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大汉和一旁的桃映都是愣住了。
三个大汉是惊讶还有哪个傻子会多管闲事?
桃映苦恼的是这沈姑娘怎么非得掺和人家一脚?
为首的那位大汉停了打人的动作,看着突然的陌生女子,不客气地道了句,“要多管闲事?也不看看是你能管的么!”
大汉二号用胳膊肘碰了碰大汉首领,在他耳旁悄悄说了句,“哥,别这么凶,那姑娘都被你吓着了。”
“对啊,看着怪好看的,不知道面纱下得多美啊。大哥,咱们虽是粗人,但也得懂得怜香惜玉……”大汉三号也是这副表情和动作。
为首的大汉给了两人脑袋各一下,语气严厉,“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都收了!我们今日是来要债的,不是干别的事!”
知道这两个人意志不够坚定,靠不住。
沈辞:“你怎么能打人呢?!京城之地,乃是天子脚下,你在这里打人,是对天子的不尊重!”
未经脑子便冒出了这么一串话。
如果能够两分钟内撤回,她一定要在刚说完一秒就撤回。这太中二了吧?影视剧的套路可不能这么用!
这地方基本没几个人,而她的“兵力”就只有一个看着比她还弱的桃映,对方可是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她、她完蛋了!
“等一下!”沈辞连忙抬起右手做了一个“等等”的动作,虽不知道那人看不看得懂,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不知这姑娘欠了各位多少钱?难道真的要用动手来解决吗?你想啊,你打她那怎么能是打她呢,你是在打你自己!”
沈辞见这三个大汉在听完“你不是在打她,是在打你自己”这句话后神色顿了顿,心中一喜,这三个傻芬芳,就只这么一句话就反应不过来了。
她立马说完接下来的话,语速之快无人能及,但也能够让每个人听清楚。
“各位仔细想想,你打了她自己的手是不是很疼?自己的手很疼是因为打了她。其实啊,打人就是打自己,别看对方头破血流,但你又感觉不到对方的疼痛,能感觉的只有自己的手在痛啊!”
“所以何必要做这不划算的买卖呢?为什么非要打自己呢?开开心心和和气气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打自己呢……”
为什么非要打自己呢……?
两位小弟地位的汉子已经被洗脑,纷纷拉着自家大哥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很有道理……我们为什么要没事打自己呢?”
沈辞这一番没头没脑没有逻辑的话很轻松就扰乱了小弟们的思维,但那大哥只是愣了愣就恢复了之前的一身暴躁气息,指着沈辞气冲冲骂道。
“小妮子耍我们呢?!”
沈辞估摸着这人下一句话就是“给我打”、“打死她”之类的话,便赶在这人开口前速度地说了句。
“嗐,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咱们言归正传,这姑娘欠了诸位多少钱?非要逼得人如此?”
心中叹息,这老大就是不好糊弄。
不过看着几位虽然穿着打扮很穷的样子,但眼中的正气还是有几分的,不然就不只是要钱了,很有可能要地上瘫坐的那位姑娘卖身抵债。
那为首的大汉嗤了一声,“谁逼谁?”
随后神色有些悲戚。
“我兄弟三人可都是好人,这次动手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家中老母病重,缺钱得紧。她那死老爹,之前借了我二两银子,一直不还……这不也是老母病重,实在需要医药钱,这才向那死人的女儿讨要!”
沈辞一听,着实惊呆了,锦绣庄最差的一匹布都要三两银子以上,这人竟然被二两银子的医药费逼得动手打人讨钱。
不知是她的物价观念有问题,还是真有比她还穷的人……
看着那大汉不像说谎的样子,沈辞叹息一声,“这钱我替她还了,只是今后不要再用此蛮力讨钱了。”
沈辞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仅有的二两碎银,递给了那大汉。
她也只借了二两银子和一些铜板,今日出门还未花银子,倒是在此处“花”出去了。
那大汉也是不敢相信有如此善良之人,他愣了好久才接过碎银,随后憨憨地笑了一下,摸着头。
“以后不会了,这等莽夫行为,以后断不会再做了!只是我三人真没想到……”
大汉目光灼灼,又有些伤悲,“京城人都如此有钱的吗?生活奢靡啊……”
“怎么了?”沈辞有些不解这人为何这么说,难道他不是京城人?不过很快,这句话就得到了印证。
三个大汉七嘴八舌地抢着说了起来。
“要不是这女人逃到了京城,我们追着她也来到了京城,压根是没眼见这繁华景象的……”
沈辞:???
怎么感觉有点浮夸呢?好家伙,当她是傻子呢?京城说进就能进?
那日她坐着宋行舟的轿子进京,走到城门口时,可是听到了马车外排查的喧闹声,好像有很多人要进来,但都被拦了下来,也不知是何原因……
几人又动情地诉说了起来。
“可不是,这京城真是繁华……”
“可怜家乡里百姓,今年大旱,都吃不上一口饭……”
“天子脚下一片祥和,却不知其他地方的疾苦……”
“…………”
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起来——
“我看这新皇上任后几年,便开始不在乎咱们百姓的死活咯,极尽奢靡、无心政事啊……真是苦了我们这些百姓……”
说完脸色便立刻一变,意识到出口的话大逆不道,便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以此作为教训。
沈辞听得一头雾水,难道这当今皇上是个昏君?京城极尽繁华,京外寸草不生?
几个大汉收了由沈辞还回来的钱后也只嘴碎了几句便纷纷告辞,说是要赶紧拿钱去给家中老母包药,此刻是无法再多待了。
三人离开后,这个冷清狭小的道路,也顿时安静了下来,沈辞只听见低低的抽噎声,她低头看了那姑娘一眼。
只见那姑娘泪流满面,当即抹了一把血和泪,跪下来对着沈辞磕了三声响头。
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
“多谢姑娘相助之恩!”
沈辞想拦着这位姑娘的下一句话,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可是还是没能拦住。
那姑娘说话太快,已经说完了下一句话。
“胧月早已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这二两银子也不能白承,就当姑娘买了胧月,这辈子做牛做马,定报姑娘出手相助和二两银子之恩!”
语毕,又磕了重重一个响头。
沈辞:…………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随后又疑惑,古代人都喜欢动不动把自己卖掉吗?好不划算哦。还有点蠢。
在安静的窄道,沈辞又听见了一阵缓缓的马蹄声,她回过头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己身前。
马车帘被慢慢掀开,像是夏日的江南落了细雨。
“好巧。”那人说道。
第4章
“好巧。”
这一声不疾不徐,恰好伴着车帘掀开,从马车内悠悠传了出来。
沈辞错愕抬眸,看见那银白面具也遮不住的清冷眸子,以及那人温和的笑意。
她瞥了一眼那人,小声嘟哝了句,“不巧。”
“要同行吗?”那人接着发出了邀请,眼眸中好像有些期待光芒。
正常人此刻应该展现出惊喜万分,再来一通感谢的寒暄,最后顺势蹭进马车里。
但沈辞却没有按这个脑回路来,她内心完全炸了毛。
说什么“好巧”,其实都是刻意安排的吧?!纳那么多妾还出来拈花惹草,不是海王又是什么!她可太讨厌这种人了,更讨厌这种刻意的相遇!
沈辞自认为对此刻情况分析通透无比,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随后摆出一副高冷的样子,“不用了,谢谢。”
那人听见这话后也没有恼怒,眸光浅浅,在沈辞一旁的桃映和有些狼狈的陌生女子身上停留了几秒,轻笑了声。
“离府中还尚有些距离,那宋某便先告辞了。”随后车帘轻轻落下,遮住了里面的那人。
沈辞一听这人开始自称“宋某”,如此“谦卑有礼”,顿时惊觉不妙。果真,这人好心计,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男绿茶?好手段,佩服佩服。
宋行舟却不知自己在沈辞心中已是这番模样,这全都归功于沈某人丰富且没有根据的想象力。确切的来说,是胡思乱想。
在他说了句“惊禹,启程回府”后,便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随后车帘就被掀了起来。
仿佛天光乍破,他的世界闯入了明亮的光芒。
只见眼前有一张放大的脸,戴了面纱,只留下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目光灼灼,那双眸子盯着他。
他依旧是之前那副散漫的语气,仿佛并没有波动,“怎么了?”
“能不能载我一程?”沈辞不再盯着宋行舟,目光有些躲闪。
啊!她可太蠢了,真想挖一个地洞钻进去。
虽然并不想和这人扯上什么不必要的联系(口是心非),但已经很累了,何必和自己过不去用双脚走回王府呢?
本以为自己会被狠狠嘲笑,却没想到宋大王爷并没有摆出恶劣轻慢的态度,而是轻声“嗯”了一声,示意她可以上马车。
好家伙,竟然让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孤身上他的马车?果真是人面兽心、无耻之至!
心中的天使沈辞和恶魔沈辞打了一架,最终还是败给了恶魔沈辞。
恶魔沈辞搬出了现代人思维理论,认为只是搭个顺风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还有赶车的小厮和路边不时走过的路人,也不会出什么事!
沈辞说服自己后,在上马车前对着宋行舟问了句,有些气弱,“那个、那个桃映怎么办?走回去吗?”
“还有那位姑娘,她现在实在没地方能去,可以借我点银子吗?我想让她找个客栈有个落脚的地方,等我开了铺子后就雇她来铺子做事。滴水之恩,我定当涌泉相报,银子我一定会还你的!”
沈辞垂下了眸光,黯淡几分。
毕竟她赖在宁王府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个陌生女子,她只能借点银子让其有个落脚的地方。
突然间感觉自己在这里好没用,什么都得靠别人,连帮助其他的人都得靠眼前的人。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累赘啊。
宋行舟看着眼前姑娘的眸光逐渐淡了下去,温声安抚了句,“你不用操心这些,让桃映去安排。”
“上车吧。”只是浅浅的一句话,却能够让人得到心灵的抚慰。
沈辞抬眸,眸光似乎亮了那么一点点,在坐上马车后,连忙掀开车帘对桃映说了句“辛苦”。
马车徐徐驶动,赶车的小厮支棱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小厮便是惊禹,之前安排沈辞入住未白居的那位。
此刻震惊万分,为什么主子让这人住进王府还让这人上了马车?!
有情况!!
小厮眸中爆出喜色,赶车也更加卖力。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沈辞只能听见马蹄哒哒和清晰的呼吸声。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抬头望向宋行舟,“你为什么要纳那么多妾啊?”
沈辞和四位美人聊过,她已经大致了解了宋行舟的情况。
这人王府冷清无比,没太多下人。而且这人几乎从不摘下面具,外头的人都说样貌丑陋,加之破落不已,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所以偌大的宁王府没有王妃,哪怕他的岁数已有二十七,在古代早就是个“大龄剩男”,也没有娶妻。
没人愿意来到宁王府,那为什么他还能拥有四位貌美如花的侍妾呢?
看他好像也不是有那么多钱买下几人的样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沈辞有些好奇。
宋行舟听见这个奇怪的问题,明显露出了惊诧的眸光。他有些忍俊不禁,瞬间明白了今日沈辞对他的这些毫无厘头的举措和对话。
沈辞见状,连忙补充了一句,“我只是随便问问,要是冒昧了,就当我没说过。”
“无妨。”
宋行舟还是笑着,让人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这人好像永远都只是笑着,温和着,永远戴着一个面具。
没人能够掀开面具看看这人究竟是一副怎样的面孔,更没人清楚这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原来在姑娘心里我是这样一个人吗?”
依旧温和,但有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这次他没自称“宋某”了。
沈辞不免想,一个堂堂王爷,动不动就“我”、“我”自称着,好像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古代王爷不应该动不动就是居高临下,对着别人都来一句“本殿下怎么怎么样”的吗?
不等她再次胡思乱想,她就听到了宋行舟的下一句话。
“这些女子不是我纳的妾,是当今圣上送来的,你若不喜欢,我将人送回去便好。”宋行舟随意说道,眸光却已淡了下来。
马车内光线不如外界般亮,很难让人看清他变化的眸光。
他微微侧眸,打量着沈辞,在想着,她听到这番话后该会有什么反应,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虽说那夜初见确实是个奇妙的经历,但也不是不可以排除故意为之……
“圣上送来的?”沈辞有些诧异,没想到传闻和现实如此不符!
不是说当今皇上曾摆了宁王一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