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楚非年嘲讽之前,他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但我算出来了其他的事情。”
楚非年没有再继续滑雪,她和詹禹走回到两人撞进雪里的滑道边时,金淮桐正带着人在那里铲雪,找到了楚非年的滑板,紧接着看见楚非年和詹禹从那边林子里走出来。
工作人员说着楚非年听不懂的话,金淮桐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楚非年走过去,让人把自己直接送了回去,雪也不滑了,飞快换了衣服,拿着手机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给郁星河打电话,满脑子都是詹禹刚刚说的那几句话。
詹禹说,虽然他和他那位祖师爷都没有算出楚非年的命数来,但是整个詹家一脉曾经为了算出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差点灭族。
“举族之力就为了算出那个人的存在,从那之后,詹家气数没落,所有人躲进山里休养生息几百年,说是苟延残喘也不为过,可如今整个詹家也只剩下我一个了。”詹禹看着她笑,“楚非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可偏偏我算的那一卦,说能救我詹家的也是你。”
“是我让你算的?”楚非年嗤笑一声,快步往前走。
詹禹摇头,“可那个自称是阎君的家伙不还是为了你?你这一身功德,可真让人眼红啊。”
郁星河的手机打不通,贺昭那边也没动静,原本说好郁星河看完秀再过来接她,她在这里也能玩个尽兴,谁知道到了这时候,想走也走不掉了。
“让淮桐送你过去吧。”詹禹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朝楚非年笑了笑,道:“剧本我也会尽快看了的,我们微信上联系?”
楚非年还有话要问他,可听见他这么说,也想起来了詹禹起初把她带进雪里之后说的话。
为了躲开那些盯着她的眼睛。
楚非年点了点头,握紧了手机,道:“好,关于剧本我还有不少事情要说,我们手机联系。”
金淮桐很快开了车过来,楚非年上了车,詹禹就站在滑雪场的门口目送着她离开。
楚非年给了金淮桐一个地址,让他开车去那边,她就坐在后座,给詹禹发了不少消息。
消息有点乱,就像是她自己现在的思绪,也乱糟糟的,想要冷静下来,可很多事情就蜂拥而上,挤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
楚非年:你还知道什么?
詹禹: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想知道更多,应该找那个叫姜平的,或者直接去找阎君。
詹禹:不过,我猜测,阎君也有一部分事情并不知道,比如……
詹禹:你已经想起来了某些事情。
楚非年收起手机,整个人往后一靠,闭着眼睛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起初她以为整件事情里,其实只有她和阎君,除此之外,村子里的人,早就在当年她将他们一个个送去投胎之后就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了。
然而这之间,渐渐的又牵扯了很多事情,包括她在华家那个阵里意外想起来的很多事情。
她的起点,她和阎君各自真正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衡鼎山开始的,那是一切的起点。
而整件事情还差一部分,有关于郁星河的那部分,偏偏在这之前楚非年压根没想到郁星河竟然也和这件事情有关,姜平知道,有几次要说,她也没有兴趣听。
现在只有找到姜平,这差了的部分才能填上。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颤动了一下,楚非年深吸了口气,打开手机,詹禹又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詹禹:有些真相,其实我已经给你了。
楚非年指尖一颤,再次打开了詹禹发在群里的剧本文件。
……
故事的起点并不是山上那座山神庙,而是那棵树。
而她的记忆里,山神庙才是一切的起点。
这就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
“到了。”金淮桐的声音从前面响起。
楚非年拉开车门下车,匆忙道了声谢,快步朝秀场里跑去,门口守着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对她视而不见,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进去了。
她进来的时候,秀场已经开始散场,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走出来,但还是有不少人留在里面没有急着走。
楚非年没找到郁星河,但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贺昭的回拨。
电话一接通,楚非年还在微微喘着气,问他:“星河呢?”
“他去洗手间了,我在外面等他,怎么了?”
楚非年没来得及回答贺昭就挂了电话,往洗手间那边走。
她没找到郁星河,却看见了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的阎君了。
阎君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正站在洗手台前不紧不慢的擦着手,他透过镜子和楚非年对视着,笑了起来,“这是男厕所。”
“我知道。”楚非年面无表情的道,“郁星河呢?”
“我哪里知道他去了哪?你又不喜欢我找他。”阎君道。
他似乎终于将手擦干净了,将手帕随意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转过身来看着楚非年,道:“我这次来,是找你有事情说。”
“说。”楚非年半搭着眼皮,看见阎君在这里,她反倒不着急郁星河的下落了。
阎君定定的看着她,轻叹了口气,神情有点古怪,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忧心,“你想好要跟他一直在一起了?”
楚非年没吭声。
他也不介意,继续道:“上次你从我这里换走了十年寿命,可十年对你我来说一晃就过了,十年过后呢?你要怎么办?”
楚非年抬眼就看见他一副长辈操心晚辈的姿态。
这让她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而问了一句:“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阎君挑眉,神情讶异,很快又笑了起来,一如之前楚非年在华家幻境里看见的一样,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从前我是山神,现在我是阎君,我没有名字。”
楚非年看着他,没有立刻出声。
而阎君和她对视着,眼神没有丝毫的闪躲,两人僵持着,直到楚非年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郁星河打来的电话,能听见贺昭的声音也隐约传过来。
“非年,你来秀场找我了?”
“嗯。”楚非年应了一声,不过是一晃眼的时间,等她再往洗手台那边看去的时候,阎君已经不在了。
她收回视线,一边和郁星河说话一边往外面走:“不想滑雪了,你们现在在哪个门?我正在往外面走。”
走到半道上,楚非年就和回来找她的郁星河碰上了。
看见彼此的那一刻,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郁星河直接跑了过来,伸手抱住她,“对不起,我没接到你的电话。”
“没关系。”楚非年推了推他,余光瞥见他后颈还贴着的膏药,问道:“你脖子还没好?”
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想要碰一碰。
可她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郁星河的后颈,就被郁星河拦住了。
楚非年微微往后退了一点,和郁星河对视着。
郁星河的手指扣在她手腕上,动了动,似乎想要松开但是又有点迟疑。
“我不能碰吗?”楚非年看着他问道。
郁星河喉结滚动了几下,摇头又点头,“有味道。”
这种药膏确实会有一点味道,但又不是沾手上就不散的。
楚非年也不会介意这些。
她道:“我不介意。”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被郁星河扣着的手还晃了晃,示意他放开自己。
“我就碰一下,不做别的。”
“不行。”郁星河想也不想的道,他朝楚非年微微低下头,放软了眉眼,道:“非年,除了这儿,其他地方你都能碰,就这儿,不碰行不行?”
“我非要碰呢?”楚非年道。
“咳~”一声轻咳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贺昭站在门边,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碰不碰的?咱们回车上去说行不行?”
他在车里一直没等到郁星河跟楚非年过去,索性就下车找了过来。
楚非年挣了挣手,将手给收了回来。
“非年,我们先回车上去说?”郁星河小心翼翼看着她,又伸手过来拉她。
楚非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是也没有甩开他的手。
郁星河松了口气,拉着她和贺昭一起回到了车上。
然而刚回到车上,车门一关,前面贺昭还在系安全带,楚非年突然暴起,直接朝郁星河扑了过去。
“非年?”郁星河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可第一反应还是伸手去抱住她。
楚非年将他扑倒在椅子上,伸手摸到他的后颈,抓住那块膏药干脆利落一扯。
撕拉的声音响起,郁星河这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将郁星河的脸瞥到一边,探着头去看他后颈,看见他后颈的一道细长的疤时愣住,“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什么?谁受伤了?星河?”前座被后座动静震惊住的贺昭回过神来,紧张的问着,顾不上被刚刚扣起的安全带勒着,扭身就要往后座看。
驾驶座的小高连忙伸手帮他解开了安全带,嘴里也在问着:“郁哥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片刻后,楚非年重新坐好,手里那张膏药又给郁星河贴了回去。
也从郁星河口中知道了他后颈那块疤是怎么来的了。
“跨年晚会前一天彩排的时候不知道在那里蹭伤的,看起来吓人,其实伤口不深,怕你们担心所以就没说。”郁星河道,“这不是已经长好了吗?”
车里的光线不算好,但确实能看出来他后颈那块疤已经长好了,只是伸手去触碰的时候,还是能够感受到凹凸的起伏。
一个指节长的疤痕,细长的梭子形,郁星河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伤到的,发现的时候就没有出血,已经微微结痂了。
“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说。”贺昭也松了口气,不停的朝郁星河使眼色,“你看看把非年急得,要是你早点坦白了,她至于动手?”
他说完就“啪”的一下将前面和后排之间的挡板给升了起来,把空间留给楚非年跟郁星河。
楚非年谈不上多么生气,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她在心里设想了很多糟糕的情况,现在知道自己想的那些都不沾边,心里就松了口气,连带着生气都提不起劲儿。
第75章
可她光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 郁星河心里就开始着急了。
“非年……”他出声喊她,去抓她的手。
郁星河还在心里斟酌着要说什么话哄她,楚非年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是郁星河还是姜平?”
“什么?”郁星河愣住, 一脸恍惚,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楚非年看着他的反应, 也觉得是自己冲动胡扯了,抿了一下唇角, “开玩笑的。”
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和郁星河说清楚了。
于是原本定好的晚饭也取消了, 她直接让小高把车开回酒店。
一路上, 车上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瞎开口。
等到了酒店之后,贺昭和小高被关在门外,楚非年拉着郁星河在客厅坐下, 郁星河抿了一下唇角,道:“我去给你热牛奶。”
他起身去热牛奶,楚非年就坐在那里等着。
郁星河端着热牛奶回来的时候,楚非年已经想好要怎么开口了,于是她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牛奶, 抬头看向郁星河, 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说,很久远的事情也有, 中间可能有些事情我记差了, 顺序会有一点颠倒, 你别打断我,等我说完了, 你再问你没听明白的,行不行?”
“啊?”郁星河却愣愣的看着她,“你急着拉我回来不是要和我说我受伤瞒着你的事情?”
“不是啊。”楚非年喝了小半杯的牛奶, 终于想起来了刚刚回来的路上,贺昭和小高奇怪的反应,她恍然道:“你们都以为我在生气吗?”
郁星河点头。
楚非年把剩下的牛奶递给他,“我没……我是有生气,不过,不是单单生你的气,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我应该把事情跟你说清楚的。”
“之前你见过的那位阎君。”楚非年道,“他在成为阎君之前,是衡鼎山的山神,而我那时候是衡鼎山下村子里一个孤儿。”
她是被村子里的人从山神庙抱回去的,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父母又是谁,或许山神知道这一切,但是山神不说,村子里的人便默认她是山的孩子。
“就连楚非年这个名字,都是从山神庙里得到的,而我吃百家饭长大,跟着村子里的大夫学认草药,学着治病,其实那时候村子里的大夫知道的也不多,我学到的也不多……”楚非年笑了笑。
但那时候的楚非年并没有想过这些,她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山上。
有时候是去采药,有时候是去山神庙,就在山神庙里待上一两天再回去。
“只有我能看见山神。”楚非年道,“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我也老了,到那个时候,或许我还是一个人,或许我也已经嫁人生子,儿孙绕膝,而我白发苍苍,山神肯定还是那副样子。”
她幻想过很多很多以后会怎么样,可她所幻想的,一样都没有应验过。
“我们村子里百来年没有过外来人,那天却来了山匪,而我还在山上,等我下山的时候……”楚非年顿了一下,伸手去端茶几上的水。
郁星河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杯温水,顺势握住她另外一只手。
楚非年抿了口水,润了嗓子,朝郁星河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她继续道:“村子里的人都死了,那些山匪还在,他们在找幸存者,看见了下山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