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晚缇又一次沉默了。
正常正常,学生嘛,精力旺盛的年纪,总喜欢搞一些风云榜男神女神榜之类的,能理解。
尽管这里是花大。
尽管她实在不明白这群人专心学业之外哪挤出来的精力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晚晚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吧?”温栗栗停下手中的动作,蓦地回头看她,两眼放光,一脸蠢蠢欲动的神情。
“不知道。”
“那我给你看。”温栗栗“哒哒”小跑着从被子里翻出笔记本,时晚缇犹豫再三,把到嘴边的“不感兴趣”咽了回去,无奈地顺着台阶爬了下来。
温栗栗抱着笔记本扯了把椅子过来,两个小姑娘并排坐在桌前,时晚 * 缇不习惯和人距离太近,微微往旁边错开了些。
时晚缇看着她熟练地打开花大论坛,登录账号,点进置顶热度第一的话题,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果然是甜妹,连键盘帽都是粉粉的hello kitty。
屏幕一白,紧跟着弹出来的是贺见温的六寸正面照,看角度应该是演讲时台下第一排正中的位置。
照片旁边是阿拉伯数字1,右上角还有一个金灿灿的王冠。
时晚缇不可置信地指着屏幕,“这是第一的意思?”
“是呀。”
“不能吧,就他?”
“晚晚太严格啦,贺见温的综合指数已经是近十年最完美的了。”
?还有综合指数这种东西吗……
温栗栗按住触摸屏往下划,出现了一列表格似的框框,分别是对外貌、身材、家境、IQEQ和性格诸如此类对的东西的评分。
“喏,你看,每一项都近乎满分,我翻过历届保留下来对数据,上一次指数这么完美的还是二十年前一位姓时的学长。”
时晚缇嘴角一提,又险些冷笑出来,顾忌到身旁滔滔不绝的人,又强行克制住了。
“时……时什么来着,话说我们现任校长也姓时。”温栗栗鼓着腮帮子,突然转头看时晚缇,“晚晚也姓时……”
时晚缇抄过桌上的水杯,若无其事地灌了半肚子凉水,“时这个姓虽然有些罕见,但也大有人在吧。”
“也是哦。”
时晚缇透过玻璃杯,看到温栗栗继续往下划,第二名是今天在校生代表的学长,外貌和家境的评分稍低了一点。
这种东西根本不靠谱,家境既不是个人能决定的,更不是该拿来炫耀的资本。作为一个坐享其成的富二代,时晚缇在外尽量对家里对事三缄其口,她在学业上努力不只是为了时家的脸面,也为了……
为了能做好时晚缇。
所以她打心眼里厌恶这种随意给人打分的行为。
更何况,那谁谁谁!讲堂里打光好,拍摄的角度也是选好的,人家第二那位学长是远拍小图,同样的角度打光未必比他差。
性格温和随性,体贴风趣……
时晚缇面上假笑,心里翻了个冲天的白眼,全部反着来还差不多。
锤子的恋爱指数榜,无聊……
第三那位很是眼熟,时晚缇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好像是网咖里和贺见温打游戏那位。
第四更眼熟了,这荷叶边的裙子,这低马尾,这不是她吗哈哈哈哈哈。
淦。
哪个小兔崽子偷拍的!
“晚晚,这不是你嘛——咦,哪来的水?”
“不小心洒了。”
时晚缇抽了张纸,冷漠地擦着没绷住喷到桌上的水渍。
“想想也是,这个榜是不分男女的,晚晚这么漂亮,人又温柔亲切,在榜前也不奇怪呀。不过家境这栏怎么是空的?”
时晚缇瞄了一眼,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家就是普通的书香家庭,比不得前面几位。”
当然是空的,看似时庭之打着她的名号举 * 办了庆祝宴,实际上却是时夫人的手笔。时庭之这个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让人知道他的女儿在花大,就意味着他这个校长注定要接受旁人的质疑和猜测。
尽管时晚缇一直坚定认为,怀疑她走后门进花大的人都多少沾点脑瘫,要么就是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脚后跟都懂的道理,避险还怕躲不及,时庭之得有多厚的后台、多不怕被□□的勇猛精神,才敢暗线操作修改她的高考成绩?
花市虽然戏称特产是富人,真正处于上流层的家庭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双手。
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白时庭之坐在这个位置的顾虑,自然心照不宣地保密,没有哪个会跟个大喇叭似的到处宣扬时庭之的女儿进了花大。
加上她素来不执着于名牌,路边摊也好品牌店也好,好看就买了,所以温栗栗不知道才是正常。
“晚晚的综合指数也很高诶,显示的数据好像只有IQ比贺见温差一点。”
时晚缇:“?”
第10章 . 黑金酥(一) 时教授,这不大好吧?……
什么玩意儿?IQ?比贺见温低?
她简直要气笑了。
“不过没关系啦,贺见温是花市理综成绩第一,IQ肯定是很高的。”
“第二。”时晚微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诶?是第二吗……那为什么会让他代表新生演讲?对了,我听别人说贺见温语文考试的时候睡着了,最后的命题作文一个字也没写,加上这几十分肯定就把第一挤下来了,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话说第一是谁来着,到底在不在花大呀……”
温栗栗纠着小脸思考片刻,打开百度输入“花市理科状元”。
时晚缇的名字弹出来的瞬间,有那么一会,寝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晚晚……”
“没关系。”时晚缇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酸的腰背。
“对不起对不起。”温栗栗连忙跟着站起来,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无辜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原来你是第一,不是有意针对你呀,我嘴快,你千万别生气……”
时晚缇漫不经心地瞄一眼亮着的晶屏,在她的照片下,有一行黑色的小字,字体很小,位置却足够显眼——“当年高考花市理科状元”。
多少有点故意。
但在温栗栗没有认出她的前提下,时晚缇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新室友。
那又如何,没写就是没写,拿到第一的人是她。
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不会,技不如人,我认。”
时晚缇提了提嘴角,毫无破绽地微笑道。
-
花大的课程安排比其他大学要紧密许多,一周只有那么一天半天是空下来的,但对于高中整整三年过着朝五晚九,晚自习后不到十一点不沾床的时晚缇来说,已经是足够清闲了。
公共必修九点开课,时晚缇七点爬起来的时候,天光微白,冒着一点散落的余霞,温栗栗已经出门了。
时 * 晚缇爬下床,从冰箱里摸出盒低脂牛奶,拔开盖子“咕嘟咕嘟”一口气灌进了胃里。连续三年坚持早起空腹喝牛奶,每天一个折寿小技巧。
平时大油大酱的东西没少吃,偏偏牛奶喝低脂的,权当是自我欺骗吧。
洗漱、妆前面膜、化妆……前前后后时晚缇对着自己这张脸折腾了一个多钟,她看着镜子里那头焦糖色头发,发愁地叹了口气。
虽说现在天气逐渐转凉,天天闷着假发套也不是事,热不热不说,对脱发实在不友好,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发际线后移地像大清辫子头。
寝室里左右隔断,正中的帘子一拉谁也瞧不见谁,但毕竟是同寝室友,难保温栗栗不会突然闯进来……
时晚缇焦虑地揉了揉碎发,开始后悔不该趁暑假脑子一抽冲进理发店染了个扎眼的色。没想到好不容易扛过了时夫人那道坎,跪在了学校里——要维持温婉乖巧大小姐的人设属实遭罪。
改天找个时间染回来吧。
挣扎再三,她还是认命地套上假发,随便卷了两下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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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五十,时晚缇踩着点推开教室门,沉默一瞬,又默不作声退了出来。
偌大的校园里,她只有两个不想见到的人,却不偏不倚一口气见了个全,这让本就不那么美好的周一早晨雪上加霜。
最可怕的——这两个人竟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时晚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时晚缇调整好心态,再度推开门走进去,冲讲台上那两人假兮兮地微微一笑,“早上好。”
“昨天排到教授的课后,我连夜整理了一份关于三论有机统一的小论文,希望您课前过目。”
“时代课题……你听过我的讲座?”
“是的,去年冬天,教授主讲的以‘与时代和解’为命题的讲座,学生有幸旁听,感悟良多。啊,还有前年……”
“……”
倒是聊得挺好哈。
料想之中的反应并没有到来,时晚缇竟生出一丝微妙的、被无视后的不快——至于这份不快来自于哪一位就无从得知了。
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得,时晚缇轻咳一声,微微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早上好。”
贺见温侃侃而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被打断的不悦,直到看清来人是时晚缇后才脸色一僵,像个罹患语言障碍的病患,阿巴阿巴欲言又止半晌,在时晚缇笑盈盈的注视下,深吸口气,颇有风度地微笑回道:“时同学,早。”
时庭之不咸不淡地扫了两人一眼,曲指敲敲讲义,“不早了,回去坐好,准备上课。”
周一次的校长亲自授课,外加新生里的焦点人物,难怪这种无趣的公共课会座无虚席。
无视后排那么几道炽热的注视,时晚缇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从“焦点”里排了出去。
眼看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位置,第一排靠窗的空位上放着一只玻 * 璃杯,飘着些浮浮沉沉的茶叶,这是有人占位的意思吧?
马上该上课了,人还不到,位置倒是占得挺好。
时晚缇踩着台阶准备往后走,身后兀地落下一声咳,不轻不重,但很刻意。
她回过头,看到自家不苟言笑的老父亲走到空位前,拿起玻璃杯喝了口茶,然后若无其事地回了讲台上。
有那么几秒,时晚缇和时庭之隔空对视,两两沉默了。
时教授,这不大好吧?
时庭之正儿八经了半辈子,大约也是人生头一遭干这种事,没坚持多久便挪开了视线,心虚似的低头翻起了讲义,说话时倒是义正言辞得很,“赶快入座,打铃了。”
不坐白不坐,这个距离对深度近视的人可以说是十分友好了。
她欣然走到窗边,光线一明一暗,空位旁一直埋着头的人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倾斜的日光。
“……”
时晚缇已经记不得这是她踏进教室后短暂十分钟内第几次沉默了。
原来时庭之给她开小门是这么个用意。
贺见温也愣住了,他看看空空如也的桌面,再看看时庭之手里的玻璃杯,刚要说些什么,一声清脆的响铃荡开,他做了个“速度”的口型,握着时晚缇的手腕一把把她扯了进来。
时晚缇踉跄坐了进来,刚想拍开他的爪子,压在手腕上的力度便迅速松开了。
虽说一部分来听讲的学生目的不纯,但时庭之的课没人敢开小差,响铃后三分钟内立时都收了心思进入状态。
这一小段插曲很快被贺见温抛到了脑后,日光照得桌面发烫,时晚缇微微向后靠了靠,侧眸顺着光看向贺见温。
他握着一根简单的黑色碳素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讲台,时不时低头在书上勾勾画画。
听得还挺认真……
不过这人是不是傻的?想和她解除婚约,还和时庭之套什么近乎……
时晚缇摊开笔记本,认命地想,下次一定要看清授课讲师再选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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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九十分钟大课终于熬到了头,时晚缇抱起书打算立马拍屁股走人时,贺见温突然伸出腿挡住了她的必经之路。
时晚缇微笑:“贺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不好意思,腿麻了。”贺见温蹙眉,一脸无奈地敲着膝盖,借机向前靠了靠身子,压低声音说:“下月底,老头子和你家人在墨丘利约了见面,我估计是说订婚的事,想搅黄的话,到时候记得配合我。”
时晚缇低垂眼睑,眼里没什么笑意,天生上扬的唇角却像是在微笑,“我可不会临场发挥,谁知道你能做出什么事来。”
“啧,我能做什么?当然是利于你我的事。”
时晚缇看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大抵猜到了个七七八八,略一笑道:“话说在前头,败坏印象的事我不做,其他的我尽量配合你。还有问题吗?没了就劳驾挪开你的狗爪子。”
贺见温对她龇了龇小虎牙,到底没回击什么,长腿 * 一收四平八稳地走出教室,还不忘和时庭之道声“再见”,活脱脱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时教授最讨厌磨磨蹭蹭、效率低下的学生。”
也不知道这种话是谁传出来的,反正,眼下教室里除了时晚缇,其他人确确实实撤得干净了。
好巧不巧么,时晚缇做事偏生喜欢不紧不慢,节奏太快只会令她觉得心烦,更何况——
时庭之在等她。
她抱着书,指尖修得圆润干净,身上有洗衣液淡淡的香橙气息,笑得乖巧且明朗,只是一张口便把锋利悉数露了出来:“时校长,有何指教?”
“在讲台上的时候,我不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