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蒙小将军?”姜漫看了眼承平殿,陈公公瞧见了她,正一溜烟带人小跑过来接驾。
这阵势对于常入宫的大人来说见怪不怪。
史岱焕还是第一次见。他忍不住笑:“陛下还是一如既往在乎娘娘。”
显然,这傻小子想起当年之事。想起他那时候跟姜漫一组,总是莫名其妙被人揍。
疼归疼,他总是过了就忘。也记不住。
还是后来,姜漫离开京城,蒙磊要随父亲前往西南,出发前一晚,偷偷跑来,由于心虚,不敢当面说,给他枕头下塞了个纸条。
上书:“知道为啥你老是挨揍吗?因为你离姜漫太近了。林见鹤很小心眼,你注意点。还有,就是,给你套麻袋下黑手是我干的,当然我是被逼的!你千万不要记恨我,拜托。还有还有,姜漫回京了你要立刻告诉我!!!”拜托二字后面还加了个哭泣祈求的小人。
他纵然是个傻的,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由眨眨眼睛,呆呆“啊”了一声。
“原来,林见鹤爱慕姜姑娘么?”他挠挠后脑勺,有种愧对林见鹤的羞惭。
回想,想靠近姜姑娘,大抵是她太美好了,人人都想靠近。
他还特意去七皇子府见林见鹤,结果被陈公公告知林见鹤病了,不见客。
后面便一直见不到面。
再见,林见鹤已与姜漫大婚。
林见鹤仿佛不认识他这个人。他也不敢再靠近林见鹤,索性熄了心思。
姜漫回京之事他写信告诉了蒙磊,却迟迟收不到对方回信。
昔日同窗时光是美好的,愉悦的。他见到姜漫自然高兴。说来,自从林见鹤与姜漫大婚,他便没有机会见到姜漫。
今日见到,竟然恍如隔世了。
陈公公见两人聊得这样投机,心道不好,这还了得。
他忙上来打断:“娘娘可是来见陛下?外头风冷,快随奴才进去罢,不然陛下该心疼了。”
姜漫摆摆手:“你先进去回禀便是,我还有事。”
陈公公心里叫苦,您能有什么事,再聊一会儿陛下醋缸都要打翻了。
正想着,殿内又出来一人。
一身银甲,英俊硬朗,眸子炯炯有神,眼含星光。
姜漫不由挥手:“蒙兄。”
史岱焕惊喜回头:“蒙兄!”
蒙磊闻声转头,看见两人,目露兴奋,立即大步飞来,如一片壮阔的云。
“姜漫!史兄!”
陈公公心里咯噔一下。
蒙磊拍了拍史岱焕和姜漫肩膀,力气之大,让姜漫险些没吐血。
她甩了甩胳膊,拍了蒙磊一下:“不错啊,蒙将军!”
蒙磊咧着嘴憨笑,脸颊有些红:“嘿嘿,当不得当不得。”
他想到什么,两只大眼睛瞪向史岱焕:“好你个史岱焕,忒没义气!亏我再三强调要给我来信。你竟一封也不来!”
史岱焕白嫩的脸涨红,忙道:“怎会?自知道姜姑娘的消息,我每月书信一封,怎会没有?”
蒙磊狐疑:“当真?”
史岱焕急了:“当然!我岂是那等阳奉阴违的小人。”
姜漫眼睛眨了眨,什么从脑子里闪过,她狐疑地向陈公公瞧了眼,果然看见陈公公心虚的眼神。
她清了清嗓子,道:“路途遥远,信送丢了也是有的。我相信,史兄绝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他说写了便写了,蒙兄也是,怎能怀疑史兄的一片朋友之心!”
蒙磊有些尴尬,又拍了拍史岱焕肩膀:“怪我怪我。”
史岱焕给他拍得脸色都发白了。
“咳咳,无事无事。”他忙躲开一些。
姜漫干笑两声:“今日难得一见,再见不知何时,当喝酒即兴才是。”
蒙磊想到什么,小心地看了眼承平殿方向,努力不着痕迹往左挪了两步,站姜漫远一些。
他睁大纯真的大眼睛:“皇后娘娘喝酒,皇上没意见么?”
姜漫经不起激,当即把袖子一挥,放大话:“他能有什么意见?我们家我做主!”
史岱焕脖子一僵,默默站姜漫远了一些。他把呼吸屏住,拼命冲二人使眼色。
二人却瞎子似的。
蒙磊狐疑:“当真?”
姜漫冷哼,挑眉:“怎么,你对我的地位有什么误解?”
蒙磊笑得咧开一嘴牙:“不愧是姜兄!好!咱喝酒去,不醉不归!”
他一提史岱焕,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史岱焕小鸡仔似的给他抓走。
史岱焕挣扎着,不死心提醒:“这,在宫中还是要注意些。娘娘身份不同,与我们这些糙人喝酒岂不是有损娘娘身份。”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蒙磊拍了一把史岱焕的脑门,“改日我自然上你家喝去。今日咱们三人便要不醉不归!走!”
他还回头招呼姜漫。
姜漫也颇为豪气:“好!”
史岱焕欲哭无泪。
他也不敢说皇上方才就站在窗边。自己一个人害怕便算了,害得蒙兄与姜兄再害怕,得不偿失。
姜漫让宫人在水榭摆酒。
许是好友重逢,当真酒逢知己,千杯嫌少。姜漫也莫名高兴,由着性子喝了很多。
蒙磊还嫌弃她的酒:“宫里的酒忒绵软,远不如边疆烧刀子痛快!”
史岱焕一杯下去,已经两眼模糊,脑袋往桌上一砸,人事不省。
姜漫失笑:“他的酒量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长进。”
蒙磊在史岱焕背上猛拍一巴掌:“睡什么睡,堂堂男子汉,一杯酒量怎行,起来继续喝!”
史岱焕任他砸得脸色发白,起是起不来。
姜漫灌下一杯,伸了个懒腰:“你别折腾他了。他可不比你。”
蒙磊讪讪松开了手,然后一个劲喝起酒来。
喝到最后,姜漫都觉得他有些喝多,正要劝,蒙磊红着眼睛,竟然睁着那双大眼睛哭起来。
姜漫震惊:“这,蒙小将军?”
姜漫于是被迫听了一番蒙磊的失恋史。
她哭笑不得:“所以,那女子坚定地拒绝你了?”
蒙磊哭着点点头,好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哈巴狗。
姜漫忍住想要摸摸头的念头,咳了咳,憋住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总有一日你会遇到意中人的。”
“真的?”
“嗯嗯。”
“嘿嘿。”傻孢子又乐起来,咧着牙,“咚”一声脑袋砸桌上。
得,也醉了。
姜漫叹了口气,摇头:“大小伙子,酒量就这点?笑死。”
陈公公在一旁听得心碎。
他感觉今晚的风都有点不妙。
姜漫吩咐派人将两个醉鬼送到府上去。刚站起来,视线一转,就看见一道身影站在海棠树下,似笑非笑看着她。
姜漫脑子里被酒精刺激,正是带点兴奋的时候。
她大喊一声:“呔!大胆贼人!竟敢偷窥本宫!”
说着,就摆了京剧的姿势,自己嘴里念着“当当当当”的声音,走了一个大圆步。
走到林见鹤面前。
她的眼尾泛红,眼睛里水润润的,整个人有些摇晃。
她凑近林见鹤盯着他,呼吸中的酒香喷在林见鹤脸上。
“贼,贼人叫什么!从实招来!”
林见鹤眼睑一撩,不冷不淡看着。
他轻启薄唇,伸手将姜漫往肩上一抗,平静道:“哦,贼人抢你回去做压寨夫人。”
姜漫惊道:“大胆!”
林见鹤:“嗯。”
“大胆!”
“呵。”
……
第120章 结局
120
翌日醒来, 头疼欲裂。
姜漫发现自己躺在林见鹤身上。
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几时了?”
林见鹤放下手中书卷,扔到一旁, 双手环胸,目光似笑非笑:“醒了?”
姜漫咬了咬嘴唇, 整个人往下一缩。
“那啥, 翎儿!我的信送来没有?!”她想起昨晚,她似乎, 好像,也许, 喝醉了耍酒疯来着。
“你是指这封信?”林见鹤手指修长如玉,闲闲捏着一封很厚很厚,而且皱巴巴的信。
信的署名那里歪歪扭扭三个字:“刘女侠”
她不由笑了:“你何时拿到的?”
她伸手去拿,林见鹤挑眉:“昨晚之事, 怎么说?”
姜漫感觉有点没气势, 输人不输阵,她坐起来, 睁圆了眼睛看着林见鹤,清了清嗓子:“不就是跟朋友多喝了几杯酒, 也没干什么呀!”
“哦,没干什么。”林见鹤轻笑一声, 正逢梨儿听见姜漫声音进来伺候,他淡淡道,“你来说,你们娘娘昨晚都干了什么。”
姜漫冲梨儿使劲使眼色,眼睛都要眨抽筋了。
可惜梨儿是个缺根筋的,不比翎儿。
她老老实实红着脸替自家主子尴尬:“娘娘昨儿夜里喝醉, 抱着柱子不肯下来,还说自己是一只鸟,会飞。”
姜漫脸上一片赤橙黄绿青蓝紫。她一字一句:“你莫不是记错了?”
梨儿红着脸:“宫里人都瞧见了,娘娘您还非说自己会飞,非要在屋顶上飞。”
姜漫笑脸僵住。
“可吓死奴婢了。”小丫头拍着胸口,“好说歹说您也听不进去,不让您飞您都哭了。”
姜漫咬牙:“我知道了。”别说了真的,要脸。
梨儿不愧是没眼色的,兴奋道:“多亏了陛下,陛下带着娘娘,从承平殿顶上飞到芷兰殿顶上,手里还提着一盏灯!”
姜漫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会儿,她流着口水傻笑:“我会飞!会飞!”
像只扑腾的傻鸟。
傻鸟。
她无语。
等下。她想起来,飞着飞着,她肚子里翻腾,好像……吐了林见鹤一身。
想到这儿,她忙往林见鹤脸上看了一眼。
“想起来了?”林见鹤淡淡道。
梨儿终于看出不对,忙退出去,不敢打扰帝后。
姜漫捂着脸不肯抬头。
“昨晚豪放得很,这会才知道要害羞?”林见鹤就盯着她冷嘲热讽。
姜漫本来很心虚,听他这么说话,她可就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不过是喝醉了。”
林见鹤抿唇,气笑:“我小心眼?”
“不是吗?”姜漫梗着脖子,“不然你干嘛要嘲讽我。”
林见鹤喉咙里发出一声哼声,将那封信放下,头也不回赌气走了。
姜漫冲着他背影道:“喂,这就生气了?”
她总归是有些心虚,但是又有一份赌气的心在,伸长脖子往林见鹤的背影看了几眼,咬了咬嘴唇,冷哼:“我才不哄你呢,让你生气让你生气。”
她抱着软枕狠狠蹂.躏了一通,满床蹦跶了一会儿,滚来滚去,脸颊贴到冰冷的信封上,她忙翻身而起,盘坐下。
拿着沉甸甸的信,她先是嫌弃地甩了甩:“咦——这个刘婆子,连信都这么邋遢。”
信封撕开,抽出一一沓更皱皱巴巴的信来。
纸张展开,她骂了一声:“真不愧是你。”
只见那皱皱巴巴的纸张上,有泥点子,有水印子,有不知什么东西染上的颜色,她搓了搓,大抵是什么花草罢,竟然还有油污!
“定是吃饭的时候溅上去的。”她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看见信的内容,她眉头舒展开来,一边看信,一边笑出声:“你就好了。”
刘婆子跟胥琛离开京城以后去了漠北,这人废话忒多,信足足几十页,完全没逻辑,想到什么写什么。
像他们见到的一朵花啦,碰到的一个流氓啦,被他们赶走的盗匪啦,边陲小镇稀奇古怪的跛子啦……什么都写。
将所有纸张都翻完,她心里暖暖的。
“翎儿!梳洗!”她扭头探出床帐,结果吓了一跳。
“妈呀!”她往后一缩,“你怎么在这儿?”
林见鹤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脸上还带着阴郁,抿唇,不高兴的样子,看着她道:“皇帝都起床了,皇后还赖着,成何体统。”
姜漫失笑。
她也就真的低下头,慢慢地笑起来。
越笑越觉得好笑。
刚才跟他置气的自己也是很幼稚了。
她低头笑得不能自已,而且有越笑越厉害的趋势,这让林见鹤更郁闷了。
他更生气道:“你笑什么?”
姜漫抬头,抹了把眼睛里笑出来的泪花:“哈哈哈,林见鹤,你怎么这么幼稚。”
林见鹤将唇一抿:“我不幼稚。”
姜漫笑够了,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林见鹤,缓缓低下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亲。
她心里突然就觉得,对林见鹤的爱,很多很多,多得溢了出来,多得远远超出了自己想象。
林见鹤垂下眼睫,伸手抱住她的腰,阻止她离开。
他将姜漫抱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他抱姜漫,总是很用力。每次,姜漫身上都有印子。
“林见鹤,你能不能轻一些呀!”姜漫总是拉长尾音,半撒娇,半抱怨。
林见鹤每次都用沙哑的嗓音答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