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乱终弃了一个病娇(穿书)——打醮翁
时间:2022-01-08 13:26:45

  地牢里空荡荡的。甚至没有人。
  太过潮湿,石头砌成的墙顶不断有水滴在地上。
  牢里很安静。水滴滴答答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见鹤的脚步轻而拖沓。一进到这里,他浑身气息都更加阴沉。戾气压也压不住,仿佛要冲破身体,呼啸而出,将整间地牢淹没。
  他抿唇,目标明确,一步一步向着尽头的牢房走去。
  陈公公跟在后头,紧张得满头大汗。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不断拿袖子悄悄拭汗。
  尽头的牢房里传来一道轻得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若非习武之人,一定听不见。
  虽然轻,却很痛苦。痛苦到什么地步?
  陈公公觉得这个人每一次呼吸都在承受巨大疼痛。若是可能,他一定很希望能够立刻死去。
  什么痛苦能让一个人这样?
  看到尽头牢房中的景象,饶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亲眼看一次,他仍脸色发白。
  林见鹤脚步顿住,不再走近。
  他远远看着那个被装进坛子里的人,面无表情,苍白的脸上满是阴郁黑暗。
  “主子。一切正常。”暗处的守卫如同鬼影一般浮现,跪在地上向林见鹤行礼。
  “把他抬出来。”林见鹤声音沙哑,语气难掩兴奋。
  “是。”
  坛子里的人低垂着头,脖子折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让人以为是断的。
  听见声音,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刺耳至极,犹如砂石摩擦,粗粝难听。
  陈公公知道,这人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地方,就要数嘴巴里的舌头了。
  一开始,他的声音温润轻和,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不难想象几年来怎样嘶声裂肺喊叫,才将嗓子毁成这副模样。
  一听见林见鹤的声音,那人似突然惊醒,疯了一般要往后,身体在坛子里动不了,唯一能转动的脖子拼了命往后仰,细长的脖子长长地仰后,像一条蛇。
  林见鹤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挣扎。
  他拂袖坐下,就那么看着梁玉琢受折磨,享受似的,端起一杯茶细细啜饮。
  “林见鹤!”
  那人一堆乱糟糟的头发中露出两只红色的眼睛。红血丝遍布,看过去,好像眼睛是血红的。
  “恶鬼!你是恶鬼!”
  陈公公皱眉。
  影子听从林见鹤吩咐,将坛子里的人抬出来。
  那人像一只被人砍断四肢的蛤|蟆,胸膛像吹胀的蛤|蟆肚皮,一根根骨头排列分明,一张皮薄薄的覆在上头,如果不开口,便像传说中的干尸。
  林见鹤目不转睛打量着梁玉琢这副样子,他没有放过那张与好看丝毫不沾边的脸,也没有放过他被齐齐砍断的四肢。
  他一丝丝一寸寸看过去,仔细地仿佛要从这个人身上找出什么东西。
  梁玉琢由一开始的疯癫大骂,到哭泣求饶不过几息功夫而已。
  林见鹤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他好像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确认好了,他身上的戾气压住了,眼底阴郁也舒展开来,换上一丝满足的笑容,好像压在心头的石头短暂地移开了。
  是的,只是短暂的移开了。
  陈公公心里很担忧。殿下已经很久不来地牢了。这一趟出宫回来,怎么好像病得更重了些。
  林见鹤漠然道:“将他放回去。地牢再加一队人看守。不论是谁,擅入者死。”
  “是。”暗处的影子领命而去。
  林见鹤出去时脚步快了些。风轻轻吹过,都能感受到他的满足和愉快。
  他嘴角扬着一丝笑容,声音有些天真的喜悦:“陈公公,梁玉琢这副样子,天底下哪个女人会看他一眼?”
  陈公公额头滴下汗来,恭声道:“便是又脏又臭的乞丐,都不会看他一眼。”
  林见鹤笑了。笑得极愉悦。
  “去芷兰殿。”他道。
  这回,太阳早已下山了。
  宫道上黑漆漆的,只有墙头的宫灯闪着微乎其微的一豆昏黄。
  林见鹤脚步极快,一闪之间便不见了,恍惚如一道鬼影,吓得墙头的猫不安地叫了几声。
  陈公公一边抹汗一边迈着小碎步追上。主子每次去地牢情绪都极不稳定。他怕有个万一就糟了。
  姜漫坐等啊右等啊,都等不来林见鹤。
  旁敲侧问,问得宫女快哭了也没说出有什么传消息出去的法子。
  看来林见鹤学聪明了,不给她丝毫机会。
  她长叹口气。吵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知道林见鹤此时心情是怎样的,是觉得将自己抓回来关住了,很高兴呢,还是怕她生气躲着不敢见?
  她摇摇头,失笑,怎么就自动带入了上辈子的林见鹤。
  这辈子的林见鹤想什么,说实话,她不很清楚。想到灵隐寺那个独立晨雾中苍白瘦削的身影,她脸色隐隐发白,手指也攥紧了,忙将这一幕从脑海中移除,那股让她心神不定、忍不住恐慌的感觉很难受。她感觉有什么是不对的,但这种预感让人恐慌。她宁愿不去想。
  坐着发呆够了,她便起来,将宫里的宫女都抓了,找一个强壮的当“母鸡”,自己当“老鹰”,抓她身后的“小鸡”玩。
  头两回“母鸡”并不敢怎样拦她,被她训斥了几句,这才紧张地张手拦她。
  再后头,她虚张声势追着“小鸡”跑,小宫女们惊得连声尖叫,整个宫里闹声一片,远远传出去,好不热闹。
  姜漫玩上瘾,一直追到天黑,追到大汗淋漓,一身痛快,秀丽端庄的宫女们发髻乱了,衣服散了,个个狼狈不堪,个个都笑得花儿一样。
  姜漫正追得起劲,放马跑去,“小鸡们”一串儿甩出去,拼命躲她,大家一个追,一个逃,双方都投入全副心神,以绝对紧张的心情去玩,竟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开了。
  注意到的时候,是姜漫跑得太快,被殿门边石柱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大家惊恐地看她倒下,这才从游戏中惊醒,大梦初醒,吓得魂飞魄散。
  更恐惧的是,姜漫倒下的时候,大门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
  七殿下。
  姜漫给人一个提溜拎着衣领放下,避免了头疼的一摔。
  宫女们惊喜交加,又害怕又高兴,齐齐跪下认罪。
  前一刻的欢声笑语立刻换成死一般寂静。
  姜漫挣扎着下地,一把拍开抓她衣领的手:“松手松手!”
  “啪!”宫婢头垂得更低了。
  姜漫发现,这些人在害怕林见鹤。
  陈公公一挥拂尘,示意宫婢们都下去。
  瞬间,院中只剩姜漫和林见鹤两个。
  姜漫揉着脖子扭头,没好气道:“林见鹤。你干什么拎我领子!”
  林见鹤视线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淡淡道:“在宫里都能玩这么疯。”
  姜漫抽出帕子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她脸色还是红的,跑了那么久,气都喘不匀。
  “哈,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呢。”姜漫道。
  “我为何不敢来?”
  “某些人手段不光明正大,用迷药将我药翻。若不是我好脾性,非跟你算账不可。”她大口饮下一杯茶,狠狠瞪了林见鹤一眼。
  林见鹤抿唇:“你知道是我?”
  姜漫哼了一声,得意:“你以为戴了面具我就不认识了?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别想瞒过我的眼睛。”
  不知这句话哪里让他高兴,那双狭长的眼睛弯了一弯,虽然很快收敛,但还是被仔细盯着他的姜漫捕捉到了。
  “当真?化成灰都认得?”林见鹤眼睛里若有所思,好像当真在思索其实践性。
  姜漫跑得一身汗,被这快近冬日的冷风一吹,嗓子里有些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一时半刻止不住。
  林见鹤却好像看笑话:“让你疯玩。还真是没心没肺。难道你不怕?”
  “进屋进屋,”姜漫引着他往屋子里走,“我可不会给你把柄害我。”
  她往火盆边走,顺手从榻上取过披风披上,一边道:“怕什么?跟永昌侯侯府一起下狱?还是怕嫁给你做七皇子妃?”
  林见鹤面上戏谑消失,静静不语,眼底情绪翻滚。
  姜漫让陈公公给林见鹤也披上毯子,两只手伸出去,放在炭盆火堆上,烤得暖烘烘的,道:“不管是哪个,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很好奇。”
  她抬头看着林见鹤眼睛:“你为什么非要我做皇子妃?抑或说,皇上逼你不得不这样做?”
  林见鹤盯着火盆中跳跃的火苗,那些灼热的火焰在他眼中闪烁,滚烫的温度似乎可以将肌肤烤至焦灼,疼痛随之传来……他想得出神,过了好久,才听见耳边的声音,是姜漫在说:“你为什么非要我做皇子妃?抑或说,皇上逼你不得不这样做?”
  对,为什么非要姜漫做皇子妃?
  他眼睛里闪过好奇。
  “因为我就要你来做。谁都不行。”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姜漫睁着眼睛,目光里迷茫、惶惑一闪而过。
 
 
第93章 梦魇
  093
  林见鹤怔愣一下, 一瞬不瞬盯着姜漫:“你不愿意?”
  平日里,他的眼珠子是最乌黑的,像最饱和的黑曜石的颜色。姜漫恍惚想起遥远的上上辈子读外国文学时, 她形容一个人的眼睛,用的是“黑色”这个单词, 老师纠正她, 说只有在诗歌和文学中,才会用“黑色”去形容眼睛。现实中, 人们的眼睛往往不会乌黑。
  姜漫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他针一般根根分明的睫毛。它们那么长,又那么直, 一点都不弯曲,跟自己卷翘的睫毛完全不一样。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心乱如麻。像一只给猎人围堵的鹿,慌张四顾。走投无路之下,只得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也不对, 林见鹤并不是敌人。
  她这法子不讲道理, 只是伤人的心。也伤自己的心。她不想伤害林见鹤。
  “林见鹤。”她视线看向别处,“临安城的时候, 你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空气蓦地一滞。
  姜漫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后悔了。可她更怕林见鹤的问题。她回答不了他。也没办法答应。
  是以尽管她能感觉林见鹤身上气息变冷,能感觉到心里揪疼, 却没有改口。她安静地等着。
  这个情形,好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半晌, 林见鹤嗤笑一声。
  “你见不得我杀人?”他逼问,声音里压着冰冷嘲讽,“你觉得我狠毒?”
  姜漫张了张嘴:“他们罪不至死。”
  她的手攥紧,掌心掐出红印,还是抵不过心口的疼。
  林见鹤好像气极了,他站起身, 居高临下看着姜漫:“因为我狠毒,所以你不愿意做七皇子妃?”
  他的语气平静,这种平静却丝毫不能让人安心。空气里仿佛凝着可怕的雷雨。
  姜漫一颗心揪起来,她明明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嘴巴却只能说:“我没有说你狠毒。他们应该受罚,不管多重的罚都是他们该受的。但是你杀了他们。”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希望这让人窒息的一瞬赶快过去。
  她抬头看着林见鹤:“你杀人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憎恨?是厌恶?”
  “对你心怀恶意之人,你都要杀光吗?”
  她的脸色有些白:“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都要一一报复回去、憎恨他们至死吗?”
  闻言,林见鹤眼睛里泛起嘲讽的笑:“我杀了几个十恶不赦的无耻小人,你说我恶毒。我不像你,一副慈悲心肠。这世上有人害我,我必要他们十倍百倍奉还。若有人敢夺走我挚爱之物,我便是搭上性命,两败俱伤,也要夺回来。”
  他的轮廓那么英俊漂亮,脸色白得却像纸,脆弱得仿佛一戳就破。
  他用冷漠、阴森的声音道:“我就是这么恶毒,睚眦必报。”
  姜漫脸色泛白,眼睛里满是仓皇。
  她嘴巴干得张不开,仿佛有一根针,将嘴巴紧紧缝上了。
  她得用全身的力气死死压制,才能防止自己颤抖,防止自己露出一丝破绽。
  “这样啊。”她低垂着头,脖颈细弱得仿佛一掐就断。
  林见鹤盯着那一截瓷白细嫩的脖颈,胸口洞开一个大洞,寒风来回冲撞,那种冷、疼,让他想将这个人撕碎了,揉进自己身体里,把那个洞堵上。这样就不冷了。
  姜漫也觉得冷啊。她盯着火盆,火明明就在面前,身上却越来越冷。奇怪。
  她缩了缩脖子,用氅裘将自己裹起来,裹成茧的形状,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只蚕宝宝,紧紧藏在自己的茧里面。
  她低声道:“我不跟你成亲,你放我走吧。”
  半晌,旁边之人都没有声音。
  她一动不敢动,浑身的神经都麻木了。
  “砰!”很重的一声。
  姜漫缩回去的知觉猛然被吓了回来。
  她低头,林见鹤的头砸在地上,苍白的脸上,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乖顺地垂下。
  她大叫了一声:“林见鹤!”
  想也没有想,用手将已经烧起来的火盆丢开,扑上去把他身上已经着起来的火扑灭。
  她抱着林见鹤:“对不起我错了。”
  她的眼睛泛红,身体颤抖。抱着林见鹤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公公听闻不对赶紧进来:“殿下出什么事了——”
  姜漫背对着他,听见动静,猛地惊醒。一瞬间回过神,慌忙将眼泪收了回去。
  她开口,嗓子沙哑:“他晕倒了,砸到了火盆,差点烧着。火灭了,快请太医吧。”
  陈公公脸色一紧,忙出去吩咐人叫太医来。
  姜漫低头将额头抵在林见鹤额头上。嘴唇颤抖:“对不起,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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