讲结束,他似乎也看见了台下的时晚缇,鞠躬时有意无意对她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时晚缇回了他一笑,把敌意藏得恰好。
烦人。
开学典礼结束,她静静坐在原地不动,横竖是最里面的位置,也不会影响到其他学生。
等到讲堂里的人散了个差不多时,视线里出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时晚缇顺着往上一点点看去。贺见温插着口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小姐,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再见。”
“贺少爷说笑,你怎么可能没想到,时家晚宴邀请函上鎏金烫字写的清清楚楚,‘庆祝小女时晚缇以全市总分第一考入花大’,贵人多忘事?”
四下无人,时晚缇不再掩饰自己的敌意,一句接一句地刺着对面那人,“我倒是真的没想到。看贺少爷那晚的衣着打扮,您还是学生这件事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贺见温的笑绷不住了,冷下脸道:“你几个意思?内涵我显老?”
时晚缇笑吟吟地比了个“OK”的手势——也可以说是三。
“男人三十而立么,正是事业风生水起的年龄,怎么能说老?何况我也没有内涵你呢。”
何 * 止内涵,初见那日,得知这个从发胶到做派都用力过猛的人将要成为她的未婚夫时,她简直恨不得把“油腻大叔莫挨老子”贴到贺见温脑门子上去。
第7章 . 金桔蜜饯 管好你自己
时晚缇没有以年纪小当作炫耀的资本的恶臭习惯,年长的人在她这里不叫年长,应该称之为阅历丰富的人。
在她看来,哪怕上了年纪有啤酒肚、有皱纹,也都是时光在人身上停留过的痕迹。
人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除非啤酒肚不是为了事业应酬,而是和狐朋狗友酗酒喝出来的。
除非这位长者做了什么令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再除非——
这个人很油腻。
以时晚缇的审美来看,所谓油腻,就是贺见温晚宴当晚自以为优雅风流,刻意修饰的拙劣做派。
她虽然也会有所修饰自己,但绝对是保证让对方不会感到刻意和反感的前提下。
由此来看,贺见温大约没戴过几次面具,还不至于到让面具和脸长在一起的程度。
想到这里,时晚缇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生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羡慕。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怎么样,看到代表演讲是我的感觉如何?”
贺见温似乎捏准时晚缇会在乎这件事,拼命在她的雷区蹦迪。
时晚缇微微一笑,“没什么感觉,演讲很成功,祝贺你。”
“……你就这反应吗?”
“不然?贺少爷想看什么反应?”
贺见温不自在地掩唇轻咳一声,“谢谢。不过,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是我吗?”
时晚缇保持微笑,“不好奇呢。”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行一步了,行李还堆在宿舍等我整理。”她弯腰系了系高跟鞋有些松垮的系带,站起来转身要走。
方迈出去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偏头道:“对了,贺少爷,关于我们的事……抱歉,我说不通家里,还需要另想办法。”
“没事。”贺见温摆摆手,“我也没说动。老头子真是魔怔了,为了攀上言情书网,不顾儿子死活,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娶……”
时晚缇笑意愈深,轻声问了一句:“恕我好奇,您和贺先生是怎么说的?兴许我也可以效仿一下。”
“哦,没说什么,只是把我在网咖见到你的样子原封不动地描述了一下——好吧,当然也添油加醋夸张了不少,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说是在网咖见到你的,老头子权当我疯了,压根没人信。”
“……”
时晚缇沉默了。
就在贺见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提了壶不开的水的时候,时晚缇拎着挎包一包甩了过去:“贺见温!你是不是有病!”
这一下不痛不痒,甩在了他小臂上,却直接把人砸蒙了。
薄荷色的小包“啪嗒”摔在地上,噼里啪啦滚了一地粉红的珍珠。
贺见温眨眨眼,摸了摸小臂,呆愣愣地看着对面气得脸色发红的人,半晌才心虚地说:“你怎么这么大气?”
“你还好意思问 * 吗?说好的相互保密,做不到就不要答应!”
“原来是气这个么……可是我没有说是在网咖见到你的,他们也没人信啊……别人的看法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吗?
当然重要。
那是她戴了十几年的面具,小心翼翼维护至今的形象,她必须完美无瑕,绝不能有一丝半点的裂痕。
看时晚缇不说话,只红着脸瞪他,贺见温像一条被扔在干涸土地上的鱼似的,张了半天嘴,谨慎地蹦出一句:“你这样……不会累吗?”
“管好你自己。”
“……好好好,我错了,对不起,消消气好吗时大小姐?包给我吧,我找人修好给你送过去。”
“不用。”时晚缇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低头看着一地圆滚滚的珠子。最大最圆润的,曾经嵌在正中的那颗珍珠,骨碌骨碌滚到了她脚边,时晚缇沉默片刻,还是用鞋尖轻轻把它踢开了。
既然坏了就不需要了,反正有的是代替品。
“哎,那不是贺见温吗?让你猜中了,还真的在这里。”
“可不么,她啊,打初中开始就天天念叨贺见温,了解的能不多么?”
“你们……别说了,别让他听见……”
讲堂入口涌进来三个女孩子,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
时晚缇连忙转过身,深吸口气,凶巴巴地瞪了贺见温一眼,用最短的时间把情绪压了下去。
这三个女孩……声音不小,讲堂又有扩大音量的音响功效,想不听见也难。
是贺见温的小迷妹吧?时晚缇挽着耳边的碎发,心中默默念叨,这种人还有迷妹,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看头?
算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轮不到她多嘴。
时晚缇看着三个女孩挤到贺见温跟前,中间娃娃脸的女孩怀里还抱着一个笔记本,大约是要to签的?她心里打着小算盘,正打算不声不响地溜走,响雷似的一声炸在耳边——
“晚缇学妹?”
时晚缇:“……”
怎么的呢?怎么还有她的事了?
“妈也妈也妈也!!是晚缇学妹!本尊!本尊!”
“我的天啊……乔乔谢谢你,还好跟着你来看贺见温了。”
时晚缇抱着包,踮着脚,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在茫然中被两外两个女孩子包围了起来。
正可谓是弱小、可怜、又能吃。
“晚缇学妹,你还记得我吗?花中钢琴比赛,你表演完毕上台给你送了一大捧郁金香的。”
“还有我,你高中演讲比赛,在讲堂拉了条横幅的。”
啊……时晚缇扶了扶额,她好像想起来了。
郁金香里爬出来的拇指粗的软体动物,以及横幅过于大张旗鼓而被其他选手针对。
想不记得也难。
时晚缇一直以为是有人针对她的恶作剧,原来真的是喜欢她的人啊……
她从震惊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换上一副惊喜的笑脸,温温和和道:“我记得。原来学姐们也在花大,之前来不及说,谢谢你们的花和……横幅。”
“学、学姐…… * 你听见了吗!!晚缇学妹喊我学姐!”
“是我们好吗,好痛哦不要抓我手腕……”
时晚缇看着这两个活宝,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女孩子也会是女孩子的迷妹,而并非彼此明枪暗箭绵里藏针地打交道。
她看看贺见温那边的娃娃脸,再看看面前难掩兴奋的两个学姐,一时萌生了些诡异的骄傲。
看吧,喜欢我的女孩子比你多——诸如此类。
这该死的胜负欲。
叫乔乔的娃娃脸女孩突然注意到脚边零碎的珍珠,抬头看向时晚缇露着半截线头的挎包,犹豫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们……吵架了吗?”
时晚缇一愣,嘴角有些绷不住,那女孩又紧跟着说:“因为刚才在外面好像听到了一些动静……”
另外两位听到这话,齐刷刷转过头,死死盯着贺见温,话却是向时晚缇说的:“晚缇学妹,他欺负你了吗?”
贺见温:淦。
他内心翻了个冲天白眼,心道我哪来的胆子欺负她,这炸毛猫不挠我就不错了。
如此想着,他长臂一伸,一把揽过时晚缇,笑吟吟地说:“怎么会,我们家和时家也算有来往,我和时同学寒暄一下而已。是吧,时同学?”
这一刻,时晚缇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虽然对方的手距她的手臂还有些距离,虚虚悬着,拉过来时的触感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她忍着一把扒拉开贺见温的狗爪子的冲动,悄悄背过手,在他手臂内侧的肉上狠狠拧了一把。
“……”
“贺学长,你怎么了?表情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没、没事。”贺见温倒吸口冷气,侧头看向时晚缇,后者落落大方地迎上他的视线。
两人目光碰撞,颇进行了一番加密交流。
-你掐我!你竟然掐我内臂的软肉!!很疼的知道吗!!!
-巧了不是,不疼我还不掐呢。
-……你可太狠了。
-谢谢。
然后心有灵犀似的一齐转过头微笑,特别是那个小丫头,笑得可谓相当真情实感。
“是的。只是寒暄而已,这包的缝线口早就有断开的迹象,我忘记换了。”
“原来如此……”两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只有乔乔看着似乎还有些犹疑。
“对了晚缇学妹。”其中一个突然想起什么,拉开背包的拉练翻找了许久,掏出一只玻璃罐子塞到了时晚缇怀里,“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小零嘴,不嫌弃的话你就拿去吃吧,我宿舍还有很多。就是有点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那只玻璃罐大概只有手掌长,满满一罐子金灿灿的小金桔。不算太沉,时晚缇握在手心里,却觉得分量沉重。
她抱进怀里,眼底漾开些细微的笑意,“谢谢。”
一直走到宿舍楼前,她仍紧紧抱着那只玻璃罐没撒过手。
花大的寝室分六人间、四人间、以及双人间。
人数越少的房间费用越高,也越难申请,时晚缇自然是走了她 * “时爸爸”的后门才能住进去。
行李一早便扔进了宿舍里,踩着高跟多少有些不便,时晚缇顺着楼梯走走停停,爬得十分缓慢,费了些时间才站定在六楼安全出口门前。
她微微喘着气,抬头看向绿色的指示灯牌,脑子里蓦地想起一件事。
咦?
她是不是……忘记把讲堂那一地珍珠收走了?
第8章 . 麻辣烫 真是个贴心的女朋友呢
算了,收拾好寝室再去吧。
时晚缇揉了揉太阳穴,微不可察地轻叹口气,抬脚往里走。
花大的宿舍楼是封闭式的,分阳面和阴面,没有向外开放的走廊和阳台。
时晚缇微微仰头数着门牌号,601、602、603……
607
时晚缇从挎包里摸出钥匙扣,插进门锁,“咔哒”一声后缓缓推开了门。
没有想象中扑面而来的烟尘,房间内干净整洁,装潢主调整体偏粉,倒是很少女的风格。
床铺延续了四人间的上铺下桌的模式,只不过改成了螺旋攀爬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