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娟:“对,你们要是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就一起写举报信,向上面反映,看看你们在外面吃香喝辣,亲爹亲娘在老家都快活不下去了也不管,这样的人不配当军人!”
于冬月看他们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这些突然跳出来的亲人们,上头早就把这些关系调查清楚了,自然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算不懂里面的情感纠葛,也是能分辨是非的。
哪还有逼着人家,按头尽孝的?
于冬月有点饿也有点累,一时晃了神。
周信阳斜跨一步,挡在她身前。目光一凛:“我已经写好了,举报信。”
几人一愣。
周信阳:“中午听说你们来了,我就立刻写了两封举报信。一封是举报于大志一家,在军人于冬月小时起,就因严重的重男轻女旧社会封建思想对其又打又骂,并在于冬月成年后几次三番强迫她嫁给出得起高价彩礼的人,甚至不惜用绳子绑架的方式,极其恶劣。”
于家人身形一晃,心提到嗓子眼。
“还有一封,举报周家在我父母去世后,带上大大小小去我家搜刮一番,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是要被判入狱的。”
周家人肩膀微颤,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自己有没有参与。
宋桂兰后撤了一步,瘫坐在地上,声音带着闷闷地哭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周信阳:“我们没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凑到我们眼前来了?你们这样的人,现在还想买通现役军人于冬月走后门,公平何在!我想组织上都是心明眼亮的人,势必不会让我们受了你们的冤枉。”
于冬月火上浇油:“巧了,今天电视台的人来拍摄,人还在部队呢,我们直接把这些故事跟他们一讲,过不了几天,电视上收音机上报纸上都会报道刊登出来。”
“我们现在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此事一公之于众,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引起广泛关注,到时候也一定会对当年的那些人有加倍的惩罚。”
两家人刚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会儿一下子都憔悴了不少。
周信阳和于冬月默契对视,“没错,那我们赶紧回去,我再多写几份举报信,直接投稿各家报纸。”
于冬月面向脸色一会红一会绿的亲戚们,“各位要是今天不打算走,准备睡大门口的话,我就让电视台的人出来采访一下你们,问一下你们当年做出那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时,是怎样的心情?现在看见我们发展的好了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找我们的。”
周信阳:“要是他们对着电视台的人撒谎了怎么办?还能随便他们乱说?”
于冬月爽朗笑道:“玉禾村谁不知道咱们两个从小是怎么过来的,随便找个人一问,不就一清二楚了?要是撒谎的话,那不就是罪加一等?”
周信阳煞有介事地小声嘀咕,“现在撒谎、污蔑军人,还是立过一等功的军人,那可是……”
两家人此时心跳紊乱,像是嵌在地里一样纹丝不动。
其实全在思绪乱飞,报纸、电视台、污蔑军人?
晒了一天,饿了一天,再加上听了这些消息,他们似是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浇了个透心凉,还心慌慌。
周三婶推搡了下周三叔,怪他为什么要掺合这件事,他们家在县城里,日子过得还不错,好好过日子就行了,非要受了大哥的撺掇,来跟多少年都没见过面的亲戚要工作?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要是真牵扯下来,还不得影响他们儿子女儿在城里现在的工作?那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这个大哥真是没安啥好心眼,就是故意要扯个垫背的。
周三婶赶忙拽着周三叔走了。
于冬月和周信阳也转身从大门走进去。
于冬月经过哨兵时,严肃道:“再让外人随意动电话,你们明早就给我收拾东西去岛上待着!”
“是!”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十几米,于冬月问他:“举报信,真写了?”
周信阳没了刚才的凌厉,轻笑:“回去就写。”
“挺聪明!”
“我们有默契!”
两人耸着肩膀笑了笑。
于冬月:“那我们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周信阳:“这叫,以牙还牙,用对方的手段对付对方。”
“研究所今天通知我,下个月要去南城学习。”
两人脚步放慢,晚霞落在他们头顶,把一切都拉得很长。
“去多长时间?”
“两个月。”
于冬月微微垂头看着两人不断前进的脚尖,“还好,才两个月,家里这么热闹,你不要惦记家里了。”
周信阳骤然停下,脚尖转了个方向,双手握在于冬月的肩膀,钳制她转身面对他,声音也淡得出奇,和他滚烫的手掌、热切的目光形成极大的反差,“不如你教教我,怎样才可以不惦记你?”
“我每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好不好?你会不会嫌我烦?”
于冬月扭了下肩膀,想脱离他的束缚,没成功,叹了口气,视线定在周信阳的喉结上,“每天…… 确实有点频繁了,不如每周打一次吧。你是去学习的,要多用功,人家让你过去也是在给你机会。上次海堂去了趟南城开会,回来还说那边新研制的战斗机很厉害,你去了要多跟人家学,别浪费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于冬月目光上移到微张的唇瓣上,“怎么不说话?”
周信阳剑眉拧紧,漆黑的眸子显得阴沉,“海堂?”
于冬月用了大力气甩开肩膀上的手,云淡风轻:“老夫老妻,吃什么醋?”
她自顾自往前走,声音飘到后面,“海堂是我的战友,是朋友。你是我丈夫,是我共度一生的人。怎么这也要计较?”
她走得慢,大长腿让她走小步子也是有些为难,所以抬起的脚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就略长了些,让她有点左右晃动,看上去像是新兵训练时基本功没练好。
她四处张望了下,还好这时是晚饭时间,没人到大门口这边瞎溜达,否则她于营长的面子……
身后的人一把夺走了她微微张开保持平衡的手,还有一只手轻轻抬了下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视线与他撞上。
“我不计较了,你不要生气。以后,海堂也好,荷塘也罢,我都不会在意,起码嘴上不会在意了。你身边再多的男人又怎样?明天再来个池塘也没关系,只有我才是能跟你共度一生的人,对吗?”
于冬月真是受不了这一天天的在冰山火海里滚上这么几圈,再好的人都难以承受。
她用鼻腔发了一声“eng”。
周信阳先是嘴角微微勾起,倏地又想起什么,一脸的不满意,抓着于冬月的那只手就带着她往自己怀里带。
于冬月的鼻息都喷在周信阳的耳垂上,他的耳朵瞬间红成熟透的苹果。
好在盛夏的夜晚还有凉风作伴。
于冬月感觉到后背上一只大手轻轻一下一下往下顺着,是在哄她。
在让她对刚才的问题重新给出答案。
于冬月下巴垫在周信阳的肩膀上,说秘密一样,嘘声道:“对,只有你才是能跟我共度一生的人。满意了?”
她听见一声轻笑直直戳进她耳朵里,烫得她脑袋里炸开了一束绚烂烟花。
这附近可都是军人,还有她的学员。
于冬月后退一步,抽出自己的手,收了脸上羞涩的笑容,一气呵成。
甩出一句:“影响不好!”跑了。
周信阳看着那个跑出了操场上新兵训练标准跑步姿势的背影,颧骨升天。他也不着急赶上去,只把刚才的一幕一句在脑海里在心里细细品味品味。
第56章 冷清
凌晨。
于冬月披了件外套斜靠在院外门口, 看见宋莲芝小跑着从胡同口拐了进来。
宋莲芝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碰上人,这人还是于冬月。果然军人都是敏锐的,肯定早就看出她的小心思了, 在这逮她呢。
即使天黑到看不清门口站着的人的五官,那身姿还是能确认就是她。宋莲芝差点惊呼出声, 两只手捂住嘴立在原地半晌, 才慢慢挪动脚步。
于冬月没先开口,只是若有似无地瞥她两眼。
宋莲芝心直口快, 也不是能憋住事的,只是说出来怕于冬月不开心。
她喃喃道:“冬月, 我就是……”
于冬月:“你可别跟我说你大半夜的出来散步啊?”
宋莲芝被噎了一句,悻悻道:“我去军区门口了。”
于冬月没吭声,眸光冷峻。
“怎么说她也是我亲姐姐,我只是寻思怕她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 他们真的还在门口待着呢, 肯定是没车,也没钱走了。”
“给了多少钱?”
于冬月冷淡。
“…… 50。”
“1……100。”
“真的就100, 我身上也没带着太多钱,而且我跟他们说了, 以后不要再来找你们,我也不会再给他们钱。我刚才话说得特别狠, 他们肯定不会再来缠着你们了。”
宋莲芝害怕于冬月觉得背叛,现在来讲她肯定是和冬月更亲的,她跟那个亲姐姐都很久不联系了,也是看不惯她为虎作伥。她可不认为家人没有隔夜的仇,能称得上是仇的,也不是简简单单的矛盾了。
可是, 嘴上总是提起宋桂兰就没什么好话,也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的姐姐啊。她在村子里也听说了于家现在日子过得不好,她也只当那是他们应得的报应。真到了异乡,她着实有些心软了,也想着就这些钱买个冬月两口子清净也行了。
于冬月见她闪闪躲躲,不敢抬眼看她,一把揽过宋莲芝的肩膀,放松了些,“以后不要再提他们了,回去睡觉吧。”
“好,不提。”
*
两天后,实战演练。
基地现场来了很多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们,他们都扛着笨重的摄像机跟着郑海堂安排的兵上了吉普车或是坦克,跟随部队参与演练的所有人员去往事先排查好的位置。
虽说是实战演练,也不能避免毫无伤亡,已经尽量给记者们穿戴好防护装备,都戴上了头盔,跟他们讲明注意事项,不可以影响军事演习。
演练位置的选择,空旷且避免住宅区。北城军区所有参与演练人员分为两队,对抗形式。
事先已经商讨好战术,和导弹发射的路线。
战机有双人座和单人座,于冬月驾驶单座战机,上机后,检查座舱、无线电和氧气面罩,一切装备设施检查完毕。
于冬月:“各就位,出发!”
“收到!”
飞行员驾驶战机由一级飞行员于冬月带队起飞,绕基地一圈最终在海洋上空盘旋,战机机翼一会儿与天空平行,一会儿侧身而立,180度再360度,让海面轮船上拿着摄像机的摄像师都感到晕眩。
这是每一个飞行员必备的技能之一,战机视野更加宽广,现在蓝天和海洋连成一片,如果没有整日训练旋梯适应眩晕感,此时已经出了事故一头扎进海里了。
地面,炮/弹、炸/弹,坦克,战火激烈,在上空的战机找准时机抛下一枚远距离没有太大反应影响的空包弹。
空军所有兵种都参与作战。
即便有计划好的战术路线,也会有突如其来的情况发生,导致不得不改变计划。所以根据对方的变化重定战术,指导员的经验、果断,和其他人的无条件相信并服从命令指挥就尤其重要。
烽火连天,耳边轰隆声响起,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长达5小时30分的实战演练结束。
最终在此次作战中,一队101指导员于冬月带领队伍大获全胜,地空导/弹兵轻伤3人。
一场军事演习结束,所有军官需要就此次演练再次提出问题,优化战术。二十几人在会议室中开始激烈的讨论,身上还带着战争中的紧张与急迫。
两小时后,各大电视台、广播台、报纸开始转播今天北城军区的演练情况。
军区内后勤部,有人拿了台黑白电视机放在最前面,周围立刻站满了人等待播放军事演习的画面。
周信阳和孩子们也在,宋莲芝他们也来了。
现场人很多,前面坐了一排,后面蹲着的,坐马扎上的,砖头上的,站着的,密密匝匝。
却不杂乱,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小孩子小声说了句什么,被大人赶紧捂上嘴。
黑白电视上电视台开始转播,记者穿一身绿军装,简单几句介绍情况就被塞进了吉普车。
画面一转,是空中六架战机,那气势浩浩荡荡,气势汹汹。
战机突然头朝着海面飞速冲下去,电视机前所有人都屏气把心提到嗓子眼。看到战机在海面上平行滑过,才吐出了那口气。
这一场演练,没有人把它当作是假的,都很严肃对待。看转播的军人家属们有的甚至激动地捂嘴哭出来。
圆圆指着电视机中飞在空中的银灰色战机,“那是妈妈,是妈妈。”
木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跑到第一排乖乖蹲着想要看得仔细些。
周信阳也是第一次见到,虽然画面中看不见于冬月的脸,心也跟着翻转的飞机七上八下。
转播结束,电视屏幕开始出现雪花。
大家都散了,有人兴奋,有人一脸严肃。
宋莲芝声音闷闷的,“和平一点多好,为什么要打仗!”
张瑶挽着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地位,为了从别的国家得到更多的利益。”
宋莲芝:“想着涨涨见识,看完了更加心里不安了,以后他们再出去打仗,可怎么放心得下啊,每次都那么惊险,这还是演练,真正的战争中只会有过之无不及吧。”
张瑶是明白的,这是他们自己做的选择。于冬月当初做出这个选择,江展和江鹏做出这个选择,从来没有抱着侥幸心理,每个人都是认真负责,身兼重任,他们早就知道有多危险。
木木和圆圆都觉得很光荣和骄傲,牵着爸爸的手,“爸爸,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