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嗜我如蜜——风储黛
时间:2021-02-04 09:21:30

  国师以前从没正眼看过她,如今他却将所有注意都分给了元清濯。
  她也有绮貌玉容,她也有满怀柔情,她也会为了他将贵女的尊严弃之不顾。
  可是为什么,他就从来不肯正眼看她一眼!
  戚兰若再也忍不住,两步奔出了人潮,踉跄离去。
  而这一边,轻舟上的周玉京看见她仓惶而去的踽踽背影,咬唇瞋目,心里誓要给元清濯一个教训,要她永远记得,染指了不该惦记的人,是何种下场!
  鸣锣声起,裁判端着嗓子一声长啸,竞舟开始了。
  锣声一落地,还只有少年个头的开权肃着面容,顶着一张六亲不认的小脸,张弓振臂,红羽箭破空而出。
  “唰”地一声,精准无误地射中了湖中的箭靶。
  与此同时,等待在岸上的弓箭手也纷纷射中了箭靶。
  元清濯屏气凝神,竹篙点岸,率先划出老远。
  竞舟的个个都是好手,也都不甘示弱,尤其元清濯右边的华亭伯夫人。周玉京善凫水,曾经在朱雀桥下救过溺水的孩童,便得了个“善财龙女”的雅号。她撑船的本事也是不弱的。
  相比之下,元清濯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所倚仗的无过是一身武艺,不论是臂力、平衡还是耐性,都要远胜其余舟上的贵女。
  二人争锋,倒是不相上下,颇为精彩。
  开权撒开了弓箭,震惊地看着,震惊地问先生:“公主好卖力啊。”
  没想到为了先生的玉勾带,公主居然这么拼。
  明显能看出来元清濯根本不谙划船,好几次撑篙的着力点都不对,把船划出了预定轨道,差点与邻边的小舟撞上。她也会手忙脚乱,也会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姜偃的眉从中轻轻一折,开权看出了不妙的意味,心中顿也咯噔一下,公主不会赢吗?平心而论,与其看戚兰若和周玉京得意,他倒宁可是公主赢了。而且公主赢了昆山玉就是自家先生的。
  姜偃平视着远处烟涛微茫的湖面,袖袍微卷,食指边沿扣住了袖角,声音有点低:“公主的船让人凿穿了。”
  两个童子镜荧和开权都吓了一跳,忙来堵先生的嘴,开权更是吃惊:“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咒人啊,不厚道啊。”
  被姜偃轻轻一眼垂落,镜荧与开权都吓得撒了手。姜偃道:“凿船的事,已经发生了。”
  不是他咒她。
  这原本就是个陷阱,有人想害元清濯落水,令她出糗,给她下马威。
  姜偃顿了顿,转面道:“镜荧,你水性佳,到那片岸边上,随时准备搭救公主。”
  镜荧领命:“是。”
  虽然他看不上长公主举止轻浮放浪,毫不自重,但他更看不上有人用阴轨伎俩破坏竞争的公平。
  元清濯很快发现自己的船进水了,一双桃花绣履已彻底浸在了早春冰冷的湖水里。
  船内进水,寸步难行,何况她心神大乱之下,愈发不会撑篙。
  方才取得的一点优 * 势,顿时化作泡影。现在真是沉舟侧畔千帆过,周玉京的那条小船已顺风顺水地划了过去。元清濯看见她脸色,傲慢无比,得意洋洋,余光挑衅。
  元清濯明白了过来。
  果然物以类聚,不择手段两姐儿们,合伙儿下她的面子。
  倒也不问问,北胡的将领敢不敢看轻敬武长公主!
  元清濯心念下定,弃了自己的破船,登上船头甲板,足尖一点,便纵身起落,跃到了周玉京的船上。
  小舟不堪重负,左摇右晃了下,周玉京跌坐在船险些歪进湖里,她勃然大怒:“元清濯!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违规!”
  元清濯冷笑道:“你明知我不会水,凿我船想害我性命,你这不是违规,是违法吧。律法条条,你谋害皇亲,菜市口在等你呢。”
  “你……你含血喷人!”周玉京心虚气短,但还嘴硬不认。
  元清濯任由她说。
  周玉京坐倒在船头,手扶着船舷,实在是气不过:“你夺了我的船,拿了我的红羽箭也没用!”
  元清濯恍然大悟:“噢,要拿我家姜郎的箭,多谢提醒!”
  说罢感激不尽,莞尔一笑,撑篙拨转船头急奔而去。
  她力气猛,都是急来急往,一点章法都不讲,周玉京完全站不起来,差点儿又被甩了下去,吓得她恨不得破口大骂。
  元清濯划船到自己的箭靶近前,伸手取了靶上的红羽箭。箭并不太好取,没想到小孩儿家家的,射箭的力道竟大得惊人,是个好苗子。
  再也耽误不得了,与周玉京私缠的这会儿,已有两只船赶到她们前面去了。
  周玉京坐在船尾直冷笑,仿佛在笑她痴心妄想。既妄想得到玉,更妄想得到人。
  元清濯懒得与她争辩,只是船上载着周玉京,难免会追不上。她不是善财龙女么?
  元清濯撑篙折返,自己原先弃的那条进水船还停在水中原地,她竹篙点入污泥,使出浑身之力,朝着那进水船狠狠撞去。
  周玉京惊呆了:“你干什么!”
  两船彻底相撞,周玉京一头翻进了进水的船里,只剩一双腿还搁在这儿,要往回爬,元清濯稍移玉足,轻轻带了她一脚,送她上了进水船。
  回手抽出长篙,又是一点,自己的轻舟如箭矢般往前蹿了出去。
  岸边观望之人都瞪大了眼睛。公主已经落后十几步远了,也不知还能不能追赶回来。
  元清濯将红羽箭插入髻间,双臂握篙,奋起追赶。而眼见第一只轻舟已经濒临河岸了,元清濯沉住气,一把扔了竹篙,借势腾空而起。
  足尖在水面轻点,随后又腾奔而起,看呆了众人。
  她一把掠过湖岸,顺手折了支岸边开得正盛的接骨草,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
  而她所期待的那个人,被众星拱月般地送了出来,元清濯笑吟吟握着那朵开得正好,无数雪白小花攒成一簇的接骨草,走过去递到姜偃面前。
  “花和美玉,不及君子万一。”
 
 
第10章 先生,勿羞。
  众目睽睽,望着得到公主如此恩宠和盛赞的国师。
  平心而论,公主生得甚美。虽然她声名狼藉,但是,这样的美人肯对你如此上心,若还拒绝,那就是榆木疙瘩。
  姜偃的鼻尖嗅到了从接骨草上散发的浓烈草木呛鼻的味道,漆眉微微地耸动了下,似无人察觉。
  他接了那朵俗艳恶臭的接骨草,低声道:“臣无德无能,公主谬赞了。”
  元清濯笑靥明灿,露出如练皓齿,上前一步,轻轻挽住了他的臂膀,脸颊也歪了靠过去。
  这时几乎所有的船都已靠岸,只唯独还远远停在水中箭靶前的周玉京。
  船舱进水,水已经漫过了绣履,她急得歇斯底里地大叫,可是岸边那一群衣履辉煌的贵女公子们只知道围着最出风头的元清濯和姜偃,没有一个人理会她的呼救。
  身边的船也早已往前奔去靠了岸,她才想到自己这边逆风,声音怕是传不了太远。
  万般无奈之下,唯有倚仗自己的水性了。周玉京跺跺脚,咬牙切齿:“元清濯你等着,咱们没完。”
  她提裙奔向一旁甲板,纵身跃入水中。
  直至周玉京落水,岸上才终于有人发现了她的存在,一人高喊道:“信陵夫人,华亭伯夫人落水了!”
  戚兰若即刻奔下云坡,命左右会水的好手前去搭救。
  落水的是周玉京,镜荧没有下水便奔了回来,见先生手中握着一朵气味极重的接骨草,他心念一转,从身后悄然无声地将姜偃手中的接骨草接过了手。令公主浑然不觉。
  周玉京善水,又逢人搭救,自是没有事,就近便上了岸,只是浑身上下均湿透了,狼狈得无法再见人,经由婢女的搀扶现已退出海客洲更衣去了。
  戚兰若朝着元清濯走来,假模假样地夸赞了公主的好身手:“公主今日的好身手是让妾大开眼界了,虽则夺了我妹妹的船,不过红羽箭还是公主这一队的箭,既然事先没有明文不得夺取他人船只……”
  她一停顿,明艳的笑容挂在两腮,梨涡若隐若现,“昆山玉就送给国师大人了。”
  她的这一停顿恰到好处极尽其妙,既委婉地说明了公主不守比赛规矩,私自夺了他人的船,又献出昆山玉展示了自己的大度胸襟,搏得一片赞誉。
  元清濯不在意戚兰若要搏什么名声,但谁敢踩着她上位,她就非要给对方一个难堪不可。
  公主回以同样的微笑,桃花眸泛起春色潋滟般的感觉,更令人目眩神迷,她笑道:“是不凑巧,我的船被人凿穿了一个大洞。船都是信陵夫人准备的,你说好好的怎么会破个大洞呢?我才不相信信陵夫人想害我呢,可你说巧不巧,当时华亭伯夫人的船就从我身边经过,她得意地白了我一眼。”
  她也完美地停顿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接着又道:“我姓元,我这一生吃过谁的亏?当时我 * 就忍不了了,我跳上了周玉京的船。”
  人群里传来恍然大悟的声音。
  公主说得有一点没错,她姓元。
  元清濯不需要吃任何人的亏,同样,她也没必要诬陷一个区区的周玉京。
  她是有封地、有战功的长公主,旷古未有。何须折节与小人争胜?
  元清濯的这番话更是取信了大部分人。
  那周玉京平素与信陵夫人过从甚密,两人焦不离孟,也不知信陵夫人对此是否有过参与。但今日海客洲信陵夫人是主人,她准备的竞舟赛事,船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无论如何是她理亏。
  人不应该因为理亏之人的几句场面话,就淡化模糊了,甚至完全无视了她的罪愆。
  戚兰若面上挂不住,唇角抽了抽。
  但话已放出,该给的昆山玉还是要给,不但如此,还要大大方方地给,以抵消在公主面前的过错。
  元清濯对昆山玉甚满意,自己没受到任何惊吓,大大地出了把风头,又获得了一块几乎价值连城的美玉,心里也早忘了周玉京的事了。
  “开权镜荧,你们俩小鬼还愣着作甚么?还不赶紧给先生把玉抬回去!”
  两童子对望一眼,回过神来,立刻点头应允。
  那玉石过大,过重,磨了玉腰带还绰绰有余,俩小孩儿搬着还吭哧吭哧的。开权是射箭好手臂力不弱尚且如此,元清濯万幸来的不是自己家里的俩丫头。
  元清濯也抓着姜偃的手往外冲了几步,追着昆山玉去。
  海客洲地界宽阔,其前身是大魏首富明崇的后花园,元清濯自己也低估了它的占地面积,走了几步,见长亭连短亭,人络绎不绝,也便放弃了追寻,不如趁着好山好水好春光,与先生信步由之,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湖水绿如翡翠,春风骀荡,树树枝杪上的软风里飞着数点纸鸢,四面都是银铃般的少女欢笑。
  元清濯转过面看姜偃:“先生,我们也去放纸鸢可好?”
  两人牵线,先生从身后环住自己柳条细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耳鬓厮磨,呼吸交缠,那画面已经在元清濯脑中涌现了。
  姜偃道:“风大,纸鸢会断线。”
  一句话止住了元清濯要迈上亭中取纸鸢的脚步,但是她不信邪,伸臂要拿那纸鸢。
  只听见身后那银铃儿声不来了,少女们发出了一阵惊呼。
  “哎呀,好好儿地怎么断了!
  “挂树上了!快、快去取!”
  那是你们的风筝受到了先生的恶诅。元清濯讪讪地收回了探向纸鸢的爪,缩回袖中,朝着姜偃尴尬地笑。
  “先生,你说说你,不想玩你就直说嘛,何必搞得大家都不能尽兴……”她悻悻然道。
  姜偃目光幽邃凝着她的面:“我好好拒绝,你便不再纠缠么。”
  “……”元清濯一下凝了脸色,几乎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两字,“不会。”
  这么久了,姜偃早该死了这条心。
  这辈子,她非他不要。就是这么坚决。
  姜偃扭过面朝前 * 走去。前方的步道蜿蜒崎岖,是一片下坡路,姜偃的腿蓦然曲膝,似乎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朝前踉跄一下,元清濯顿时惊醒,道了声“小心”,便疾步如飞地抢上前将美人瘦腰一把圈入怀中。
  她的脸冷了下来,沉声道:“回去之后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姜偃推开她:“公主嫌弃了臣。”
  “你说什么混账话!”
  元清濯恼火不已。可看着这个倔骨头美人,偏偏拿他没办法,气得胸脯几个急急地起伏。
  为了证明自己绝不嫌弃他双腿有障,她弯腰从身后抄起他双腿,一使力,便将姜偃横抱了起来。
  姜偃面色微僵,修长的手指探出云抛抵在她肩上,抗拒她亲近,令她放下自己。
  元清濯却恍如不见,垂面,笑靥盈盈:“山路崎岖,先生腿脚不好,我抱着你走得快些。”
  他乌发鸦鬓,肌骨生香,不是庸俗的脂粉香气,而是一种淡淡的不仔细嗅压根无法察觉的独特墨香。闻之令人心下宁静,神思怡然。
  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和窃窃私语,都在震惊地围观着他们。
  姜偃是答应了与她相处,却没默许她得寸进尺。一个成年男子,有手有脚的,却教女人抱着,大庭广众之下,终是有些脸红。
  胸壁之间有什么撞得厉害了些。
  元清濯终于等到了她想在姜偃脸上看到的神情,心下正得意。但姜偃和以前其他的男人不同,如果他们羞了,她向来是不会乘胜追击,但是姜偃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之人露出窘然的神色,她却很想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她勾了勾红唇。
  “先生,勿羞。你我之间,才刚刚开始呢。”
 
 
第11章 男人真小气!
  两童子抱着昆山玉去了这会儿也没回来,约莫是那块玉石太重了。
  不过再重,应该也不比她怀里的国师美人重吧,元清濯感到自己抱着姜偃游刃有余,招摇而下,沿途让无数人惊诧得目瞪口呆。
  武帝以后,魏人开始尚武,并且百年以来不断地有女子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但像元清濯这等剽悍的女子,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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