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男同志救了女同志都是要娶人家的,我们都……这样那样了……”
于冬月走在周信阳前面观察他的表情。
周信阳脸通红,额上青筋明显凸起,小声嘟囔一句:“你不说没人知道。”
于冬月听见了,有些失望,“哦~”
“好吧,我于冬月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周信阳眉头紧锁,怎么是于冬月救了他呢?那书里的剧情到底作不作数?还是说他因救她而死的不是今天?
于冬月讪笑,“你是不是怕我赖上你啊?”
周信阳停下站在她对面,低着头,“我想想。”
“想什么?”
“想我们之间的事。”
这就是调戏纯情小男生的快乐吗?于冬月见周信阳红着脸慌张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天色渐暗,各家各户房内点着不太亮的煤油灯,附近草丛里各种昆虫清脆又混乱的叫声,都叫这夜晚的氛围更朦胧了些。
周信阳又长又密的睫毛把低垂的眼眸挡得严实,额前碎发被微风撩动,脸上的皮肤比原主还好,喉结因察觉到有人注视不安分地上下滚动,让人不禁多看两眼。
但是刚才吃饭时,于冬月注意到周信阳的左手虎口处一道长长的疤痕,盯得久了还觉得有些瘆人,仿佛能看到他受伤时紧蹙的眉头和流淌着鲜血的左手。跟他这张脸倒还挺反差的。
于冬月依依不舍地挪开目光,悠悠道:“好吧,那你快点哦。”
周信阳一头雾水,心里有千百种想法,又不知如何实施。
她的坦荡不断扰乱他的思绪。
于冬月回去烧了水想洗个澡。
灶屋旁是专门修建的洗澡房,其实就是有一个桶,用水瓢舀水冲身上,于冬月欣喜地发现竟然有肥皂,放在这里应该就是洗澡的吧,她在手上搓出泡沫,再抹在身上,满足了,别家都是用皂角。
皂角能洗一切。
用肥皂洗了身上,于冬月穿好衣服,去院子里拿了皂角在盆子里洗头发。
清爽,于冬月觉得自己香喷喷的。
*
翌日一早,江鹏洗漱完就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江展江颖被江鹏赶去上工,说是平时都上学,现在放假了锻炼一下。
于冬月没孩子陪她玩,背上竹篓去山上扯猪草、挖野菜。
她就蹲在河边割猪草,老远听见那边一个婶子喊:“于家老三啊,你别离那么近哦,万一掉下去可咋办?”
于冬月笑笑往远挪了一步,脑子里刚被原主记忆灌输的时候,还以为这里都是让人难过的事情,导致悲惨的人。自从她离了于家,宋莲芝、江鹏三兄妹、连这后山偶然碰见的大婶都让她觉得暖心。
对了,还有周信阳。
她昨天问了表哥他的名字,江鹏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觉得他还挺有眼力见的,对书里男女主的爱情更加期待了。
真如江展所说,周信阳经常在后山砍树。
他正拖着一根粗壮的树干在山上一步一步慢慢前进。
于冬月装作不经意垂头走过去,在离他不远处蹲下挖野菜,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进他耳朵里:“要回去了吗?”
周信阳昨晚失眠了,刚才砍树也力不从心,按理说于冬月救了他,两人还……他就应该负责,可是救他的不是别人,是于冬月,如果昨天没有按照书中剧情因救她而死,是不是后面还会发生类似事件,直到完成书中剧情为止?
他在这后山砍树,连野猪熊瞎子都不怕,刚独自一人做木工时刨子划伤了手他也能咬牙挺过去。可是这些的前提是他还有命活着。
自从梦到书中剧情,他才发现自己格外的惜命。
于冬月见他愣在那,肩上扛着树干一头,走过去把树干接过来扛在自己肩上。
周信阳还没想好要跟她说什么,这肩膀上一轻,转眼瞧见瘦弱的女人扛着比她还长的树干。
“你拖不动,给我。”
于冬月眉梢一扬,表情轻松地走了5米的距离,笑盈盈地回头准备接受他惊讶的目光。
“我天生力气大。”
周信阳顿时愕然,片刻后又面无表情地要去把自己的树干拿回来。
于冬月嘴角压不下去,索性就一脸张扬地把树干扔到地上,朝周信阳迎面走去。
“你看我们两个多合适。你不会游泳,我游得特别好;你是个木匠,我力气大能帮你抬树。”
两人四目相对,于冬月脚步停在和他有半步远的位置,“我想要结婚,而你,正好是单身。”
周信阳心跳漏了一拍,往常只要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就能把那些前来说亲或是对他有爱慕之情的人拒之千里。
这个女人不简单,书中的于冬月可是被一个男人骗得团团转,最终还为了那个男人惨死。
可是面前的于冬月怎么看都不像那么蠢。
他感受到自己发红发涨的脸,尽量不动声色地开口,“你一个女孩子,知不知羞?”
于冬月不以为然,“这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情吗?”
周信阳无话可说。
她想结婚?
可是他只想保命啊。
于冬月见他不说话,转身背上自己的竹篓就往回走,还要回去剁猪草喂猪呢,自己是个急性子,总要给别人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周信阳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立在原地半晌,如果和她结婚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书中那样悲惨的结局?
他有些动容。
可是这才见了两面,才认识两天,就谈结婚的事……
这种情况在村里也不是没有过。
第4章 . 家人 画饼
宋莲芝家有4只鸡,两只鸭,两头猪,在玉禾村算是大户人家。年终上交一头猪,剩下那头留着自家吃,多得还可以卖钱,日子过得不错。
自从去年宋莲芝上工时镰刀不小心砍到自己的腿,流了很多血后,她就跟队长说不出工了,反正存款、家里自留地那些菜够他们一家生活的。
于冬月去后院喂猪,趴着猪圈的土墙边上看它们吭哧吭哧地吃完,又三两下爬到秸秆垛上面,享受乡下的风景。
风迎面吹来一股子粪味儿,也分不清是啥动物的,还有脚下秸秆子的味。
她回前院的时候小姨不在,还想要点活干呢。
江鹏和周信阳在院子里研究木板。
昨天晚上江鹏在堂屋高声跟宋莲芝交流,“妈,我让信阳兄弟明天来咱家做桌子吧,我腿脚不方便,无聊还能学学解解闷。”
宋莲芝观察于冬月的表情,“来呗,咱家包他三餐都行。”
于冬月当下就听出来这是说给她听的,低头轻笑,能出生在这种家庭里真是有福气。
周信阳边用尺子和铅笔标记长宽,边回江鹏,“我用水曲柳比较多。”
江鹏一个门外汉拄着拐曲着一条腿,这摸摸那看看,是真感兴趣,“这种弯了的木材能做什么?”
“在这面糊上泥浆,下面用火烤就会变直,然后加一个木撑顶住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江鹏拍拍周信阳的后背,“我怎么没瞧见螺丝钉?是不是那种不用螺丝的做法?”
周信阳勾了下嘴角,“榫卯结构。”
“对,榫卯。老弟,你还真厉害。”
江鹏瞥见灶屋门口的于冬月,似笑非笑地小声问周信阳,“兄弟,你都20了,咋还没结婚呢?没相中的?还是咋?”
于冬月翻了下眼皮,扬声:“哥,你都23了,还操心人家。”
江鹏撇嘴,这不是想让她早点成婚,好快点摆脱那个晦气的老于家。
其实江鹏和宋莲芝是想在城里或者外地帮着介绍一个的,离于家人越远越好。玉禾村的别人他们也不会这么积极去撺掇,这不是这人是周信阳吗?看着就踏实能干,那眼神还总透着一股狠劲,当兵多年的江鹏都觉着要是妹子跟他在一起,他一定能护住于冬月。
周信阳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家一家子都盯上了,把铅笔别在耳后,一脸认真。
于冬月从小就喜欢带着点坏的男生,现在看见周信阳耳后别了根铅笔,像别了根烟。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让你悔恨终身的感觉。
于冬月可不信见了两面就有多喜欢人家,不过是见到帅哥有些腿软心软罢了。她摇摇头,跟江鹏说自己回屋躺会,小姨回来再叫她。
*
于东强来的时候知道江鹏回来了,村里当兵的回来,一进村就传开了。
他是有点怯的,可是那边他娘和他媳妇一直拱火让他来把于冬月抓回去,说现在就他能治得住于冬月。
他磨不开面子,新婚一个月的媳妇看着呢,总得拿出点当大哥的样子。
他步子迈得大,看上去有点派头,见到江鹏还是本能地脸上堆满了笑。
江鹏比他大一岁,当兵的气场又强,他庆幸媳妇吴美娟没跟着一块来。
“鹏哥,回来了,这腿咋弄的啊?我娘让我过来看看你,慰问一下。”
江鹏嘴角一抽,早就从他妈宋莲芝那听说于家的事,于冬月又是他拿着当亲妹妹一样的,他现在见着于家的人就烦。
随口应了声,“嗯,回来了。”
于东强看出来人家不欢迎,不欢迎也没办法,他得完成任务,“冬月在吗?我来接她回家。”
江鹏叹了口气,“睡觉呢,让她回家有啥事?”
“哎呀,这不是娘想她了嘛。”
江鹏腿差点没气好了,毫不掩饰翻了个白眼,“她刚睡下,以后再说吧。”
于东强脸上挂不住,这边上还有外人呢,万一周木匠去别家做木工说出去了,他多没面子。再说这是他妹子,怎么像是他们江家的人一样。
周信阳只有于东强刚进来时抬了下眼看来人是谁,后来就一直手上不停的忙着。
“我进去叫她,这时间不干活睡啥觉。”于东强边说边往里头走。
江鹏这腿脚不便,驾着拐没追上他,身边一个人影飞过。
周信阳快步挡在于冬月门前,目露不悦,“你一个大老爷们进人家小姑娘房间不合适吧。”
这话不容拒绝的意味明显,于东强闻言更多是没想到话是周信阳说的。两人往常在村里遇到还会叫他一声于大哥的。
“我是她亲大哥。”
江鹏冷哼,这是说他不是亲的呢?于冬月到底跟谁更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周信阳不让,江鹏见状也放心,随性坐在一边。
于东强扯着脖子对着屋里喊:“冬月,小妹,于冬月!”
于冬月这时听见有人喊她,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但身子就是动不了,眼皮子发沉睁不开,外面的声响倒听得清楚。
恰巧宋莲芝去公社买东西回来了,见着于东强恨不得拿铁锨拍他。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啥?”
于东强寻思再怎么着也是亲小姨,而且一个外人在这打扰人一家子过日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烦于冬月呢,嬉皮笑脸迎上去,“小姨,我娘让我来接我妹回去,你进去帮我把她叫起来吧。”
宋莲芝越过他先把东西放回堂屋才出来,“不叫,她不想回去。”
“你们让她回去干啥?跟那个比我岁数还大的老周结婚?你们这是人干事儿?”
宋莲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劈头盖脸一顿说:“那老鳏夫给我我都看不上,你们让冬月嫁给他?恶心谁呢?我给你找个50岁寡妇你乐意吗?”
于东强挠挠头,不乐意能咋地,爹说了算,等爹回来于冬月要是不嫁,后果更惨。
可是宋莲芝吵吵起来五官齐飞,怪吓人的,他不敢回嘴。
宋莲芝瞥他一眼,“你们家甭管了,回头我让江鹏给她从部队介绍一个,给她找个条件好的,你们以后不也跟着沾光吗?你们一家子就是眼皮子浅,只要眼下那点利益。不为你以后孩子考虑?没准还能给你们兄弟几个找个工作啥的。”
于东强不禁点头,说的在理。
“行,你回去跟你家人说说,我肯定给她找个好婆家,给你家找个好靠山。”
于东强乐得呲着牙就走了。
于冬月刚已经硬生生起来了,靠在门上听,等于东强走了才出来,声音还有点沙哑,“小姨,你真要给我介绍个当兵的?”
宋莲芝回头看她脸上都睡出印子了,眼皮还有点肿,回头扫了眼院子里专心锯木头的周信阳,在她脑门上拍一下,“你爱找啥样找啥样的,我给你介绍你就能处啊?我那是缓兵之计。婚姻自由,你要是想让我给你介绍,我就好好给你找个相看相看,不想让我介绍,你就自己呆着去吧,又不是非得结婚,大不了咱俩作伴。”
宋莲芝画大饼一流。
于冬月追着宋莲芝进堂屋,搂着她的脖子,亲昵道:“好啊,你不嫌弃我我就不结婚跟你作伴。”
宋莲芝打了下她的手,从竹篓里拿出刚从公社买的军绿色水壶,还有草编的遮太阳的帽子。
“你不是决定明天去上工吗?我今天去供销社买白面粉,顺道给你买的两样必备品。”
于冬月低头看着水壶强忍住眼泪,半天没吭气。
宋莲芝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行啦,多大姑娘了。”
于冬月靠在宋莲芝肩上,声音闷闷的,“小姨,我会给你养老的。”
宋莲芝每次瞥见她胳膊上的伤,别提多心疼了,这孩子早先在她家待了8年,她都当自己孩子看待,先前也气过,到底是别家的,说不让联系就真不联系。可是这两天相处下来,这说话办事虽变化了些,还是稀罕得紧。
“用得着你给我养老?你自己好好的就行。”
于冬月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婚,很快两人各自成家,她要么住宿,要么轮流寄养在各个亲戚家。不过她骨子里莫名的傲气,倒是没养成去哪都要懂事都要看人脸色的性子。
可能是她父母虽然除了每月给她打钱外,没有其他交流。但是最起码她手上就没断过钱。多看看自己有的,还觉得挺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