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迂腐书生——冬娆
时间:2021-02-03 09:50:30

  殷焱倚着墙壁,冰凉的触感穿透衣物贴近肌肤,他想起刚才看到的情景,缓缓闭上眼。
  及时止损,过犹不及。
  半个月后, 船家告知渡客, 再过一天便可到达晖城。
  对于这艘船来说,晖城只是路过,而对于邬颜一行人来说, 这里是他们的目的地。
  豆子穿上他已经洗干净的衣裳,又被邬颜塞了大包的干货,几乎把剩下的所有吃食都给了对方:“等会儿,姐姐带你去找一个人,让他带着你回家。”
  豆子有些害怕,他问:“可以不去吗,我能自己回家。”
  邬颜拍了拍小家伙的头,笑了:“你自己怎么回去?你还是孩子,万一路上再碰见坏人,可怎么办呀。”
  “我可以跑!”豆子大声道。
  邬颜摇摇头。
  “真的!”见女人不相信自己,豆子恨不得立刻就跑给她看,“我跑的很快的,连小红姐姐都追不上我!”
  闻言,坐在那儿看书的施傅兴嘴中发出一声嗤笑,他并未对小孩逃跑的速度发表评论,只道:“没有通关文碟,你连京城的门也进不去。”
  通关文碟是什么?豆子惊地鼓起腮帮子,哎呀!他没有通关文碟啊!
  原来一个孩子被偷走后,想要回家是那么难。
  邬颜说了好久没有说服小孩子,施傅兴一句话就让对方耷拉下头。
  只能温声安慰:“放心,那位哥哥是好人,而且还会武功哦,绝对能保护豆子。”
  “武功?”
  每个小孩子都有一个将军梦,豆子也不例外,如果他会武功,就不会被坏人给偷走。
  最开始的恐惧被好奇取代,小家伙问邬颜:“是像施哥哥那样厉害的武功吗?”
  “嗯?”邬颜怔了怔,被问住了,她怎么不知道施傅兴会武功?
  豆子手舞足蹈地给她比划:“施哥哥可以把圆圆的球在脚上跳来跳去,永远掉不下来。”
  噗,原来是蹴鞠啊。
  邬颜好笑不已,抬眸看向尴尬到装读书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这个吗.....”
  某人耳朵竖起来。
  “当然是比不过了。”
  邬颜认真道,“那个哥哥可是会用剑哦,剑知道吗,长长的,可以佩在腰间。还没有听说,谁会把蹴鞠佩戴腰间呢。”
  豆子被邬颜逗的哈哈大笑,施傅兴听见后冷哼一声,他就知道,女人绝对会挤兑自己。
  “所以豆子跟着那位哥哥,等到豆子也学会武功,就不会被坏人抓走,还会把那些坏人打得落花流水。”
  “没错,豆子要把坏人打得落花流水!”
  小小的拳头攥起来,这一刻,豆子在心中坚定了影响他一生的信念。
  第二日,船舟靠岸。
  历经十五天的水上行程,几人终于到达晖城。
  邬颜和豆子告别,小家伙红着眼,像是离群的大雁,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殷焱才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行了,回屋去。”
  “呜呜,我已经开始想颜姐姐了。”
  殷焱抬头望天,白色的云朵飘来飘去,他轻轻道:“谁不是呢……”
  另一边,码头口,邬颜几人刚刚下船,一个身材富贵的小厮看见后上前询问:“几位可是施秀才、宁秀才一家人?”
  “你是?”
  “公子好,小的是王家酒楼的人,奉大少爷的命令,带几位去住宅。”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刻着王家标志的令牌,呈给几人看。
  宁邵背着书篓挤过来,第一次来省城,年轻人很兴奋:“让我看看,啊,的确是王兄家的牌子。”
  施傅兴点点头,他也认识王家的令牌,想来王麟派来接应的人便是这位,于是拱手:“如此,劳烦了。”
  “哎哟,公子客气,几位这边请。”
  晖城不愧是省城,繁华程度比起小小的金城,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邬颜一路走一路借着掀起来的窗帘往外看,入眼都是新奇的物件,到处可见商贩和百姓讲价,彼此来来往往,最后以买东西的百姓取得了胜利,因为邬颜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除了大颂人,时常见到黄发灰眸的外族人,王家的小厮笑呵呵给他们介绍:“那是波斯人,手上有很多波斯地毯,我家老爷便和他们有生意往来。”
  马车驶过热闹的街道,拐过几个弯,来到一片寂静的住宅地,小厮从车上跳下去:“几位公子、娘子、老爷,咱们到地了。”
  四人陆续下车,邬颜伸手,施傅兴将其扶下来,因为怕人摔倒,另一只手虚虚地搂了下腰。
  邬颜朝着男人眨眨眼:“谢谢夫君。”
  咳。
  施傅兴咳了咳:“你我不必客气。”
  前面,小厮已经把门打开,这座宅子不算很大,但足够两家人住,一前一后,彼此不会打扰。
  小厮帮忙卸下行李,又安排了两个丫鬟照顾:“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派人去晖城的聚缘楼告诉小的一声,小的马上过来。”
  “麻烦你了。”邬颜递给对方一串赏钱。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见状,王家的小厮头摇成拨浪鼓,不敢要。
  邬颜便说:“不是很多,讨个喜气罢了,正好有事情想要你帮忙。”
  “施娘子有事直说便是,小的绝对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邬颜笑了笑:“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晚间有两封信,还请帮忙送出去。”
  “没问题,包在小的身上。那小的先行告退,等傍晚再来?”
  邬颜点点头,最后还是把赏钱给了对方。
  简单的收拾后,晕车的两人歇息下,宁邵闲不住,自己出门闲逛,邬颜则磨墨,提笔写信。
  一封寄回金城,告知施家人一切平安,至于第二封,则是邬颜回复陆南蓉的信。
  首先将新的地址写下来,以防信件收不到,再然后,便是颜色早餐店的分店。
  说实话,不论肥皂铺还是早餐店,都没有花费她太大的力气,只需要前期的投入和培训,之后便可以基本防守。
  她将自己的经验写下来告诉对方,并表示自己出力少,分红应该少占一些。
  否则以陆南蓉那个傻乎乎的样子,绝对要自己吃亏呢。
  京城。
  陆南蓉被母亲叫到前院。
  “跪下!”陆母坐在上首,看见她后,脸色立刻黑下来。
  陆南蓉顺从地跪下,膝盖落在坚.硬.冰冷的地上,有些疼。
  “知道为什么让你跪下吗?”陆母问。
  陆南蓉笑了笑,在邬颜面前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在父母面前,却是一个端庄有礼的世家小姐,像今天这般行为,却是陆母完全没有想到的。
  “娘说的是王公子之事?”
  “哼,看来你自己也清楚,身为陆家嫡小姐,怎可做出如此没有教养之事,王公子是你未来的丈夫,你居然把他推到水里?!”
  “女儿已经说过,是王公子自己掉下去的。”
  “可王公子的丫鬟分明说,是你推他!”
  陆南蓉抬起头,目光有些凄凉:“所以娘宁愿相信他们,也不愿意相信女儿?”
  陆母不说话了,她又何尝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儿呢,可是……陆母神情疲惫地将陆南蓉扶起来,“你可知道今天早上你父亲因为这事被别人参了一本吗?”
  陆南蓉的眼眶里瞬间盈满泪水。自从陆元瑾调回京城,那群言官便像盯上鸡蛋的苍蝇,阴魂不散,母亲责备她意气用事连累父亲,可她又能如何呢?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那个纨绔子弟吗?
  泪水从脸颊滑下,陆南蓉开始想念在金城的日子。
  如果邬姐姐在,她一定会明白自己的。
  ……
  “阿嚏。”
  离京城几百公里外的晖城小院里,施傅兴放下笔,不认同地看向对面昏昏欲睡的女人。
  “颜娘,你应该去睡‘美容觉’了。”
  窗户外的天色早已经变黑,秋闱在即,这些天,连宁邵都在宁父的监督下熬夜苦读,更不用说施傅兴了。可他熬夜,邬颜便陪着他一起熬夜,直到施傅兴放下书本去睡觉。
  邬颜又打了喷嚏,她困到眼泛泪花,仿佛被人欺负了似的:“夫君睡吗?”
  “为夫练完这篇策论便去,你先睡吧。”
  所谓策论,即策问和议论,是秋闱的重点,也是施傅兴的薄弱之处。
  他读书多,不论何种题目,都能迅速找到合适的切题点,然而等他按照严格的要求写下来后,陆大人却不满意。
  施傅兴蹙眉,他其实有些高傲,陆元瑾知识渊博,但为人偏保守,从这方面看,自然瞧不上自己的文章。
  “夫君不睡颜儿也不睡。”邬颜摇摇头,打着哈欠道。
  她倒不是有多么的伟大,只是最近的施傅兴仿佛钻入了死胡同。
  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写策论。导致常年不见太阳捂出来的“小白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直晃晃挂在那儿,半夜看见,仿佛遇鬼了似的。
  “既然夫君觉得自己的文章好,那就把陆先生的话抛到脑后便罢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施傅兴噎了噎,他就是因为又有点儿纠结,所以才迟迟下不了决定。
  “要不我给夫君看看?”邬颜趴到书案上,侧脸压得扁扁,红润的嘴唇像小鸭子似的撅起来,“颜儿虽然不会写,但看一看还是可以的。”
  “你?”
  “对啊。”
  施傅兴不说话,低下头继续批改。
  邬颜开始不高兴了:“夫君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啊。”
  施傅兴皱眉,道:“你一女子,哪里能懂家国大事。”
  “你又性别歧视!”听到这话,邬颜瞬间炸毛了,像个毛茸茸的猫咪,张牙舞爪,“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男女避趋之!我懂得不一定比你少!”
  闻言,施傅兴好笑不已,他干脆停下笔,将带着墨香的卷子往对面推了推:“行,你看吧。”
  看不出来也无所谓,他这妻子就是不允许别人反驳,到时候自己随意敷衍几句,这件事情便过去了。
  男人做的好打算,谁知道邬颜拿过去后快速看完,见怪不怪的“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哪样?”
  邬颜哼了哼,毫不留情地说:“怪不得陆先生不满意呢,要是我我也不满意。”
  等着夸赞的施傅兴笑容僵住,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女人。
  她在说些什么?!
 
 
第84章   ……
 
  施傅兴脸色不太好, 毕竟他可是全村公认的读书有天赋,除了陆元瑾外,还从来没有人对他的学问提出质疑, 而且陆元瑾好歹是进士出身, 邬颜呢?
  哪怕大颂最有名气的女子,也只是会做几首诗词,策论于她们来说, 格局太大, 不能把控。
  所以, 此刻听到邬颜这般说,施傅兴隐隐有些生气。
  邬颜细长的手指捏住纸张,在空中忽扇来忽扇去, 像蝴蝶的翅膀般:“夫君?”
  她看他在发愣,便出声询问。
  施傅兴反应过来, 眉目间有些傲然,接过卷子后, 仔细铺展在桌上,将邬颜不小心弄皱的地方抚平,用镇尺压住。
  而后抿了抿唇,道:“你说不满意,可是哪里不满意?”
  这样问着,实际心里想的是:如果待会儿她挑的问题过于蠢,他也要委婉些, 不能把人说哭了。
  邬颜扭了扭身子, 坐正,高高跳跃的烛火将女人的脸庞照的清晰可见,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夫君写的策论, 先点出论点,后列举大量例子支持论点,条理清晰,且全文只有一个观点,所以通篇读下来,简洁有力、犀利练达,很容易让人信服。”
  施傅兴一愣,这样不好吗?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女人,对方的表情并不像在戏弄自己,心中甚至觉得对方想找问题,却实在找不出:“颜娘说的这些,为夫认为不需要改。”
  邬颜点点头:“当然不需要了。”
  施傅兴皱眉:“那你为何......”
  “颜儿说的不满意的地方并不在此。”邬颜打断他的话,“夫君的策论可能会说服大部分人-----大部分没有常识,不懂农耕的人。”
  施傅兴:“......”
  男人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在说些什么?
  “你看这里,”邬颜的指腹按到白纸的某一个地方,端正有礼的正楷字,“如何使塞北百姓归农务农,夫君答先平战事,后减税收,对于穷苦百姓,可免一年税。”
  施傅兴皱眉:“不平战事,百姓的生活便无法得到保证,免一年税收可以使之留在塞北,后每年粟三石,不许多久,塞北的农事便能恢复。”
  邬颜翻了白眼,她怀疑施傅兴根本不知道施家每年粮食的收成。
  连她这个刚到这个世界,在荷花村住了半年的“现代人”都比他了解的多。
  “那夫君知道,普通百姓交完税后,还剩下多少粮食吗?”
  施傅兴没说话。
  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但施家人每年交完税后都留着粮食,他潜意识觉得,百姓交完税后依然能够生活。
  “是能生活啊。”邬颜面带微笑,实际却说出最冷酷无情的话,“只是‘能生活’。”
  要不然,像施父施母种了一辈子的地,为什么供小儿子读书后,家里一下子就穷到揭不开锅底了呢。
  攒了一辈子的钱,结果只能勉强供一个孩子读书。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