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容在里面说道:“沈罪,真是麻烦你了。”
沈罪轻声道:“不麻烦,都是小事。”
沈从容又问道:“你去看自己的房间了吗?”
“我看了,很满意。”
“那就好。”沈从容嘱咐道:“缺什么你直接给蓝竹说,让她帮你添置。”
沈罪应道:“好。”
他看不见她的样子,只能闻到那人身上清淡的香气,如今还多了一些细微的奶香,在漾着暖意的房间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沈罪贪婪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幸福,将炉子放好后,并没有过多停留,很快走了出去。
“这还把炉子点好了呀。”王婶意味深长地看向沈从容:“家里还是得有一个男人,干活就是利落,说买火炉就买来了,说点就点好了,要让咱们三个女人干这活不知道弄到什么时候去呢?”
沈从容不认同她的观点,轻轻撇了下嘴:“那可不一定。”
“一个人过还是不行啊,更何况你还带着个孩子,有个人帮衬着总是好些的。”王婶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看这个男人就不错。”
“王婶你别说了。”沈从容见她越说越过分,生气地拉下脸来:“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也能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
“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永远不会是你想的那样。”沈从容声音冷淡到极点:“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了。”
“好。”王婶有些尴尬地应了声,小声解释道:“我这是为你着想。”
“我知道。”沈从容放柔了声音:“但我的上一段婚姻并不愉快,它让我不相信自己真的可以觅得良缘。”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给任何人了,你以后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王婶小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门外的沈罪还没走多远,敏锐的听力让他清楚地听到了沈从容说的每一个字。
他一下子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第40章 “沈罪,你为什么……
“呜呜呜!”沈从容被孩子的哭声吵醒, 迷蒙着眼从睡梦中醒来。
“宝宝不哭,是不是饿了呀?”她将孩子抱进怀里,边哄边扯下衣领喂她。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 吃到东西就不闹了,吃饱了就很快能再睡过去。
沈从容奶.水不足, 她正担心不够孩子吃, 没想到她吃了两口眼皮就沉了下来,慢慢地没有了动作。
沈从容松了口气, 亲了亲她的小脸,将她轻轻地放回床的内侧, 又给她盖好了小被子。
她也重新躺回床上,心里却始终揣着个事,她从山里回到家已经有十天了。
这十天过得还算平静,脖子和手腕上的伤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身体在蓝竹和王婶的照顾下也恢复了大半。
她如今照顾起孩子来也算得心应手, 但有一点始终是个心思,她奶.水不够, 孩子总是吃不太饱。
沈从容心疼得不行,但又没什么办法。
王婶给出了两个建议, 一个是尽快找个奶娘,另一个是找人买一种名为乳瓜的果子, 那东西对下.奶有奇效。
这两样都不是简单的事,合适的奶娘并不好找,托人找了五天了也没什么消息。
乳瓜也是一个稀罕东西,据说只长在深山里,极难采摘也不易保存,沈从容拿着钱都没地方花。
她心里有事, 之后的时间就睡得不太安稳,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天色微亮,沈从容彻底睡不着了。
一夜没睡好,她的精神有些困倦,在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边揉着眉心边走到了窗边。
今天的天气分外阴沉,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静谧的院子里,让人的心也安静下来。
沈从容出神地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几盆白色小花,它们在微风细雨中轻轻摇曳着,看起来颇为娇艳。
这时院门突然被人打开,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色蓑衣的人走了进来,他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二楼最中间的屋子。
没想到正正好对上了沈从容的目光。
沈从容眼里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冲着他挥了挥手,用极轻的声音问道:“这么早你干什么去了?”
她本来还觉得沈罪整日没事干会觉得无聊,没想到他没闲下来过,每天都看起来十分繁忙。
沈罪走到窗棂下,小声回答道:“去外面查看了一下。”
沈从容有些疑惑:“查看什么?”
沈罪:“查看那些刺客的踪迹。”
沈从容立马来了精神:“有什么发现吗?”
“这个倒没有。”沈罪摇了摇头,他犹豫片刻,接着说道:“但是我刚回山洞里看了看,那些刺客的尸体都不见了。”
沈罪本不想将此事告诉沈从容,打算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些人。
可见到沈从容的那一刻,他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因为他突然明白,一味地隐瞒并不是保护她,而是看轻了她。
在她身边这近一年的时间,他早就知道,沈从容有远超常人的头脑和意志。
她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不需要自以为是的隐瞒和保护。
沈从容听了他的话,倒没有太过讶异:“这些人肯定还有同伙,他们还会再来的。”
三皇子误以为那个所谓的账本在她这里,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
沈从容到现在还是没弄明白三皇子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误的判断。但这于她而言实在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想着想着又怨恨起陆廷理来,他死了倒干净了,却给她留下这么大一个麻烦。
这些事涉及到皇室,沈从容本不想告诉沈罪个中原委,怕将他牵连进来。
但仔细想想,沈罪因为保护她杀了三皇子两拨暗卫,早已经牵扯到其中了。
他自己肯定也意识到惹上了不得了的麻烦,却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依然毫无怨言地默默保护她。
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是决定和他说清楚。
她向沈罪招了招手,轻声示意道:“沈罪,你过来。”
沈罪愣了一下,犹豫着跳上了二楼。
他走到窗边,隔着一道窗户温柔地看着她:“怎么了?”
沈从容叹了口气:“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沈罪点了点头:“你说吧。”
沈从容斟酌了一下语言,低声说道:“那些刺客背景并不简单,他们是三皇子的人。”
沈罪神情并没有变化,依然平静地看着她。
沈从容有些懊恼:“我想了想,还是得和你说清楚,不该随意就将你牵扯进来,若是你觉得太过危险……”
“三皇子的人为什么会追杀你?”沈罪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沈从容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抵触,但犹豫片刻还是解释道:“这和我以前的夫君有关,三皇子误以为他将一样东西放在了我这里。”
沈罪像是不经意间问起:“你以前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神情看上去十分自然,手指却紧张地蜷缩起来。
沈从容沉默半晌,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沈罪心里一紧,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他已经死了,没有评价的意义了。”沈从容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但如果非要评价的话,那么于我而言,他是个我不太想记起来的人。”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沈罪的神色还是不受控制地惨淡下来。
被自己喜欢的人厌恶大概是人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之一吧。
更残酷的是,他知道这都是自作自受,他活该被厌恶被怨恨被遗忘。
沈从容已经足够善良了,在被他那样冷漠地对待之后,在因为他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之后,就只是想忘了他。
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异样,努力地强装着平静:“这样啊。”
可他的神情实在是太过僵硬,沈从容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沈罪摇了摇头,却没能说出话来。
沈从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轻松地安慰道:“你是不是觉得太过危险了?没关系的,你要是不想留在这里,我……”
“我不会走的。”沈罪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是我自己杀了他们,是我主动牵扯进来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觉得内疚。”
“我孤身一人没有牵挂,不害怕危险,也不会离开,直到确定你彻底平安之前我都会一直保护你。”
沈从容闻言愣愣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沈罪摇了摇头:“我自己想这样做,你不用说谢谢。”
沈从容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她低头看向他鼓鼓囊囊的蓑衣,好奇地问道:“你那里面是什么呀?”
沈罪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什么。”
沈从容更好奇了:“快打开让我看看。”
沈罪无奈,将蓑衣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十株新鲜的草药,五块黄色的果子以及一株娇艳的小白花。”
沈从容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天来蓝竹为什么总能为她敷上新鲜的草药,也明白了院子里多出来的几盆白花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很感动,问道:“这都从哪里来的呀?”
沈罪将草药放在她的窗台上,说道:“从山里。”
“你这是刚从山里回来?”沈从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什么时候去的?”
沈罪轻描淡写地说道:“起床了就去了。”
沈从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从这里到山里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三个时辰,你最晚也要丑时出发,现在才能回来。”
沈罪轻声叹了口气:“我睡不着才想着出去走走,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不是白杞?”沈从容却看向了那株白花:“医术上说,白杞花开后留下白色的果子,将其用热水冲泡,可以极好地调养女人的身体。”
“医术上还说,白杞长在深山老林里,极难找寻,一株就价值千金。”
沈罪不在意地扯了下嘴角:“我觉得还挺好找的。”
她最后看向那几块黄色的果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乳瓜竟是黄色的吗?”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沈罪说道:“外貌特征和王婶说得差不多,但还是要她再确认一下。”
“如果确认了我就再去摘,我找到了好几棵长满了这种果子的树。”
沈从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沈罪无奈地说道:“我就怕你说这个,你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沈从容眼睛里的情绪晦暗难明,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突然问道:“沈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只能听见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沈罪抬起头与她对视,他微微勾了下嘴角,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们有缘分吧。”
沈从容好像松了口气,开玩笑似地说道:“那我们就永远做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希望真的是她想多了。
一次就够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为爱伤神,也不准备接受任何人。
所以不要爱她,也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沈罪明白她的意思,他本来也没奢求什么,只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第41章 “沈老板,你的书……
这时外面的雨突然下大了,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屋檐上,慢慢形成了一条密不透风的雨幕,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从容想起什么似地看向院子里:“那些花没事吗?”
沈罪说道:”没事, 我去看看。”
他飞身跳到了楼下,先将那几盆白杞花搬到了屋檐下, 又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大块油布, 将它盖在了花园里剩下的那些花上面。
然后他重新跳上二楼的长廊,回到了沈从容的身边, 两个人难得独处,他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他的动作轻盈流畅, 如同一只英姿飒飒的鸿雁,看得沈从容十分羡慕:“这是轻功吗?好厉害啊。”
沈罪点了点头:“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沈从容眼睛一亮:“我这个岁数还可以学吗?”
“轻功多练练还是可以学会的。”
“那好。”沈从容一脸期待:“等我出去了,你一定要教我。”
沈罪轻笑了一声:“好。”
沈从容看了一眼屋外的滂沱大雨, 叹了一口气:“好想出去玩会啊, 真的在屋子里待烦了。”
沈罪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她:“再等几天就可以出来了。”
“哪里是几天?还有二十天呢。”沈从容白了他一眼, 冷笑道:“这种痛苦你们男人根本不会懂的。”
沈罪无奈地看着她,问道:“那怎么办?”
沈从容摇了摇头, 正想说什么。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是床上的小安然哭了起来。
沈从容连忙转身去床上抱她, 这时蓝竹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出来。
她向沈罪问了声好,接着走进了进沈从容的房间。
沈罪心里划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失落,两个人今日的独处时间算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