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到那时候你爹娘又如何管得了你?
宋玉璃在心中补充道。
陈谦没想到宋玉璃竟会说出这样一番振聋发聩的话,他站起来,恭恭敬敬朝宋玉璃又是一拜:“宋小姐见识不凡,是我想法太浅了。”
说着,陈谦的脸渐渐红了:“玉……玉璃……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等我三年,待我登坛拜将,必十里红妆娶你!”
说罢,陈谦豪气冲天地转身离开了。
宋玉璃哑口无言地目送陈谦的背影,无力地表示,“那个……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半个时辰之后,皇城司内,听到影卫转述的苏九卿狂怒地摔了杯子。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面色铁青,心中盘算着,他好不容易将那碍眼的陈谦踢出京城,结果那混不吝的小子竟还不准备放弃。
苏九卿沉吟片刻,冷声道:“顾烟,宫里面有消息了吗,宋子元什么时候放出来。”
“看皇上那意思,也就是这个月了。”顾烟迟疑了片刻,才道,“还有,苏将军来信了。”
苏将军指的正是苏九卿的父亲苏昭,苏昭此次结束轮值,即将归京,以他的年纪,儿子又如此能干,只怕回来以后定会在兵部任个职位,不会再出京了。
之前他安排林家姑娘与苏九卿相看,被苏九卿搅和了,苏昭十分不悦,特写信训斥,言说他这个做儿子的不给父亲面子。
苏九卿一概置之不理,只是如今父亲马上要回来了,他总是要给个面子的。
“罢了,信给我吧,叫下头开始预备预备,总该是好好迎接的。”苏九卿看过信笺,微微一晒,笑道。
顾烟抹了把冷汗,深为苏昭老爷子心累。
没过几日,宋玉璃收到消息,宋家二叔和宋临风马上要入京了。
宋家出身江南,宋子元身为长房入京入仕,二房则是当地有名的士绅,颇有名望。
宋子元出事,宋玉璃便传书江南宋家,但她那位二叔性子奸猾,观望许久,如今见宋家翻身,这才慢悠悠接上宋玉璃的哥哥宋临风入京。
纵然对这位叔叔不以为然,但宋玉璃还是带着人亲自到大门前迎接。
这一日恰好凑了巧,也是军中三年一换防的日子。这一日,在边关呆满三年的将领会回到京城,而另一批新的将士则会出发,前往戎狄边境,保家卫国。
是以,城门前热闹的很,各个世家,送行的,接人的,马车连着马车,好不热闹。
宋玉璃将马车停在角落里,在车上安安静静的等着,按着计算宋临风和宋二叔应是比驻军到的晚一些。
没过一会儿,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乃是去边关换防的将领即将开拔。
宋玉璃掀开帘子看过去,只见一队少年人皆是银鞍白马,身穿铠甲,腰悬佩剑,当真是少年意气,封侯拜相的豪情。
为首的二人正是沈欢和陈谦。
二人都是世家子弟,又自小练武,均是身材修长,眉目清秀,在一众将士中格外显眼。
为首的陈谦像是在搜寻什么,瞧着宋玉璃的马车,他面上一喜,翻身下马,走过去拜了一拜。
“宋大小姐,未料到你竟来送我,今日一别,只怕三年之后才能相见,若我有幸平安归来,定……定会登门拜访。”
因大庭广众之下,陈谦不好说的直白,说到后面,脸色已红,声若蚊蝇一般细细小小的。
即将出发的沈欢在身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虽然隔着车帘,宋玉璃仍能感到陈谦那灼灼的目光,可一句有幸平安归来,她原本想要澄清的话突然间说不出口。
许久,宋玉璃只得道:“祝陈校尉凯旋。”
陈谦听此,灿烂一笑,也不再言语,转身上马,端的是豪情万丈。
然而就当他想要再发出一番豪言壮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号角的响声。
号角声沉闷悠长,原本闹哄哄的城门前骤然间安静下来。
苏九卿带着苏府私兵,骑着马,慢悠悠走到城门前。
他走到陈谦面前,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突然拔出长剑。
剑光森然,刹那间晃了陈谦的眼,让陈谦忍不住伸手挡住脸。
苏九卿今日没穿官府服,只穿了一件玄色劲装,衣衫上以金线绣花开富贵的图案做装饰。
只他的气质,却与富贵闲人一类毫不沾边,反而带着一股子气势汹汹的冷酷杀气。
他身后,苏家的私兵列成两队,足有百人,皆是一般的装扮,手中长刀出鞘。
寒气森然,一时刀光剑影,逼得街上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后退两步。
号角声再响,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陈谦骇然地与苏九卿对视一眼,突然间有些相形见绌。
与他们这支还不曾经受过战火历练的队伍相比,苏九卿的人马犹如一把朴实无华的马刀,虽不名贵,却饮过无数人血。
即便只放在一旁让人观赏,却也带着逼人的杀意。
而陈谦和沈欢带着的人,却仿佛是镶金带银的一把匕首,便是再华美,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杀人的刀。
城门外,只见一支足有百来人的队伍渐渐由远及近,正是苏昭所率的回京换防述职的将领。
这些人都自边关归来,大夏国这几年与戎狄多有冲突,驻边三年,这些将士们犹如饮过血,开过刃的利剑,人人饱经风霜,目光犀利阴冷。
苏九卿瞧着这队人马,嘴角微勾,狠拍马股,短促地喊了一声:“上!”
苏府的私兵顿时倾巢而出,朝城外的队伍奔了过去。
两队人马眼看就要相撞,苏九卿更是手中持剑朝自己的父亲冲过去。
苏昭一身盔甲,灰尘扑扑,瞪着儿子气势汹汹朝自己跑过来,不禁目眦欲裂。
直到二人的马几乎要撞到一处,苏九卿才猛地勒住缰绳,两匹坐骑几乎鼻息对着鼻息。
扬起的尘土喷了苏昭满头满脸。
苏昭一张脸气得通红,怒吼道:“苏九卿!”
苏九卿双手抱拳,懒懒道:“父亲,儿子来迎父亲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苏九卿:装逼?不好意思我才是祖宗感谢在2020-07-02 23:51:49 ̄2020-07-05 19: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饭饭呀呀呀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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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魏惊鸿
苏九卿少年得志, 很是出息,然而与父亲苏昭却素来并不和睦,其中微妙与他生母莲姬多少有些关系。
自苏九卿执掌皇城司后, 苏昭便远遁边关, 本以为能缓和一下父子关系, 如今瞧着, 却是并没有太多。
“苏九卿,你成何体统!”苏昭咬牙切齿地怒道。
“儿子不敢,只是想告诉父亲,您不在的这些时日,我日日勤勉, 训练将士, 今日您回来, 特来展示一番。”苏九卿微微一笑,让出道路, “父亲请。”
他收剑入鞘,那一百多名私兵也把刀收了起来。
苏昭人在外面, 不好和儿子当场翻脸,只得铁青着脸,带着人浩浩荡荡入了城。
而陈谦和沈欢的部队也同时开拔。
城门前聚集的人渐渐散去, 很快只余下宋家的车马。
没一会儿,三辆马车跟着十几口箱子浩浩荡荡入了京城。
宋玉璃掀开车帘望过去, 打头的便是哥哥宋临风。
宋临风年十八岁, 是宋子元和宋夫人的嫡长子,自十二岁起便在江南白鹿书院读书,今年已过了会试,明年便是入京科考。
宋家出事后, 因宋二叔始终观望,所以并无告诉他京中之事。
直到最近两日,消息传到南方,宋临风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启程,今日才到京城。
宋临风生的与父亲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十分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瞧着宋玉璃,他立时红了眼睛:“玉璃,是哥哥来晚了。”
他十二岁离开时,宋玉璃尚不过是八岁女童,如今却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宋玉璃瞧着宋临风亦是心中感慨。
前世,宋临风回京后没多久便因父亲的事情多方奔走,却终究被害,而这辈子,这件事终于不会再发生了。
“哥哥回来的正是时候,过两日正好与我一同去接父亲。”宋玉璃笑了笑道。
“哎呀,大侄女不容易啊,大哥更不容易。”正说着话,宋二叔宋子文自车上下来,一副长吁短叹的感慨模样。
宋子文性子奸猾,只会锦上添花,绝不雪中送炭,上辈子宋玉璃遭过他的白眼,对他并无多少好感,是以只淡淡唤道:“二叔。”
“哎,大侄女,咱们先回家聊吧。”宋子文脸皮甚厚,对宋玉璃的冷淡不甚在意,笑道。
如此,宋家人回了家。
宋临风离家多年,宋夫人瞧着儿子长得这么大,一边哭一边心疼,宋雨彤更是对这个哥哥没多少印象。
这一晚,宋夫人难得和三个子女聚在一起,也算是享了一遭天伦之乐。
“要是你父亲出来,咱们家也算是团圆了。”宋夫人叹息道。
宋玉璃笑了笑:“阿娘放心,就快了。”
宋夫人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跟着流了下来:“是是是,等你爹爹出来,我定也要喝上一杯,好好庆祝一番。”
那一夜,宋夫人又哭又笑,到了很晚才睡下。
待人都走了,饭厅之中,只余下宋临风和宋玉璃二人。
宋临风缠着宋玉璃将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宋玉璃想了想,将她与苏九卿的瓜葛省略,凶险处也是轻描淡写。
只这些日子经历之事当真是跌宕起伏,她起先不觉,待说完了才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都有些微微的刺痒。
而听完这一切,宋临风满脸的心疼和懊恼,他低声道:“我当真是枉为兄长了!”
此时的宋临风又羞又恼,一面替宋玉璃心疼,想她一个女流之辈,期间奔走,多有不便,也不知要忍受多少闲言碎语。
而另一边,他亦觉得羞愧,因宋临风心知,若与宋玉璃易地而处,只怕做不到她这般的能力,不禁难过。
宋玉璃瞧着宋临风难过和心疼的模样,心中感叹,哥哥读书刻苦,只是年纪尚轻,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自然比不得旁人的七窍玲珑心肝。
“哥哥不必难过,日后家族振兴,也都得靠你。明年科考,妹妹等着哥哥高中,想父亲也是如此。”宋玉璃轻声道。
宋临风心知如今如何赌咒发誓,也是无意,但心知却下定决心,今生今世,无论宋玉璃嫁给何人,又或者不嫁人,他总要护这个妹妹周全。
毕竟若无她,便无宋家今日。
之后又过了两日,大理寺卿联合这次负责审案的老翰林终于将卷宗整理完毕,交由皇帝呈览。
皇帝看完后,当即下令释放宋子元,官复原职,还赏了许多金银财宝,以做补偿和嘉奖。
另一边,按着作弊之人的名单将冒名顶替之人全部革职,并判了流放。那位顶了周易安的探花郎,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不得回京。
而探花郎的名号,则落在了周易安的头上。
宋子元出狱那日,天牢外围满了人,除了宋夫人带着三个子女,周易安也在当场,还有不少读书人,还有原本落榜,却发现自己其实在榜的书生们,无不在天牢外等候。
出门之前,宋子元特意换了身衣裳,又收拾了头发,他这些时日因苏九卿的关照和案件闹大的福,狱卒没人敢为难他,还好吃好喝的供着,是以,宋子元的气色不错。
他自狱中走出来,但见满眼望过去,俱是亲朋好友,外头一圈圈的儒生见他出来,齐齐跪下叩拜道:“谢宋大人为我等做主。”
宋玉璃笑盈盈瞧着宋子元,轻声道:“父亲,咱们回家吧。”
宋子元瞧着宋玉璃展颜一笑:“好,咱们回家。”
宋夫人呜咽一声,扑到了宋子元怀里,满脸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抽噎道:“你这冤家,再不可胡作非为了!”
宋子元不禁莞尔:“夫人,这是在外面。”
然而宋夫人哪里顾得许多,哭得如同孩子一般,满脸的妆容花了大半,最后实在无法,宋子元只得扶着她到马车上去哭。
回到家中,宋子元难得的开了一坛酒,与全家人痛痛快快饮了,仗着醉意,他拍着弟弟的肩膀,笑道:“子文啊,做兄弟,有时候也得实诚些,江南宋家与我京城宋府同气连枝,做事,留些余地才是。”
宋子文知道哥哥是什么脾气,见他敲打自己,不禁流下冷汗来,点头哈腰道:“知道了大哥,弟弟之前实在是疏忽了,可我也这不也是来了吗,还带了不少银子,想着给哥哥疏通打点之用。”
宋子元斯斯文文一笑,慢悠悠道:“二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若不然……此番我劫后重生,见你不喜,明日你便收拾收拾,回江南去吧。”
他话未说尽,但宋子文的冷汗已沁了出来,他听出了哥哥的话中之意,暗下决心,明日就卷了铺盖,赶快回去。
宋子文瞧着宋子元清冷的眼神,十分心虚,吓得赶紧尿遁而去。
宋夫人喝的微醺,被刘嬷嬷扶了下去,宋雨彤年纪小,也被丫鬟带走。
很快,厅中只余宋子元、宋临风和宋玉璃三人。
“爹爹对二叔还是如此心软。”宋临风冷声道,“他将妹妹与我的家书扣下,直到京中有了消息才通知我,实在可恶至极。”
宋子元轻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你如今年少,待你高中之后,再将人情世故教与你,却未料到竟突遭此难。宋家日后在朝堂上,只怕更加举步维艰,你早些知晓其中的事情也好。”
宋临风微微一愣,喃喃道:“父亲这是为何?”
宋子元微微一晒,有些无奈大儿子的单纯,后悔将他送到书院读书,而不是在身边□□。
“玉璃,你来说说。”
宋玉璃听此,忙跟宋临风解释道:“父亲是直臣,过去与闻家交好,被划为太子一党。然而科举之案,闻家怕父亲连累他们,落井下石,如今咱们家已与闻家翻脸,也就是和太子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