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在那猜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张瑶忙前忙后地给于冬月做吃食,周信阳都没啥可干的了,张瑶跟宋莲芝还商量着要轮番换着在他们家里住,方便照顾月子。
于冬月好说歹说,才让她们白天来,天黑了就回去。
晚上喂奶成了老大难题,喂了三天,于冬月安慰自己习惯了就好,可是周信阳出去一趟竟带回来了两桶奶粉,晚上终于能睡个整觉了。
孩子一出声她就是要醒的,哭得时间短了,她就睁睁眼再睡过去,哭得时间长了,她就坐起来,和周信阳一人喂一个。
大夏天,于冬月带了个针织帽坐在床上,看着江展和张瑶哄孩子,一天能睡四五觉,吃四五顿饭。
宋莲芝蒸了几个茄子,调好料沾着吃,于冬月最近带点油的都吃不下,鸡蛋羹拌饭、蒸茄子拌饭、清汤面……
前几天做了鸭汤、排骨汤她闻到都想吐,也是纳闷怎么怀孕的时候没反应现在反应那么严重。
全家大大小小围着她和孩子团团转转,于冬月一会掰着手指头数着啥时候能做完月子,一会想时间过得慢一些。
队里的人过来看孩子和于冬月,会被江展江颖拦住,先洗了手才能抱娃娃,他们见了就不想走,孩子长了一副招人喜欢的样子,想亲亲脸也被江展严厉禁止。
是于冬月拜托他们看着的,好些直接挖了土施了肥,割完稻子直接就来了,身上都是灰就不说啥了,手上也脏得不能看。
于冬月宁愿他们过来抱她,也不想他们去抱孩子。
只是过来见了的一出去都在说,“那俩孩子长得都好看,随了她们爹娘了,没见过这么俊的。”
原本听说生了两个小丫头都不怎么感兴趣,一听这话,都想过来看看到底能有多好看,不惜拿俩鸡蛋只为一睹娃娃的面容。
晚上才能安静下来的周家。
周信阳把两个孩子哄睡后,又把于冬月抱在怀里,“母女平安,是我听到过最幸福的四个字。”
第44章 征兵体检
张瑶先照顾了于冬月几天, 后来就被于冬月连推带骂地赶走了。
“赶紧回去准备高考,我这里这么多人还缺你照顾?”
少了一个靠谱的人,宋莲芝盯于冬月盯得更紧了。
家里鸡下的蛋全被她拿过来给于冬月吃, 还用布料和各种票跟别家换鸡蛋,一天至少5个鸡蛋。
“我跟隔壁大姐换的, 明个我得去趟县里寻个地儿再多买点鸡蛋回来。”
于冬月看着眼前一碗红糖水里面卧着六个圆圆的鸡蛋, 百无聊赖。
“小姨,我真的吃不下了, 鸡蛋再好也不能天天这么吃啊。”
宋莲芝边说边端碗要喂她,“你懂什么?坐月子就是要多吃鸡蛋, 你舅妈坐月子的时候一天十个鸡蛋都是少的。”
“我舅妈现在身体那么虚弱,不会是吃鸡蛋吃的吧?”
宋莲芝习惯性地要抬手抽她,正巧周信阳端了盆水果进来,她及时收了手。
周信阳把苹果切块, 用沸水泡十分钟后, 才拿来给于冬月吃。
于冬月头一次觉得吃东西如此无意义。
往常半小时就能消灭的吃食硬是吃了一下午,晚上宋莲芝又给做了一大锅鲫鱼汤, 盼着小姨能赶紧回家去,于冬月还是乖乖地吃完了。
宋莲芝走后, 于冬月开始向周信阳进攻。
整个人攀到周信阳身上,“周信阳, 最近天气这么热,我都要臭了,我想洗澡,想洗头,我感觉我的头好像有蚂蚁在爬,你给我烧水好不好?”
周信阳谨记宋莲芝说的“一个月内不许洗澡洗头, 否则以后是会腰疼头疼落下病根的”,他不敢不听老人言。
于冬月好不容易跟他撒娇,他也不想让她不开心,便软着语气哄她,“我烧点水给你擦擦身上成吗?”
她都这样了,周信阳还不满足她?
没得逞的于冬月气急败坏,拉着脸开始摔枕头,旁边婴儿床上孩子才睡着,又压着嗓门,“我不管,我今天必须洗澡,小姨那都是老一套了,根本不科学,再这么脏下去才是要生病呢。”
她气得不行,抬头周信阳憋着笑站在床边看她,一动不动。
于冬月说话就要起身出去,“你不给我烧水,我自己去!”
脚刚伸进鞋子里,就被一把抱起来,掀开被子塞进被窝里,他眉头拧紧,“好好呆着,我去。”
于冬月终于如愿以偿洗了澡,擦干了身子就被周信阳用被子裹紧横放在床上,打了盆清水坐在马扎上给她洗头。
两个星期没洗头,第一遍香皂打上去连泡沫都没有,好在周信阳有准备,暖壶和桶里都是热水,不用等他再烧一锅的时间。
第三盆清水下去,才出了沫。
于冬月被周信阳按摩的手法舒服得眯了一会儿,再醒来已经浑身上下舒爽得想打一套太极。
一晚上觉都睡得踏实了,导致第二天起得晚了些。
不知道宋莲芝是闻着味儿不对,还是看出于冬月头顶不反光了,她气得没站稳,一脚踩进地上周信阳给于冬月准备的洗脸水上。
搪瓷盆翻了的声音吵醒了于冬月。
宋莲芝差点厥过去,指着床上懒洋洋起身的于冬月,“你……你洗头了?谁让你洗的?”
于冬月淡然,“我洗澡了。”
说完没憋住乐,呵了一声。
宋莲芝一会闭眼一会张嘴,瞪着于冬月,坐立难安。
周信阳听见声进屋把于冬月抱在怀里,“小姨,是我给她洗的,昨天特别注意了,绝对没吹着风,你放心。”
宋莲芝瞧着人家小两口一致对外呢,心一横,甩胳膊就走,“没人管你们!”
于冬月俏皮地喊:“小姨,我想吃你做的打卤面!”
宋莲芝都走到院子里了,杵在那长长叹了口气,转了方向去灶屋和面。
屋里两人听见灶屋传来叮叮哐哐的声音后,相视而笑。
就这样,每天宋莲芝唠叨念叨着“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于冬月嘴上应着实际上都没听进去,周信阳记下来回头能不能照做还得看于冬月乐不乐意。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也是凑巧,张瑶要去县里高考那天,正好是于冬月出月子那天。
盛夏,即便是早上,穿着短袖都能被刚升起的太阳照得一身汗,于冬月还是被捂得严严实实。
于冬月去坐汽车的地方送张瑶,不断说着“别紧张,尽力就好。”
张瑶每天考完试,都会先去和一起复习的人聊一下考试心得,然后就来于冬月家。
于冬月见她比自己还轻松,也就放心了。
考完最后一科,张瑶马不停蹄跑回来抱着木木圆圆,“大舅妈考完啦,以后就能天天陪你们两个了。”
于冬月终于出了月子,没了宋莲芝的监管,叫上江展每天做一些简单的训练。
她先在院子里做了一套秃鹰起飞,然后凭着记忆做了几个八拍的著名燃烧全身脂肪的有氧操。
张瑶和周信阳一人抱一个娃娃满脸疑惑。
从最初的简单操,到后来的引体向上俯卧撑,单腿站,原地转圈……
周信阳察觉到日子越来越近,有些事情不能再等待再逃避下去,一定要好好谈谈。
张瑶和江颖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周信阳带着于冬月去了后山,那条河边,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于冬月还以为大木头开始玩浪漫,要搞个惊喜给她呢,直到周信阳一直沉着张脸,扑了个帕子让她坐下,她才惊醒。
“你想问我去当兵的事?”
周信阳先是一怔,抬眸睨她,沉默不语。
于冬月不得不承认,越把周信阳当最亲密的人,越会在心里认为他应该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有时就会忽略他的想法。
两人也从没就此事深入讨论过,于冬月想多说一些,周信阳就会打岔说其他的。
“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跟你说过,你知道的。”
于冬月没什么底气。
周信阳收回视线,望着湍急的河流,语调低缓,“从这里开始,我们的人生都变得不一样了。”
于冬月把手搭在周信阳的肩膀,想要去握他的手,却没有得到回应,把手收回来,垂眸与自己十指交握。
周信阳娓娓道来,“几年前,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的一生都被人定好了,所以我破罐子破摔,认为人生毫无意义,直到遇见你,我的人生和那个梦再无关联,也变得不受控制。我有想过我们是命中注定,还是只是一个意外?你能告诉我吗?于冬月,你还会回来吗?”
他从始至终没回头看她一眼,只是一个宽阔却脆弱的背对着她。
于冬月眼角被泪水打湿,扑到他的背上,轻轻抽泣,“我当然会回来,我不是意外,我们是家人,家人是不会分开的,你等我,我回来接你,还有我们的女儿,好吗?”
于冬月讨厌认输,讨厌退缩,她的认知里,如果放弃最初的梦想,那就是输惨了。
所以她把乍现的一点想要放弃的苗头死死压住,她一定要去。
周信阳没有像她那样哭得眼眶通红,甚至看不出情绪上有太大的起伏,转身回抱住她的时候,也只是轻轻的,不像道别。
九月。
于冬月收到江鹏寄回来的信和一张报名表。
在女儿还没出生的时候,于冬月就给江鹏写了封信,信上让江鹏帮忙注意空军招募时间,她怕村里消息相对闭塞,错过报名时间。
“天呐,要不然你还是明年再去吧,你刚生了孩子,身子总要养养的。”
张瑶实在是不放心,那边周信阳只是在哄孩子,看了报名表一句话都没说,她忍不住劝道。
于冬月逗逗吐舌头的圆圆,声音难掩的兴奋,“我的身子要是真的不行,人家也不会让我合格的,体检很严格,你们放心吧,是不是啊,小圆圆。”
张瑶瞥了周信阳好几眼,也不见他说话,她索性也不管了,说不准通过不了呢。
以前支持,是在没生孩子的情况下,现在的情况,任谁都不会没心没肺到于冬月的程度。
周信阳不对此事发表任何见解,宋莲芝和苏迎娣、刘力、赵小草轮番过来劝她,她都用“真不行人家不会让我通过的”这一套说辞糊弄过去。
她是无动于衷的。
张瑶说要陪她一起去。
“不让人陪的,都是一个人去,去几天就回来了,他们包吃包住,放心啦,在家帮我带带孩子,好嫂子。”
当然不是不让人陪,家里人陪着去的肯定不是少数,只是她不想,所以就开始各种编瞎话。
张瑶不懂,以为那信上说了,就边念叨边给她收拾行李。
于冬月背着用被单子包的包裹出门时,周信阳往她手里塞了二十块钱,一张大团结,剩下都是毛钱,还有些票证。
没说话。
是在担心吧,于冬月这样想。
于冬月去的是户口所在地的空军招飞分局。
这应该是个临时招募场地,原本是个部队,由于这次招飞放宽限制要求,来报名的人员与以往相比几百倍上升,大门口男女老少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还以为已经通过了一样。
门口有人看管,却是都能进的,并没有人拦着谁不让进的情况。
一进门一排桌椅对着,先填好报名表,年龄限制16岁——28岁,身高158——183。
就此已经能刷下一大批人了。
于冬月已经填好了报名表,拎着行李按照路边的小黑板标示往里走。
越往里人越少,喧闹声也被抛在脑后。
前面两列长长的队伍是在量身高体重,太矮太高太重太轻都不合格,不用再往里走直接拎着行李回家就行了。
于冬月莫名兴奋,上次见这么多人还是去北城的时候。
队伍最前头有两个穿军装的,气场威严,虽然排队的人很多,大家都压低声音小声交谈。
队伍前进得很快,有人气质昂扬继续往前走,有人垂头丧气往回走。
身高体重年龄这些基本情况合格的都站在操场上,即使没有受过标准的军姿训练,也没有一个人站得歪歪扭扭的,一眼望去都挺胸抬头。
这些人里,除了少数谁因为家里人说来当兵最起码有饭吃有钱拿,大多数都是对军人的一种崇高向往,是充满敬意的。
于冬月站在最后两排,第一排有人在说话,好像是接下来的安排,后排都听不清,只能靠前排的人一个一个往后传。
于冬月前面是个毛寸脸上黑漆漆的小伙子,看上去应该未成年,回头传话也不敢大声,捂着嘴微微侧头,“前头说明天内外科体检,后天有心理测试。”
“我们今晚住的宿舍说了怎么分吗?今晚的吃食是统一下发还是我们自己解决?要交钱吗?明天体检需要准备什么吗?要抽血吗?能吃早饭吗?后天心理测试是谈话还是笔试做题?”
毛寸小伙子整个身子向后转,瞠目。
于冬月噗嗤笑出声来,推了他一把,“没事没事,我自己听,你先转回去。”
听见最清晰的一句就是自我介绍,“我是这次招飞分局的负责人崔干事。”
崔干事问:“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于冬月只觉得好笑,人生地不熟她也不想当出头鸟,就跟着前排的走,反正丢不了就行。
宿舍按照到达顺序,男性一到二楼,女性三楼。
宿舍是上下铺,一个屋子能住8个人,门口还贴着空白的姓名栏。
一个扎马尾女生走过去,嘟囔,“咱们要把名字写上吗?”
门外骤然出现一位冷脸女人,“不用写,明天不一定能留下几个人,还写什么?”
说完就走,于冬月连她的脸都没看清。
扎马尾被吓得不轻,直拍胸口,“吓死我了,怎么神出鬼没的。她刚才自我介绍了?你们听见她是谁了吗?”
正在铺床的齐耳短发淡淡道:“管女兵的秦秋霜指导员。”
马尾女生晃着马尾走过去,细看了看齐耳短发,“诶?你不是刚才站队的时候在我旁边吗?我都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你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