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互相作伴,也没有哭闹吵着不想去,两姐妹手拉着手跟老师进去了,周信阳望着两个小小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回到家正好碰上小夏在门口刚下车。
周信阳回屋拿了钱和几个他以前和宋莲芝一起编织的袋子就上了车。
路上,有摊贩在路边卖菜和水果,他就差不多买齐了,还碰上了卖菜种子的,他也顺便买了些好种的、家里人爱吃的。
快两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市里热闹多了。
在供销社门口排队买面,还买了四盒不要票的奶油蛋糕。现在并不是以前任何东西都要票的时候了,虽然日常要用的粮油等还是需要票证还得限量,但是其他需求少的物品倒不用这么麻烦了。
看来再过不久就能过上买东西不限量不需要票证的日子。
他买的东西拿了一手就让小夏先拿到车上去,自己再接着买。
好不容易来城里一趟,于冬月的工资和津贴随着她升职又多了,以前的他都攒着呢,他在家边少量的接散的木工活,还教人做木工挣了些。
他们生活在村子里,家里种菜,除了给她们买奶粉外也用不上什么钱。
现在住的离市里远,半个月才能来消费一次,虽然确实花了不少,有些肉疼,还是能接受的。
零零散散买了好久,要排队不说,有些调料要走好几个地方才能买齐,北城大,他们两个大男人半买半逛的一眨眼就到了下午。
小夏陪着走了一天,周信阳就请他在附近一家店里吃了碗面,两个人才往回走。
到家后,先是把东西都放好,周信阳和小夏开始安装洗澡的设备。
在供销社买的塑料桶和水管,桶中间开个洞固定在高处,和水管连接在一起,在洞口制作细网状的过滤布,冲澡的时候,先在桶里调好水温,再用水管冲洗就好了。不用的时候就把管口朝上立起来。
非常简易的装置。现在已经夏天了,孩子们每天玩得一身汗回来,安一个也更方便一些。
于冬月先说想着安一个的,但是她前一分钟说的话后一分钟就不记得了。
于冬月从机场回来跟崔政委请个小假,早点回去给孩子们庆祝生日。
看见小夏回来了,就跟他道谢,今天一定累坏了。
“小夏,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起吃饭吧,谢谢你今天陪着跑了一天。”
于冬月把抽屉发硬的馒头拿出来带回家热一热还能吃。
小夏今天去市里可开心了,总是在部队里,虽然人也不少,那也和市里的热闹不一样。
“营长,我就不去了,您赶紧回去吧,我不辛苦,周大哥还给我一盒奶油蛋糕,还请我吃了饭。”
“成,那你今天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于冬月看着时间木木圆圆也该放学了,就顺道过去把他们两个接回去。
两个孩子才放学,因为这边军区外人不能随意出入,所以这里上学的孩子们也没有每天一定要去接送的,就算找不到家门,也能被送回去。
到了放学时间,老师就会让他们自由散了,去玩去回家都行。
于冬月从家属楼前经过的时候,远远看见穿着一红一绿的两个姐妹在那梗着脖子,好像和对面的小男孩闹了不愉快。
男孩子:“你们亲姐妹怎么不是一个姓的?是不是根本不是一个妈妈生的,或者不是一个爸爸,你们不可能是双胞胎,双胞胎都是同个姓才对。”
木木冷淡道:“我爸爸说了,每个孩子都是爸爸的精子和妈妈的卵子结合才能出生的,所以,我们两个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是很正常的。”
男孩嘴撅得老高,“我爸爸怎么没说过,那是你爸爸骗你的,大家都知道你妈妈是飞行员,你爸爸是乡下人,你妈妈今年才把你们接过来,她那么忙肯定没时间生孩子。所以你们两个肯定不是双胞胎,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
圆圆抓一把沙子甩他脸上,“你放屁!我跟我妈妈的姓,木木跟我爸爸的姓。我们四个才是一家人。你和你哥哥都姓吴,可能……可能你妈不是你亲妈!你们是你爸跟同姓女人生的,所以才一个姓!”
男孩被沙子迷了眼,揉得流出了眼泪,旁边看热闹的小朋友小声嘀咕,“啊?吴小宝不是他妈妈亲生的吗?”
男孩气急败坏,挥手抓了圆圆一掌,“你才放屁!你才不是你妈亲生的!你们都不是你妈亲生的!”
木木见圆圆脸被挠红了,气急了,伸手抓男孩的衣领,三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半蹲着使劲捶对方。
于冬月远远站着看到了全过程。
周信阳也来了,他来得晚了一步,就看见木木圆圆和一个小男孩打起来了。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喊道:“周清木!于清圆!”
于冬月小跑起来抓住周信阳的手腕让他不要过去。
木木圆圆听见爸爸的声音怔愣住,被小男孩偷袭了,原本半蹲着,两个女孩子占了上风,一下子被推倒在地。
于冬月摇摇头叹口气,不疾不徐走过去。
周围有赶来要劝架的大人,也有看热闹的小朋友,看见身着军装的于冬月俱是一抖。
可是,大名鼎鼎的于营长今天倒没有传闻中的狠戾,而是一脸的和气,嘴角还弯着弧度。
于冬月就直直地站着,没有要弯腰或是蹲下,与孩子们平视交谈,和扶起木木圆圆的样子。
只是对着半躺在地上表情有些委屈的女儿们云淡风轻的一句:“自己起来,我们回家。”
俩孩子就互相搀扶着直了身子。
小男孩双手抱胸,扬着下巴,得意道:“哼,回家等着你妈打你们吧!”
木木和圆圆跟妈妈没太多交流过,她穿着军装的样子更严肃让人惧怕,俩人都微抬着头目光闪躲。也不知道回去会不会挨训,甚至挨打。
于冬月转过身,语气轻松,“还愣着干嘛?今天是你们的生日,妈妈给你们买了礼物和蛋糕,回家吃好吃的去。”
男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木木圆圆对视一眼,高兴极了,兴奋地蹦跶着跑到于冬月身边,一人牵起她一边的手。
两个孩子走了几步,还回头冲气得跳脚的男孩吐舌头。
三人经过周信阳的时候,周信阳也自动加入,一家四口并排走在一起,散发出甜蜜又幸福的氛围。
周信阳下午回来得不早,又安了个洗澡装置,刚也就把猪肘子先小炖上了,到时间接孩子,又怕家里没人有什么意外事故,又把火关了才出来。
6月份,天黑的晚,孩子在院子里玩,于冬月在厨房帮周信阳打下手。
红烧猪肘子最重要的就是冰糖和老抽,再加入葱姜蒜和他能买到的所有调料放进去,中火继续炖上。
孩子们和于冬月一样都爱吃甜的,所以炒了几个甜口的菜。西红柿鸡蛋、糖醋里脊等。
于冬月看周信阳忙中有序,也还是想帮帮他,洗完菜就要翻炒锅里的土豆丝。
翻一下就掉到锅外一条土豆丝。飞机都能操纵却无法掌控锅铲?
于冬月后退半步,不帮倒忙了。
“你什么时候去入职?”
周信阳撒了勺盐,出锅。“这几天吧。”
于冬月:“那个飞机研究所我刚来的时候就去过,离这不远呢。”
“是,我只给北城的研究所寄了设计图。”
时隔五年再次相聚,他肯定是不会因为他自己工作的原因再远离她。
最后一道菜出锅,周信阳顺手把锅刷了,“研究所会有班车,每天接送,也不用天天去坐班,孩子那边你也不用担心。”
“嗯。”
于冬月站在他身后,趴在他背上,环住他的腰。身上都是刚出锅的红烧猪蹄的味道,掩盖住了他身上原本的皂角清香。
周信阳不想让她松手,看了眼冒着热气的一桌子菜后,还是为难道:“要去叫孩子吃饭了。”
四个人洗了手坐下,视线全都被酱红色的猪蹄吸引去了。
周信阳用筷子分了几块肉夹到他们三个碗里。
圆圆嘴快,“爸爸偏心,给妈妈那么大一块。”
木木伸脖子看了眼,观察了下于冬月似笑非笑的表情,“妈妈大,就应该吃大的,你长大了就也能吃大块了。”
圆圆闻言把自己碗里分到的,已经咬了一口的猪蹄给于冬月,“妈妈那么高大,应该多吃,圆圆的也给你。”用筷子对着木木,“你的也给妈妈。”
周信阳大力拍了下圆圆的手,筷子掉桌上,圆圆被吓得尖叫了声。
周信阳怒喝:“不许用筷子指人!”
圆圆看妈妈,要让妈妈替她说话。刚在外面妈妈就站在她和木木这边了。
于冬月把筷子塞回她手里,“你爸爸说得对,长记性,下次别再犯就行了,接着吃。”
木木直接把碗推过来,碗里一块她还没吃的猪蹄,“妈妈,给你吃吧。”
于冬月抿嘴笑,“妈妈够吃,你们吃自己的,想吃多少吃多少。留着点肚子等会吃蛋糕。”
“好诶!”
每样菜量都不多,周信阳估算着一家人的饭量,做出的菜是正好能吃饱的。
吃完了,就把小蛋糕拿出来,没有蜡烛,就点了火柴让两个孩子赶紧许愿,快点吹掉。
于冬月小声催促着,“快点快点,要烧到你们爸爸了。”
晚上准备睡觉了,两个孩子穿着睡衣跑过来,靠在于冬月腿上,“妈妈,你猜我们许了什么愿望?”
“我不猜。”
“……”
俩孩子急了,刚在屋里两姐妹确实商量着今晚先不告诉爸爸妈妈的,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想知道。
“你猜嘛,猜嘛。”
于冬月和周信阳笑得肚子疼,“好好好,你们说。”
圆圆:“我们想让你们猜,猜一下,直接说了多没意思。”
周信阳猜:“是天天都能吃上红烧猪肘?”
圆圆拍了爸爸的手一下,“才不是,我是许愿,能和妈妈一样在天上飞!”
于冬月搂过圆圆,捏着她肉乎乎的小胳膊,“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
爸爸给圆圆看过书里和报纸上的飞机,告诉她们妈妈就在飞机上,在天空翱翔,自由又威风。
她想,那就像老鹰一样。人都是在地上走的,可是妈妈却能在天上飞,一定非常厉害。
妈妈说她的愿望能实现,就一定能实现。
圆圆:“那你们猜木木的。”
于冬月抢答:“考上个好大学!”
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考个好大学,看木木做事专注的程度就是个学习好的。
木木摇头:“我希望我们一家四口永远不要再分开。”
于冬月和周信阳的目光相接,眸中水光闪闪,两人紧紧抱住孩子们,四个人依偎在一起。
孩子都睡着了,他们才把孩子抱回她们的房间。
昨晚都能只是简单的拥抱了一个晚上,今天也不至于克制不住。
房间书桌上昏暗的台灯没有关,两人可以清晰看见对方的表情。周信阳一下一下都轻柔到了极致,于冬月眼神一眨不眨地睨着他。像是不想错过他努力讨好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流下的每一滴汗。
接下来的日子,于冬月很忙,早出晚归。
周信阳也去研究所正式入职了。早上上班把木木和圆圆送去学前班,晚上回来得晚了孩子就自己回来,饿得等不及大人回来,就会拿着妈妈的粮食本去食堂打饭。
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们都称赞周信阳竟能自学到这个程度,显然是有天赋,在飞机设计方面的天才。
可是他的基础知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欠缺,所以所里就跟北城军区里的航校校长商讨后,为了航天事业的发展,让周信阳到北城军区航校里的飞机设计科目学习专业知识。
也就是跟于冬月距离更近,到了可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步。
于冬月倒是没放在心上,她多忙啊,最近实战演练,她要站站把关。还有几名学员申请了单飞,她要去给他们培训考试。
她天天在军区机场指挥。
正巧,周信阳认了个飞机维修工程师的师父,带他更深入具体的了解飞机构造。
然后,周信阳从飞机底下一抬头,就能看见于冬月板着脸踢了谁一脚,一歪脑袋,就看见于冬月把人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带他的工程师吞了吞口水道:“她在家也这样对你吗?”
周信阳回想昨晚瘫软在自己怀里的人,没憋住笑了笑,“她这样也好,很有魅力。”
工程师原本想吐槽的话原封不动咽了回去。还好没直接吐噜出来。
崔向军来机场找于冬月,看见于冬月把人家比她还大两岁的学员骂得吧嗒吧嗒掉泪珠子,惶惶无措。
“于营长,你来我跟你说个事。”
于冬月跟那个已经申请单飞,却在刚才模拟训练中有重大失误的学员翻了下眼皮,跟崔向军往一边走了去。
“政委,怎么了?”
崔向军:“你师父卫晴天下个月也要过来北城军区了。”
于冬月瞬间展笑颜开,“太好了,我师父这是想开了。您别说,我怎么感觉北城军区像咱们养老的地方呢?”
崔向军往回收下巴,蹙眉,“那是现在太平,不太平的话在哪都得冲锋陷阵。”
“对了,老卫的家属先过来了,我让他们今天去我那吃顿饭。”
“成啊,我叫上周信阳过去给乔婶子搭把手。”
崔向军一咧嘴,“嘿嘿,我就是这个意思。”
于冬月噗嗤一笑。烈阳下罚站军姿的学员们都惊呆了。
晚上于冬月带着周信阳和孩子们一起过去。
卫晴天今年42岁,于冬月还在那头的时候,卫晴天就跟她说快要告别飞机了,年纪到了视力下降,身体反应度也不如往常。再坚持下去是要出大事的。
于冬月和顾佳南还答应给他安排个告别仪式。
后来于冬月换了军区,还以为告别仪式搞不成了呢,这回他来了就在这边安排一个。飞的是同一片天空,同样是祖国的飞行员,在哪告别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