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颜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除了吃穿用度,他的爹娘对他怎么样?”
“不太好。”殷焱木着脸,实话实说。
至少他派去监视的手下,看到豆子的生母,那个六品小官的妾,对得了风寒的豆子不管不问。
最后还是手下偷偷给小孩掖住夜晚踢开的被子。
众人一阵沉默。
有些父母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却也仅仅只是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做不到父母的责任,孩子从小生长在一个缺爱的环境中,长大后发现,需要用更大的力气,去弥补童年带来的阴影。
偏而他们这些人无法插手。
毕竟豆子的生母偏爱小儿子,对于丢失了三年的孩子,她没有不管不管,只是漠视罢了。
邬颜心情变得郁闷,这让她难免想起以前的事情,只希望那个像竹子般坚韧的小孩能继续保持乐观,可以开开心心地长大。
思及此,邬颜询问殷焱能不能将豆子带出来见一面。
殷焱想了想,道:“他白天需要学塾,若是想见面,可以去学塾找他。”
问好学塾的位置,饭菜也端了上来,几人默默吃完饭,将殷焱送出客栈。
不知不觉中,地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灯笼的光晕映在雪地上使得,本藏在暗处的雪也被羞红了脸。
邬颜目送殷焱高大的身影离开,她心里想着事情,便站的久了些,不料让跟着出来的施傅兴误解。
“怎么,没看够?”男人语气有些冷硬。
闻言,邬颜扭头看他:“夫君,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施傅兴一噎,想不明白为何她还一副比自己有理的样子。
明明自己才是应该“委屈”的那位。
想着自己一下午都在担心她,书没有读进去多少,反倒是因为焦急把前些天吃辣的火气给逼了出来,口中长了许多小红泡。
此刻,施傅兴只恨不得张开嘴,让这个“无情”的女人看一看她的“罪证”!
邬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答,反而收到施三郎控诉的眼神,气的笑出声。
她生气地踢了他一脚,果不其然,对方连哼都没哼。
这人每次都是这样!有话不说,非要让别人猜测,可她又不是他肚中蛔虫,能猜到海底针般的少男心嘛!
女人深吸一口气,她瞥了一眼客栈门口,许多人还在那儿吃饭,透过大开的客栈门,偶尔有人看戏似的瞧一瞧他们。
而二楼也有人,安儿刚刚回去给她们整理床被。
邬颜突然握住施傅兴的衣袖,拉着他往旁边走。
灯笼的光亮被墙壁遮掩,夜色下,只剩皑皑白雪映衬着微弱的月光。
邬颜拉着施傅兴都到一处角落,一副绑.匪.绑.架人的样式,好在施傅兴没有挣扎,否则凭女人的力气,还真的拉不动。
这边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她松开手,语气严肃道:“夫君,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施傅兴避开女人咄咄的眼睛,指腹轻轻摩擦着手心。
邬颜依然直视着他,就像她的决心一般,百折不回:“颜儿想了好多天,但实在想不明白,索性不如直接问夫君,夫君是厌恶我了吗?”
她本来觉得有误会解开便好,但问出口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涌上一阵委屈,声音有些哑:“我,不是那种纠缠的人,如果夫君不喜欢我,我们可以和离……”
女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像冬日夜晚的月光,凉到让人心疼。
施傅兴手指动作顿住,心脏被人刺了一下,麻的厉害:“谁说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忽而想到什么,脸色又跌下来:“是不是殷焱和你这般说?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要出门看花灯吗,难道……”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在怀疑我红杏出墙?”邬颜不可置信,瞪着蕴满水汽的眼睛打断他。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施傅兴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女人震惊的表情,下意识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那一刻他觉得,如果自己承认了,会
便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哼,”听到这个回答,邬颜低声说了一句“算你识相” 。
“殷公子是我在客栈附近遇见的,白天的时候,我和安儿曾经去过别院找过他,想要询问豆子的情况,殷公子不在,后面大概他听到管家的告知,所以找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施傅兴松了口气,没有不相信。
好像就是这般,她说了他便相信,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敢去想不相信的后果……
冬日的风如同刀子似的,划在脸上,一道有又一道,他咳了咳:“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等等,夫君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邬颜拉住他。
施傅兴停下步子,看着远处一片黑暗,半晌回过头:“颜娘,你放宽心,为夫并没有厌了你。”
他厌谁,也不会厌她。
“那你为什么不碰我!”
邬颜擦了擦眼睛,委屈道。
每次都推开她,连抱抱都不允许,搞的仿佛她.欲.求不满一样。
第104章 ……
施傅兴沉默了。
飘舞的雪花落到脸上, 冰的寒毛立起,他抬手将其擦掉。
过了会儿,才道:“为夫…近来忙于读书, 可能忽略了你的感受。”
这话不算假, 他最近的确从早读到晚,会试的压力对他来说并没有特别大,但这些日子心情却难得焦虑。
对面, 邬颜眸光闪了闪, 控诉道:“可是颜儿被夫君这样忽略, 很难过啊。”
他们一点儿也不像谈恋爱,以前的时候,施三郎虽然迂腐, 但还是一个纯情的少年,她稍微一撩拨便让对方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底下。
好不容易将人调.教出来, 结果对方翻脸不认人,又对她冷淡的很, 她觉得此行自己跟来就是当保姆的。
“抱歉。”施傅兴讪讪道,他,忽略了她的感受。
邬颜心里翻了个白眼,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官府做什么。
但官府不管他们小夫妻的事情,邬颜张开双臂,嘴唇微微嘟着:“夫君这抱歉也太没有诚意啦, 要是真的想道歉, 那你抱抱我!”
施傅兴:“……”
见他不动,邬颜冷哼:“原来夫君说的都是假的,你果然不喜欢我, 还是和离好了,正好颜儿也能趁着年轻赶快找个新欢!”
说完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施傅兴脸一黑,模样比阎王罗都要可怖,如果有儿童在这儿,必定会吓得哇哇直哭。
他一把拉住女人纤细如玉的手腕,压着脾气:“你想找谁?”
找谁也不找你!
虽然古代和离后的女人要承受很大压力,但邬颜作为一个现代人,完全没有她们的心理负担,向来不会在意那些愚昧的话,她自信道:“妾身长得好看又会赚钱,夫君不喜欢,想必有的是男人喜欢,听说殷公子还未成亲?唔,他身材好,还是将军,要是我去找他……”
话未说完,就被施傅兴按住后脑勺,用嘴堵住后面的话。
刚才那句话在他耳中,无外于她真要和离。
他不想听她说这样的话。
施三郎一个瘦弱书生,平时穿着衣裳像根瘦瘦高高的竹竿,此刻抱住人后,才发现力气有多么大——至少邬颜是挣不开的。
她一边因为对方做出这么一个“霸总”的动作而惊讶,一边又分出心思想——蹴鞠没有白踢。
凤眼瞪成了圆圆的杏眼,睫毛眨动,像是一把小刷子,擦到男人的脸,有些痒痒。
她本是不经意,可这一下,倒像是打开了施傅兴的某个开关,他开始吻的急促起来,与其说吻,倒不如说是啃咬,邬颜被弄疼了,想躲,却被紧紧扣.住。
她拿手拍男人的背,一点儿也没有留力气:“…疼!”
闭着眼睛的施傅兴顿了顿,终于是听进去了,吻变得越来越温柔,像海里飘着的水,轻轻浮浮。女人的嘴唇柔软弹动,漂亮的粉嫩颜色,几次玩.弄.后变成血的嫣红。
邬颜拍打的手慢慢停下来,整个人被男.性.气息包围,不知不觉中,变成搂住脖子,她仰着头,细长的脖颈如同鹄般妩.媚,而她本人却是比鹄更美更.诱.人的存在。
施傅兴觉得自己快疯了。
哪怕碰到了口中上火长的小泡,他也没有停止,冥冥中,身体仿佛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冷酷无情地抗拒着如今的自己。它不断地讲着书上的大道理,讲着存天理灭人欲。
一个却化作邬颜的模样,一颦一笑都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女人说:
“夫君,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娇俏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施傅兴的心上,仿佛点了一把火,将人推入火海……
……
两人吻的投入,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人经过。
“咳!这这这…你们在做什么?!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某个经过此地的老头掩袖大骂,他穿着文人的装扮,看起来和施傅兴是同“行当”。
施傅兴动作一顿,邬颜喘着气低声道:“夫君放心,天色这么黑,他看不见你。”
施傅兴:“……”
他那点儿刚刚升起来的羞耻心,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就让邬颜一棒子给打碎了。
放在以前,施三郎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决定。
大概是真的疯了,否则为何会觉得对呢?
火烧的更旺了。
两人视老头如无物,亲吻融化了雪夜的寒冷,最后还是那老头先一步离开,大概觉得自己再看就要气得驾鹤西去。
一吻终了,施傅兴抵着邬颜的额头,胸膛因为呼吸而起伏的厉害,声音恳切,带着几不可查的祈求:“颜娘,不要走。”
“哼,夫君不是当颜儿洪水猛兽,不愿意碰吗?”话里面的情谊怕是谁也能听出来,邬颜脸颊通红地推他,“亲也是你说了算,不亲也是你说了算,太霸道了,我才不要。”
那拳头打在身上,像是挠痒痒似的,一点儿也不疼,施傅兴握住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为夫想碰,可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邬颜瞪他,“我们两个拜过堂,洞过房,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圣人还说,食色性也呢,夫君不是信奉圣人言论如圭臬吗,怎么这次却不相信了?”
施傅兴抿了抿唇,不知道要不要说出这句话:“圣人还说……过犹不及。”
邬颜:“……”
“哪里过了?!”他们上一次得追溯到两个月之前呢!
大概施傅兴也想到了这一点,越发羞愧:“是为夫的错,为夫…我每次看见颜娘,都会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以至于他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原以为回避便可以解决问题,但实际上却适得其反。
书读不进去,还差点儿误会和离。
男人难得坦诚,邬颜听到这个理由,气着气着忽然就有些想笑,寒冷的风,夹杂着几片雪花,始终吹不尽脸上的热度。她抬手扇了扇,心想原来施傅兴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她试图站在对方的角度,发现也能够理解。
古代的性.教.育几乎为零,一个从小以圣人标准归束自己的书生,遇到话本里妖精似的妻子,因为这种事情怀疑自己,怎么感觉还有点儿可爱呢?
邬颜觉得不止施傅兴疯了,她自己大概也疯了。
这绝对是她的审美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心里不想承认,但邬颜还是越看越觉得施傅兴可爱,她没忍住,踮起脚来亲了对方一口,而后安慰他:“这很正常,因为夫君现在还年轻啊,当然也是因为你娶了我这样迷人的妻子,如果是别的女人,你肯定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说完假模假样叹了口气。
施傅兴:“……”
男人伸手将人抱住:“颜娘说的对,为夫思索良久,觉得还是继续烦恼吧。”
“真的愿意?”
“嗯。”
邬颜狐疑:“不会过几天又变成乌龟吧,戳一戳,你就吓得缩进壳里藏着。”
施傅兴嘴角抽了抽:“不会了。”
“那就好。”邬颜语气变得欢快,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她提出要求:“那你得按时交公粮。”
“交公粮?”
“就是,就是那个呀……我们还年轻,一个月最少三次!”
闻言,施傅兴终于明白“公粮”和“交”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声音像微风划过石头,异常沙哑:“…今晚就能交。”
邬颜脸颊瞬间红得滴血,她娇嗔:“夫君如果早这般,颜儿哪里会说找别人。”
“我错了。”施傅兴乖乖认错。
也幸好,她给他机会,及时改正。
这一晚,二楼的灯亮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熄灭。
第二天,施傅兴早起看书,昨日翻了一半的书籍,这次只用了四分之一个时辰便翻看完毕。
他合上书,慢慢在脑中回忆,确保自己全部记住,然后默念出来,以此加深记忆。
一遍下来,基本全部记住,施傅兴便拿起另外的书读,累的时候,他会停下片刻,抬头去看床上睡觉的人,嘴角不自觉扬起。
邬颜醒来的时间已经是中午,刚一翻身,腰就酸涩得厉害,她在床上哼哼,施傅兴放下书走过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