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身材脸蛋,本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便是不打扮就够夺目了,如今稍一上心收拾,简直称得上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卫谚连着换了三身衣裳,直到这套才稍稍满意,他对着镜子照了照,难得细心地抚平袖口领间的褶皱,确定通身并无不妥了,这才出了王府。
看着他跟个小姑娘似的来回换装的周钊:“…”
陆枕溪身为男子,见到卫谚这般打扮都怔了怔:“世子好生庄重。”
卫谚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跟他较劲,这时不着痕迹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还是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衣,打扮的并不出挑,跟卫谚立在一处,很容易就被比下去。
卫谚唇角往上挑了两分:“随便穿的。”
女眷和卫谚他们走的并不同路,女眷是从王府角门出发,卫谚等人则要从正门出发。
卫谚不知道在里想什么,居然还特地绕了一大圈,绕到角门处,故作无意地骑马散了许久,角门始终没有动静,反而引来了好些狂蜂浪蝶,可把他烦的不轻。
又散了片刻,角门才终于被打开,一顶女子专用的宝马香车缓缓驶了出来。
卫谚眉眼一弯,假作无意路过,淡淡瞥了眼那香车:“好巧,在这儿遇到侧妃了。”
沈迟意撩起车帘,疑惑道:“世子还没走?”
尽管她常见到卫谚,但今日瞧见他这华美倜傥的一身,眼睛还是给晃了下。
卫谚随意道:“有旁人先去猎场打点,我总得比西戎人去的晚些才是,不然倒似我心急和他们和谈一般。”
沈迟意哦了声:“那世子自便吧。”
卫谚不觉皱了皱眉,不经意地掸了掸身上的衣裳:“绣房为了这次游猎,特地赶制了一身猎服,我素不喜衣裳繁复,奈何这时候再换也来不得,倒影响我骑马,真够麻烦的。”
沈迟意这才终于把目光落在他衣服上:“我瞧着倒不错,世子这样穿就挺好看的,可是要出去艳压群芳啊?”
卫谚不觉勾了勾唇,嘴上却轻啧了声:“轻佻。”
沈迟意:“…”
卫谚心情颇为愉悦,一抖马缰便走了。
……
沈迟意一路操心着堂姐的事儿,也不知道这次西戎派来的使节是谁?能不能打听到堂姐的事儿?若是确定了堂姐真的在西戎,她又该用什么法子把堂姐赎回来呢?
就这么一路心不在焉的到了猎场,这场游猎至少要持续七日,众人先安营扎寨,这些天便都要住在帐子里了。
瑞阳王近来和卫谚相争,强撑着要主持这场游猎,他顶着冷风祭拜了天地,又取了把银刀放好兽血,身子已经撑不住了,被侍卫扶着进营帐休息。
沈迟意的座次在瑞阳王右后方,西戎使节在两人右手落座,这位使节是个褐色眼眸的年轻人,相貌俊朗,很有些异域风情,只是令她不舒服的是,他自打一进来,目光就频频落在沈迟意脸上。
瑞阳王做完主持仪式,身上又有些发热,但为了和卫谚一争,这时候还是强撑着。
他轻敲了一下面前的案几:“使节此次前来,是为了…”
他话才说了一半,西戎使节便开了口,他以手按胸,笑道:“王爷先不必急着说正事,我有样礼物想送给诸位。”
他一口汉话倒是流利得很,抬手轻轻一拍,十来位异族美人便走进了营帐,转眼营帐内便弥漫着一股香风。
他笑道:“这是各部族的一点心意,希望诸位笑纳。”
历来战败献美也是人之常情,他打了几个眼色,美人们便颇为识趣地在营帐内将领身边坐下,这些西戎女子身材凹凸有致,胸前巍巍引人注目,且肤色奇白,与汉人女子大不相同,众人自然也不会拂了西戎使节面子,除了卫谚这种终极寡王,就连陆枕溪身畔都坐了一位佳人。
卫谚就偏跟人不一样,有两个容貌最出挑的女子满面羞喜地要走向他,直接被他冷眼瞪了回去。
使节有些错愕:“这些女子都是各部族精心挑选的绝色美人,难道都入不得世子的眼吗?
卫谚闻到那股腻人的香气,挑了挑眉:“使节费心了,我不喜异族女子。”
他这话都说出来了,使节也不敢再劝,又转过头打量了几眼沈迟意,忽然笑道:“不知王爷身边的这位女子是否愿意赠人?”他紧着补了句:“我愿意额外出五个绝色美人和百匹宝马,来交换王爷身边的这位佳人。”
此言一出,卫谚和陆枕溪的脸色都变了,卫谚脸色阴戾,险些就要动手。
瑞阳王一头雾水,他也不觉着几个西戎女子能比得上沈迟意,便沉着脸斥道:“使节慎言,本王的爱妃,岂能随意拿来交换?”
西戎使节连忙致歉:“王爷勿怪,我并非有意冒犯王爷,只是王爷的爱妃和我房中一位小夫人生的有些相似,我那位小妇人也是汉人,我这才多问了句。”西戎没有魏朝三妻四妾的讲究,他们除了正妻叫大夫人,其余依次唤做二夫人,三夫人…不过除了大夫人之外,其余皆是奴隶姬妾一类。
沈迟意听到他这话,心里‘咯噔’了声。
瑞阳王倒是来了些兴致,好奇道:“当真?不知使节把你那位小夫人带来了吗?可否让本王瞧一瞧?”
西戎使节笑道:“自然。”
他叫来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下人很快领着一位打扮的妩媚妖娆的女子进来。
沈迟意忙抬眼去看,这女子眉眼轮廓和她有四五分相似,只不过沈迟意生的是桃花眼,她却是一双温柔如水的杏眼,唇瓣也比沈迟意的要薄一些,比起沈迟意的明艳纯美,她的容貌温婉楚楚,看起来温柔无害。
她目光一落在这女子神色,立刻就凝住不动了——这女子真是她堂姐!沈若渝!
她万万没想到,这回西戎派来的就是掳走她堂姐的那位王子,而这王子竟然还把她堂姐带过来了!
沈若渝目光空洞无神,和沈迟意的目光一接触,眼底这才泛起些波澜来,露出错愕讶异羞愧屈辱等诸多情绪。
沈迟意身子稍稍坐直,差点忍不住想站起来,沈若渝却按捺住了,垂下头,神色木然地任由那位西戎王子把她揽在怀里。
众人忍不住把两个女子看了又看,瑞阳王更是啧啧称奇:“果真生的有些相似。”他笑问了句:“难道你们有什么亲缘不成?”
沈迟意还没来得及说话,沈若渝摇头否认,低声道:“回王爷,我跟沈侧妃素不相识。”
西戎王子也配合着笑问了几句,沈若渝一概低头以‘嗯啊’作答,西戎王子有些不满她这死气活样,自觉她让自己在人前失了面子,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责她,只得一笑而过。
游猎明日才开始,众人欣赏了会儿歌舞,瑞阳王便精神不济起来,略说了几句就让众人散了。
沈迟意被下人扶着回了自己营帐,她待的心神不宁,本来没见着沈若渝还好说,现在见到了她人,她便有些按捺不住,她急于知道堂姐现在如何,哪怕略说两句话也好。
她思量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出了营帐。
也是她命歹,才出营帐就被卫谚堵住了去路,她皱眉道:“世子没有别的事要忙吗?”
卫谚不答,挑了下眉:“去找那位西戎夫人?”
沈迟意踌躇片刻,直言道:“那位王子的姬妾应该是我堂姐,我想去见见她。”
卫谚扫了她一眼:“西戎使节的帐篷在另一侧,就凭你这样,还想过去?”
沈迟意有些焦虑地皱了下眉,卫谚突然丢给她一件衣裳:“明天乔装好,卯时来找我。”他似是看出沈迟意的顾虑,又补了句:“方才宴席结束,父王就发起了高热,现在人已是半昏半醒了,他顾不上你我。”
沈迟意:“…”这话说的,您可真是孝出强大啊。
她心里吐槽了一句,倒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卫谚把衣裳都准备好了,显然是打定主意帮她,她颔首道谢:“多谢世子。”
卫谚讥诮道:“这次和谈事关蜀中未来三年局面,我不过是怕你私底下胡乱行事,打乱我布局罢了。”
沈迟意就想拿针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既然卫谚愿意帮忙,她也不打算再一意孤行,冲卫谚再次颔首,主动返回了营帐。
沈迟意一夜没怎么睡,第二日便起来乔装打扮,等她穿好衣裳才发现——这不是太监装扮吗!
按照律例,郡王府可以使用阉人,不过数量有限制,也难为卫谚给她找出这么一套衣裳!
这衣裳十分肥大,穿上之后基本看不出身形,沈迟意就把胸口松松绑了一圈,她忍着别扭,把水灵灵的小脸涂成黑黄色,让清涧在自己的床帐内躺下,这才悄悄溜去寻卫谚了。
卫谚瞧见她这幅打扮,便笑的前仰后合,颇是愉悦地道:“你这打扮倒比真的公公还像公公。”
沈迟意斜了他一眼:“就是公公还能娶对食呢,独独世子身边连只母蚊子也没有,若说我像公公,世子岂不是比公公还不如?”
这话一下子戳到卫谚痛脚,沈迟意忍笑,忙转了话头:“世子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堂姐?”
卫谚瞪了她一眼,自己走出营帐,翻身上了嘲风,他也命人给沈迟意牵出一匹马来:“等会儿不要多话,跟在我身后。”
沈迟意一一应了,卫谚带着她和一众侍卫纵马去了狩猎的地方,那边西戎使节和一众武将正在候着,沈若渝跟在西戎王子身后,还是那副空洞麻木神色,情绪比昨日好似更低靡了些,瞧的沈迟意一阵心疼。
卫谚扫了她一眼,和那些武将以及西戎使节一并进了林子,众人在林子里分了道,沈若渝骑的是温驯的矮种马,自然而然就被一行人落在了后头,沈迟意蓄意放慢了速度,两人很快落单在一处。
沈迟意趁机凑近她:“阿姐…”
沈若渝如梦方醒一般,猛然抬头看她,许久才认出她一半,眼眶发红:“阿稚…”
沈迟意更是激动,忍不住上前握住她手臂:“堂姐,你的事宁侍卫都跟我说了,我会想法救你走的,你…”
沈若渝被她手指一攥,竟然痛的缩了缩下,往后倒退了几步。
沈迟意眼瞧着不对,一把捋开她袖子,见上面鞭痕掐痕累叠,胳膊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竟不下十处。
她瞧的红了眼眶,倒吸一口气:“阿姐…”
沈若渝再忍不住,脸扭到一边,擦了擦眼角,哽咽道:“一开始…我不从,他们便不给我饭吃,还时常让人用鞭子银针…后来三王子强行把我讨了去,他觉得…汉人女子稀罕,倒是宠了我几日,只是…他那些夫人为此恨上了我,常趁他不在的时候,随便找个错处就开始羞辱责打我…”
她抽噎了下,不远处的西戎使节突然唤了声,她才回过神来,重重推了沈迟意一把,用力把她推搡开:“不要管我,你若有余力,就想法救下大哥他们,若是没有,就先保全自身,我,我…”她哭道:“我被不止一个男人欺负过了,已是辱没了沈家门楣,你只当没有我这个堂姐吧!”
这思想让沈迟意又怒又悲,她正要开口,沈若渝已经一把推开她,脸上挂着媚而无神的笑容,纵马向着西戎使节去了。
沈迟意极想跟上,但这事一个闹不好就是外交纠纷,还会让沈若渝的处境更加恶化。
她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愤懑哀戚,纵马奔向卫谚一行。
卫谚竟还在原地等她,挑眉道:“说完了?”
沈迟意极想请他出面,要回沈若渝,但一来卫谚对沈家有极深的敌意,八成不会帮她,二来瞧西戎使节那德行,就算卫谚出面讨人,他八成也不会给,只怕转头就会回去继续虐待沈若渝,甚至可能利用这点在和谈上狮子大开口,这是卫谚绝不会容忍的。
她张了张嘴,低叹了声。
一行人慢慢往密林深处走去,卫谚颇为甚少见她难过,此时见她眼眶泛红的样子,他心里也被什么堵着似的。
他张口要问,结果周钊这个不开眼的上来道:“世子,咱们今儿打的猎可不能比西戎少,要不要命人提前准备准备?”
卫谚不耐道:“不用。”
周钊这个没眼力劲的,劝道:“还是提前备下些猎物吧,咱们都知道您神勇,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咱们若是猎的比西戎人少,那也忒丢人了些。”
卫谚冷冷撂下一句:“你看着办。”
他每次刚要开口的时候,总有人上前屡屡打岔,烦的他直接把护卫打发开了,这才看向沈迟意:“怎么了?”
他忍住想伸手碰她眼皮的冲动,蹙眉道:“有什么难题,可以告诉我。”
要是别人说这话,自然是没什么分量的,不过卫谚这样的身份,这话一旦出口,便是千金之诺。
沈迟意心头一动,艰难地思量半晌。
就在此时,地上突然传来的轰隆隆的雷声,地面隐约开始震动起来,仿佛有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正在翻身。
很快,地面就震颤起来,马儿根本站不动,凄厉地嘶鸣起来。
很快有人高喊:“地龙翻身,是地龙翻身了!”
川蜀这里,地震是常有的,但这般大的地震实在罕见,卫谚带来的护卫离的稍远,本来想冲过来救护,这时地面都裂开了深浅不一的缝隙,大树倾塌,阻挡了他们的来路。
卫谚当机立断地喝道:“散开!”
这时候骑马逃离自然是不可能的,就连他的嘲风都感受到了威胁,不安地蹬着蹄子,卫谚伸臂揽住沈迟意,带着她从马上一跃而下,他略辨了一下方向,带着沈迟意向一处空旷地飞掠而去。
卫谚带着她一路躲避乱石和飞树,不知纵身飞跃了多久,直到了林中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地动终于小了一些,卫谚才停了下来,带着她到空旷地坐下,一只手仍揽着她的腰,好处是两人暂时避开了地龙翻身之险,坏处是现在东西不辨,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林中的哪个位置。
沈迟意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见他额上细汗密布,有些紧张地问:“世子没事吧?”
卫谚方才只顾着救她,倒还没觉着什么,这时她香软丰盈的身子整个贴着自己,尤其是两处软绵绵的地方紧紧挨着他的胸口,他终于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