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也练了一段时间的原地转圈,可是那个和旋梯还是远不能比的。
她正反25圈下来后,脑袋充血,头皮发胀,板正地站了会儿,才恢复了过来。
倒是因此错过了面前一片大惊失色。
崔干事叫完成测试的原地休息,于冬月便和顾佳南坐在地上,安慰着手脚发凉的杨素敏。
一批一批上去又下来,瞧着那边四肢发软,人直接甩了出去,手心和膝盖都擦破了皮,被部队军医抬走。
还有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揉太阳穴,刚平复了呼吸,一股子酸水泛上来,弯腰吐了一地,昨晚的馒头都吐空了。
于冬月嫌弃地别开脸。
顾佳南缓了过来,问她:“你以前转过这东西?”
于冬月哪里能说实话,只得装傻充愣,“我一个乡下长大的,上哪见这新奇玩意去?就是没事爱转圈?”
顾佳南半信半疑,不再追问。
杨素敏正反两圈,下来后像是喝了假酒!
都转完了,又带队去了操场中央,折返跑10次,一来一回算一次。
这东西简单,于冬月休息的时间过长了,举手先测。
于冬月慢热,包括跑步这件事,她折返跑了10圈后,身子刚适应,就听见了第一声哨声。
她最先完成。
不过三秒,身后又传来一声哨声。
于冬月回头扫了眼,是个穿着红背心的男同志,距离较远看不清长相五官,但是看上去178左右,体型匀称,倒是个适合跑步的。
接下来,就是跑过去折不回来的,直接斜着身子滑了出去,自己把自己绊倒,腿拧成麻花的,逗得人群中阵阵哄笑。
“厉害的人都最先上,还是第一批跑得好。”
“看见没,那边细皮嫩肉的女同志,和那边红背心的男同志,这俩以后绝对是新兵里的这个。”竖了个大拇指。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今天真是教会我以后见到别人实力前,不可以先妄下断言。”
“都是同期的兵咱们脸上也有光不是。”
中午去食堂吃饭,可能是知道他们大多胃里不舒坦,中午是红薯粥和小咸菜。
小黄瓜咸菜清脆爽口,于冬月就着喝了三碗粥。
经过上午的表现,于冬月成了众人的视线焦点。瞧她吃得多了些,也没太吃惊。
同桌几个女同志闷闷不乐。
杨素敏头一次情绪不高,“刚才崔干事说,是否能合格今天不会通知,要回家等着,半个月之内才会通知,简直就是在折磨人,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不至于不至于,总要给组织调查的时间。”
下午心理测试,说白了就是聊聊天谈谈心。
怎么还能有尿了裤子出来的?
上午旋梯都只是吐了吐,谈个话竟能吓到尿裤子的程度?
顶天不就是个面试吗?
于冬月在紧闭的房门口喊“报告”。
进屋后,受到指示坐在房间最中间的绿皮椅子上,对面坐了一排空军部门上级领导。
这感觉像是在坐绿皮火车,于冬月想当场泡碗方便面吃。
崔干事先开口,“你的报名表上填写的是,已婚?”
“是。”
“已有两女?”
“是。”
“孩子多大?”
“不过白天。”
七八个领导交头接耳。
秦秋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很快被她掩饰得很好,“你是靠着刚做完月子不久的身子,成了上午体测全体第一名?”
于冬月细眉微挑,嘴角上扬,“我是第一名?太好了!”
最边上一位慈眉善目脸上肉有些下坠趋势的男领导:“你刚做完月子就来当兵?身体吃得消?当兵不是来享福的,部队可不会对你格外照顾。”
于冬月提高嗓门,说话铿锵有力,“刚做完月子不能当兵,却能下地干活伺候一家老小?在我看来这没有太大区别。”
“你不觉得你的家庭你的孩子更需要你吗?我承认你在其他方面条件优异,可是以你自身的情况,回家照顾孩子才是更好的选择,你能保证你在和敌人对战时,不会因为想到孩子影响情绪一时疏忽,造成失误吗?”
“我们曾经也有刚当了母亲不久的女同僚,她甚至不是飞行员,只是地面文职,也因为自身情绪造成信息传递失误,差点酿成大祸。”
“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培养一个飞行员需要投入很大,我们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或许你可以等孩子大些再来。”
今天第一次见面的这位领导说这些话的时候,于冬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并且从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中猜不出他话里话外的真正含义。
是在通过这些话来看她的反应?还是真心在劝说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家顾孩子?
只是于冬月浑身反骨,本能地反驳道:“如果你们淘汰我的理由是这个,我无法接受。”
“各位领导只需要就我现在的表现,和各项测试结果是否符合空军招募的基本要求,来决定我是否合格,而不是去管我的家事,去操心我家谁来照顾孩子。”
“我相信,今年放宽要求,不是为了招更多的兵。而是不想让真正优秀和有天赋的人被挡在各种限制要求外。如果领导们因为我自己的家事把我这样的人才淘汰,那今年放宽限制,招收女兵的意义体现在哪?”
崔干事:“你认为你是我们想要的优秀人才?”
于冬月言简意赅:“显而易见!”
崔干事低头嘴角勾起不易人察觉的弧度。
“好了,你出去吧,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如果全部测试合格会在半月之内通知你。”
于冬月站直身子,因为还不是军人就没有行军礼,身体微倾鞠躬后阔步离开。
宿舍里大家都在收拾行李。
杨素敏最早回来已经收拾好了,坐在床板上前后荡着腿,“脖子上有颗痣的那位领导太吓人了。”
“你还有心思看人家的痣?”
顾佳南对于刚才的一场严肃面试还有些恐慌。
杨素敏带着哭腔,“我肯定得看他的痣啊,我要是看他的脸,都得当场吓哭。”
死气沉沉的屋子顿时笑声一片。
她们四个人没有顺路的,在车站就各自分开,连个联系地址都没留。
顾佳南说:“要是有缘自会再相见。”
于冬月坐了客车到县城,天还亮着,就去顺便把驾照考了。
汪师傅正被一个学拖拉机的同志气得冒火,转身瞧见于冬月便把那位同志打发走了。
“来考试?”
“现在能考吗?”
汪师傅接过她的行李放休息厅,“能啊,你先去填个表登记一下。”
要是不用打卡课程表,于冬月早就考下来了。
汪师傅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自己的得意门生,于冬月路考过程,他叫了好些个同事来观看。
“这才是我的实力,刚才那个硬是往沟里开的,是个例外。”
其他几位师傅都嘘他,“是是是,好的都是你教得好,不好的就是学员自己笨。”
“那不然呢?”
别的师傅不理他,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回家,谁摊上个聪明学员都得忍不住显摆显摆,也不跟汪师傅继续呛声。
于冬月赶着天黑前回家能一起吃个晚饭,速度领了驾驶证实习本就往家赶。
这时候也没回村的汽车了,还以为要腿着回去,没走几步碰上了一个方向的驴车,于冬月喜出望外。
不给钱也能拉她一路,于冬月还是给了一毛钱。
拉驴车的大爷说以后这条路上碰到她还顺路拉她。
于冬月在村口下车,路上碰到了灰头土脸的邵建民。
邵建民瞧见她就迎过来,伸手要帮她拎行李,于冬月后退一步婉拒。
邵建民低头看自己一身和手上确实不太干净,用脏的手抹了把脏的脸,嘿嘿一笑,“你体检怎么样?”
“还成,不过结果要再过段时间等通知。”
“嗯,和他们高考一样。”
于冬月:“是。”
邵建民突然想起件事,兴奋地原地跳起来,“对了,我要跟你讲,咱们队里准备通电了,刘大队长已经向上申请了,我今天也在大棚那边说了下,大家的呼声很高,一百户应该没问题!”
于冬月也高兴,以后家里有了电灯,再也不用点煤油灯吃饭了,“太好了!我们家第一个报名!”
“好!”
邵建民还要给她送回家,于冬月停在半路说了半晌才让他回去。
进了院子,西屋,张瑶和江展背对着窗户抱孩子呢,灶屋闪烁着盈盈火光。
于冬月把行李放在院子里的自行车上,直接去了灶屋。
周信阳坐在小凳子上,低头烧火,锅里冒着热气。
在煮面条。
周信阳心事重重,没注意到身后进来人。
于冬月迅速扑到他的背上,跟他耳语,“我回来了。”
周信阳差点把手伸进灶坑里当柴火烧。
她出门之前两人还别扭着呢,回来就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也是,她最没心没肺。
老夫老妻了,耳朵尖还这么红,于冬月亲了亲他的耳廓,回头瞄了眼,没人出来,又大胆地亲了亲他的脖子。
“想吃鸡蛋羹和发糕。”
周信阳压着情绪,“不吃红烧肉和肉包子?”
“也行。”
她倒是能凑合。
周信阳拍拍她的手,“进屋歇会儿吧,我给你做。”
于冬月松开环着他的胳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找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我帮你烧火。”
周信阳把煮好的面条捞出来浸在冷水里,知道她这两天会回来,准备好的猪肉拿出来,切块和肉泥备用。
“你……那里没事吧?”
于冬月有些累了,塞了把秸秆,随处一靠,打量起周信阳,然后没来由的来这么一句。
周信阳顺着她的目光垂头,翻了下眼皮,“没事。”
“你不是都做手术了吗?身体上没有什么不适?”
当天做完看着也跟没事人一样,还以为这手术后反劲呢。
周信阳使劲揉面,手背上青筋暴起,语气不悦,“我这么小的手术和你生孩子根本没法比,你都能去当兵了,我能有什么事。”
于冬月撇嘴,又阴阳怪气她。
周信阳见她不说话了,又后悔刚刚自己嘴欠,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试探地开口,“你体检怎么样?”
问完又后悔。
于冬月听见屋里传来阵阵笑声,想进屋看孩子,周信阳撅着嘴她又不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
心不在焉:“挺好的,不过要过段时间才有结果。”
“嗯。”
那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眼前周信阳沉着一张帅脸手法娴熟地和面。
于冬月想到以后她出去当兵了,常年在外,万一出点什么事,周信阳会不会像别人那样着急给孩子找后妈?
人在就亲亲爱爱,人一走,没过两个月就能续上新人。
“好一个人走茶凉!”
于冬月没好气地摔了块木柴扭头就走。
周信阳一脸茫然,追也不是不追……
还得给她做饭呢。
张瑶和江展围着她问她情况,于冬月大致说了下。
张瑶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给她。
是海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于冬月激动地抱着她转了好几圈,“海城?海城不就是我哥部队那边?”
张瑶点头,“是,以后我上大学,他在部队,如果不出意外,每周至少能见上一面的。”
于冬月真的很替他们开心,嘴角半天下不去。
“那你什么时候入学?”
“那边最近在刮台风,入学时间推迟,要两个星期以后才能去。”
“那我们没准能一起走!”
“嗯。”
两人说得兴起,也没注意到身旁失落的江展。
吃完饭,各回各家,于冬月先洗完澡坐在婴儿床边哄孩子睡觉。
“木木圆圆,我怀你们生你们也不容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们爸爸再给你们找个后妈,你们也只能叫她后妈,亲妈只能是我,听见了吗?”
“咿咿呀呀——”
周信阳在门口快速拭去眼角的泪珠才进屋。
一个星期后,于冬月收到了合格通知信件。
是部队派人亲自送的。
刘力带着空军部队的人来到于冬月家里,只是喝了杯水寒暄几句,道了恭喜就走了,后面还有任务。
于冬月也是头一次开心得这么内秀,笑不敢大笑,看了一遍通知心情激动,抬眼周信阳抱着木木神情落寞,又忧愁起来。
她整日心猿意马,定不下心神。
那头张瑶也到时间要去入学了,宋莲芝就张罗了一顿送别饭。
无非就是于冬月一家四口和宋莲芝家一家四口。
两个吃奶娃娃安安静静地在婴儿床里玩玩睡睡。
剩下六人围着锅台吃了顿铁锅炖大鹅,土豆豆角红薯粉,还在锅边贴了玉米饼。
于冬月察觉到不对劲,明明个个都清楚她和张瑶会一起离开,却没一个人提起她去当兵的事。
想来是周信阳提前和他们打好了招呼,知道开了话头免不了一顿争论,索性提都不要提。
江展还去村里代销点买了瓶白酒,宋莲芝和张瑶、周信阳也算是小痛快地喝了一把。
于冬月跟江颖江展在一边逗娃娃。
吃完喝完,江展搀宋莲芝,江颖搀着张瑶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