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军装两个麻花辫貌美条又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下腰劈叉,翻跟斗……
排了两遍原地休息,就能看见那边的飞行员们。飞行员的制服和其他军人的制服不同,现在夏天穿的是上下一体的飞行服,秋冬时上身会穿夹克式的外套。
一个个身姿挺拔,五官标致,也不是没有体能训练,却比别人都要白净一些。
文工团的无论男女都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一开始是看人,后来就被各型号的飞机吸引了去。
这时,从一架直升机下面滑出来一个人,应该是飞机维修工程师。
文工团的李苗苗看直了眼,“那人好高,长得也俊秀,不像是当兵的。我以为维修飞机的都是老师傅呢,原来也有这么年轻的。”
王晓文闻言望去,“天呐,我觉得他比穿着飞行服的飞行员们还好看。”
李苗苗是这次节目的领舞,舞蹈能力强,深得符团长的喜爱,“团长,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机场,能让我们去参观一下吗?我们也想近距离看看飞机。”
“对对,我们也想看。”
要是一个人提出她一定会反对,管他是领舞还是领六。但是大家都想看,她还是要听从大多数人的意愿。
符团长:“行吧,等会我去问问,要是人家同意就让你们去看。不过你们可小心别到处乱摸,碰坏了可不止是要受处分的。”
“好的,我们知道了。”
越不想见到什么,就偏要往她眼睛里钻。
乔玉梅只是想给崔向军送顿午饭而已,为何偏偏叫她看见了周大兄弟被一群文工团的女同志们围着?
她原本已经被崔向军说了一通,不想管他们一家的事情了。却又让她见到这样一幕。
当下脑子里的想法:他们一家这么开放?
她把馄饨给下来拿午饭的崔向军的警卫员,又让他回去把崔政委叫下来,她有重要的事情说。
崔向军以为多大的事,听她说又是关于人家两口子的事,要不是在外面他肯定得发火。
乔玉梅心虚地瞟他:“我得去告诉于同志,我又不是天天都来,一来就让我看见了,我没看见的时候这情况肯定多了去了。”
崔向军面无表情。
乔玉梅:“我真去了?我现在就让他们把于同志叫出来。”
崔向军面不改色。
乔玉梅:“这次你怎么不拦我了?上次我要去告诉周大兄弟你不让我去?”
崔向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就是他的本意,“去吧,我们每天训练还要出任务,家里人不安分就是该好好管管,让她多留意点家里也好。”
乔玉梅半信半疑地拧眉,朝警卫员那边走了几步,突然一个向后转,往家的方向走,“等晚上于同志回来我再告诉她。”
乔玉梅一直在院子里,摘菜洗菜、洗衣服、床单。于冬月走到胡同口她就迎了上去。
于冬月听完只想笑,因为乔婶子实在是太认真了。
“好的,谢谢婶子,我回头会注意的。”
乔婶子郑重其事,“你可得多留个心眼,别是你把他们接来,他直接把家里换了个女主人,让孩子叫别人妈。”
于冬月非常配合地点头。
周信阳正在做饭,于冬月靠在厨房门口。
“你怎么也不注意点啊,都让隔壁乔婶子看见了,传出去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周信阳茫然:“什么?汤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多一点。”
于冬月短暂出戏后又恢复过来,“听说你今天被一群文工团的女同志围着了?”
周信阳顿了顿,反问:“你不相信我?”
于冬月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招,“哟,这是跟我玩心理战?把问题抛给我?转移话题?上升高度?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有事啊,只是问一句,你就做贼心虚了?”
周信阳若无其事地盛了一大碗汤多面也多的,端着大碗从于冬月身边经过,迎面蜻蜓点水地亲了她一口。
猝不及防。
于冬月没绷住笑了出来,孩子已经洗好手坐下吃饭了,她走到周信阳身后,圈着他的脖子啵了一下。
两个孩子从面碗里抬起头,傻呵呵地笑。
乔玉梅在家里吃饭,竖起耳朵听隔壁有没有吵架的声音,听不清她饭都吃不下。
崔向军瞧她那样子头疼,刚要说她几句,家里电话响了。
崔向军接通电话,全身僵住。
乔玉梅被他煞白的脸吓到了,走过去,“怎么了?”
崔向军放下电话,艰难发出声音:“去,去于冬月家。”
于冬月刚吃了一口面条,手里筷子还没放下,听到崔向军的话筷子掉到地上。
“确定吗?”
她声音颤抖。
崔向军脸色恢复了一些,“估计现在已经通知你师母了。”
于冬月大怒:“告诉她干什么?她现在还大着肚子呢,又没确定的事情怎么这么快通知家属?”
崔向军:“现在跟你那时候的情况不一样,你是大家都知道你还有一口气,已经在医院里了,现在卫晴天是连人都没找到,飞机已经可以确定坠毁了。”
一旁的周信阳推着两个孩子进房间的背影一僵。
还有一口气?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于冬月不断调整呼吸,结果还不能确定。
“我们去师母家等消息。”
看着师母几乎快要晕厥的状态,于冬月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还是乔玉梅在不停地宽慰大家。
卫天翔和卫宇飞也小声地啜泣着。
接到消息的郑海堂也过来了。
一晚上,几个人站了会又坐下,来回踱步,终于在朝阳升起时,电话响了。
是于冬月接的。
已找到飞行员卫晴天的遗体。
崔向军和郑海堂看见于冬月的表情就已经知道是什么结果。
乔玉梅和卫天翔、卫宇飞还在问,“怎么了?找到了吗?说什么了?”
悄然无声。
连呜咽的声音都没有。
忽地,乔玉梅大喊:“妈呀,要生啦!羊水破了!”
于冬月迅速跑进房间,抱起师母往军区医院跑。
这里离医院不算远,她高龄产妇,现在又还没到日子,就算家里有产婆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于冬月抱着她几乎飞奔起来。
于冬月脑子里都是师父的画面,约好要给他办告别仪式的,他还说要让她当他家老三的师父。
师母和孩子不可以有事!
第54章 我们已经尽力了
“对不起, 我们已经尽力了。”
卫宇飞放声大哭,卫天翔还难以接受不愿相信。直到护士推着盖上白布的人出回来后,他才扑过去痛哭流涕。
于冬月身子一软倒在周信阳怀里。
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部队的号角清晰可闻。他们不能三个人都请假在这里。崔向军和于冬月先回部队正常工作。
郑海堂留下处理了医院的手续。
周信阳把孩子送到学前班后,就和乔玉梅在医院陪着卫家两个孩子等待火化。
实战演练中, 于冬月作为现役最强飞行员之一, 是要驾驶战斗机飞天的。今天也是早就定下要试飞的日子。
昨晚一夜没睡,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 崔向军和刚办完手续回来的郑海堂都劝说她往后推迟几天。
于冬月是这次演练的主要负责人,所有计划安排提前几天下达了通知, 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何况于冬月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
她去水房把凉水扑到脸上,精神了些。对镜子整理仪容仪表,敬礼。
她换好飞行服出来的那一刻,崔向军和郑海堂都看出了她不会出问题。
她是一名合格的军人。
这几年的经历, 已经让她拥有了极为出色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
于冬月穿戴好一切保护装备, 坐上歼-8战斗机,待所有飞行员准备完毕, 于冬月第一个起飞。
按照他们在地上模拟很多次排出的阵型。
周信阳和乔玉梅陪着两个孩子刚拿到骨灰,抬头望去, 十几架战斗机在高空摆成各式各样的形状,后面还浩浩荡荡跟着二十几架直升机。
“过几天会有电视台的人过来录像。”
回了办公室, 郑海堂告知于冬月。
下了飞机,不需要高度集中,于冬月有些恹恹的,随口“嗯”了声。
“师父那边,接下来要怎么处理?顾佳南来电说要举办追悼会了。”
郑海堂脸色也不太好。
于冬月轻叹了口气,面无表情, “那头办完追悼会,就让人把师父的骨灰送过来吧,那边天气不好,师父和师母喜欢天气好的地方,把他们都留在海城。”
“好,我去安排。”
于冬月回去的早,不放心卫家两个孩子。
崔向军正在准备在这边也给卫晴天举办个追悼会。因为卫晴天最初就是从北城军区出去的,这里还有他的很多战友。
两个孩子眼睛哭得红肿,桌上周信阳做好的饭也只动了几下。
于冬月不会安慰人,说话不如做事。
卫晴天曾经跟她说过,他和师母老家都没什么亲人了,剩下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几年都联系不到一次。
所以剩下这两个孩子孤苦无依,正是青春期的时候,那一晚的经历足以让他们耿耿于怀一辈子。
周信阳给他们冲的红糖水,于冬月喝了一大口,说道:“你们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师父和师母对我很好,我会把你们当亲弟弟妹妹来看。”
卫宇飞捂脸痛哭。卫天翔弯腰手肘撑在腿上肩膀耸动。
后面几天,卫家两个孩子都睡在于冬月家里,有木木圆圆两个治愈宝宝围着他们,终于能正常吃饭了。
追悼会。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悼念卫晴天同志……”
在场500名军人,全部表情悲痛,向卫晴天照片默哀。
卫晴天的远亲姑姑也来了,卫天翔说这位姑奶奶在他们小时候照顾过一段时间,是个好人。
白发老人面色苍白沉重,独自一人前来。她穿了一件崭新的黑色单衣,袖子抹了抹眼泪,抓着卫天翔和卫宇飞的手表情满是怜惜。
于冬月带人回了自己的家,让她和两个孩子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老人突然拽着卫天翔和卫宇飞的手对着于冬月跪下,于冬月和周信阳忙去把他们扶起来。
“这是干什么?”
老人声音沙哑,“同志,俩孩子父母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家里也没什么人能托付的,我……我老了,身体不行了,也没多少日子了。我求你,能不能领养他们两个,他们爸爸的抚恤金和家里留下的钱都给你,只求你能给他们一个住的地方,给他们一口饭吃。”
于冬月把人搀到椅子上坐下,心平气和道:“老人家,您不说我也会照顾他们的。他们父母生前对我很好,我不会不管他们。”
“而且部队也不会不管烈士军属的。”
老人更激动了,扯着俩孩子的胳膊,“快,快跪下谢谢于营长,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妈!”
俩孩子又开始默默掉泪,被拽地半跪半坐的。
于冬月脑子嗡地一声,无奈赶紧解释,“老人家,我说我会照顾他们,我没说要当他们的妈妈啊。”
老人心里放心不下,没有名分就没有保障,她身子也不好了,卫晴天小时候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两个孩子她也照看过几年,卫晴天两口子还每年都会给她寄钱。要是两个孩子未来没有保证,她也会死不冥目的。
于冬月察觉到老人心里的担忧,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正色道:“我不会领养你们,是助养。帮助照顾你们长大成人。卫天翔、卫宇飞站起来!”
俩孩子小声啜泣站直了身子。
“你们的父母永远都不会变,你们要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
她转身走向老人,“师父师母留下的钱和抚恤金组织会在天翔十八岁成年时再交给他,他们很懂事,我把他们当亲弟弟妹妹看待,他们在我这您不用担心。”
老人连连点头感谢。
当晚,于冬月坐在床上泪水陡然夺眶而出。
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死别。
张峰的飞机就在她眼前坠毁,轰地一声炸开。可是她在战斗,不能往下看,不能回头,只能绷紧神经继续前进。
赵达鲜血淋淋的手抓着她,脖子上食指长的伤口血液奔涌而出,笑着提醒她不要忘了约好一起回去找瞿卫东。
曾经,没有太多时间给她悲痛,她甚至已经习惯了那种忙碌的生活,习惯了耳边响起的轰炸声。她强迫自己不要停下来,就没有时间难过。
现在她前所未有的痛苦,心里揪成一团,酸涩感一茬接着一茬。想来是转到这边后太闲了。闲到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电影一样上演。
周信阳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陪伴她。
他无法完全感同身受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离去的心情,但是他对于冬月的安全健康恐惧到了极致。
卫天翔和卫宇飞白天在军区学校上学,晚上到于冬月家吃晚饭,和木木圆圆玩到睡觉再回到隔壁他们自己家里睡觉。
周信阳打电话催促了下宋莲芝和张瑶,三人终于来了,周信阳和小夏去车站接的她们。
于冬月回家看见一屋子人好热闹,久违地笑了笑。
张瑶跟木木圆圆睡一屋,江颖和宋莲芝睡一屋。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张瑶鼓鼓的肚子上,小孩子们也是。
于冬月把木木圆圆抱到腿上,“你在这把孩子生了,做完月子再回去吧,反正我哥也不在家。”
张瑶确实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她出门的时候只给江鹏留了信,连面都没见到。
“我要回去的话,肯定带着妈跟我一起回去啊。”
宋莲芝端着一盘拔丝地瓜叫孩子们快来吃饭,闻言蹙眉,“你们倒是把我安排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