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说:“看看。”
殷衢坐下,略微翻动书页,就开始皱起了眉头。
才一天工夫,民间竟然就出了话本,当然是隐去了朝代,编排出君夺臣妻的故事。
殷衢将这些书往后一扔,吩咐道:“张福山,将这些烧了,不要污了太后尊眼。”
赵太后叹了一口气:“你呀。”
她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李贵太妃来信,说卫陵和顾氏女是难得的佳儿佳妇,特意来求皇帝你赐婚,她也说了,就算不赐婚,他们婚约也不会断的,总不能让皇帝每时每刻盯着不让下聘吧。”
殷衢默默将信件折了,收进袖子里,说道:“母后不必忧心,这件事朕来解决,只要母后肯信,儿子不会做错事就行。”
赵太后说:“正是因为你往常从不荒唐,这一回哀家才由着你,若是你真的要胡闹,哀家也不能任由你去闹。”
殷衢恭敬说道:“母后放心。”
在长春宫,母子二人用了一顿简单的饭,再不提立后的事情,默契地开始闲话家常,倒是其乐融融。
殷衢回到乾清宫,问张福山道:“武襄侯府有什么动静?”
张福山暗暗哀叹一声,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卫将军又去了顾府,说是李贵太妃身子不好,想要见见公主、啊不,见顾姑娘,于是顾姑娘只能一同去了。”
张福山本以为殷衢会面色不豫,却没想到殷衢看起来却很是淡然。
“一家有女百家求,应该的。”
张福山疑惑问道:“陛下有了万全之策?”
殷衢无奈含笑摇头:“不过是讨好岳母,”然后他的神色转为严肃起来,“顾家当年的惨案,朕念及明鸾,不肯将实情告诉她,可是对李贵太妃,却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若她真是为了明鸾好,她应该放弃原本的想法才对。”
张福山对殷衢的前一句话很是不以为然,陛下再怎么讨好岳母,怎能比得上亲儿子?
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张福山也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
只希望这件事不要闹大。
也不晓得卫将军是怎么想的,家里藏着这样一个隐患,却还孤注一掷地求娶顾姑娘,就这样有恃无恐吗?
***
从灵觉寺回到顾府的一路上,殷明鸾都有些低沉,她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帷一看,是卫陵亲自在前面驾马,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车帷。
卫陵浑然不觉殷明鸾的心情,倒是语气轻快地说:“明鸾,到了。”
殷明鸾下了马车,垂下眼睛将思虑良久的话说了出来:“卫陵,今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从小看你,是朋友,是兄长,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做夫妻呢?”
卫陵扯着唇角笑了一笑:“莫说我不是你的兄长,就算那人曾经是你的兄长,你不是一样想要和他做夫妻?”
殷明鸾急道:“你……”
殷明鸾叹了一口气,看着卫陵:“卫陵,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嫁给你,为什么却逼我,你明明知道我想要嫁……”殷明鸾顿了一下,说道,“你以后不要连同母妃一起来骗我了。”
今日卫陵乘了马车过来,却说李贵太妃病重,想要见殷明鸾,殷明鸾不疑有他,去了,却发现李贵太妃身体康健。
到了李贵太妃那里,她却暗暗撮合卫陵和殷明鸾,将卫陵和殷明鸾关在院子里,自己却不知去向。
卫陵面色一沉,然后又露出温和的笑:“明鸾,你若是不喜欢,我下次不这样了。”
殷明鸾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究竟还是无言,她沉默转身,走进了顾府。
殷明鸾在家中很消沉。
顾封寻着机会,还是想要撮合殷明鸾和卫陵,但是看着殷明鸾一副恹恹的神色,顾妩娘劝道:“兄长,算了吧。”
顾封皱眉不解。
顾妩娘说:“你总是担忧小妹若入宫会如何不开心,可那会是多久之后的事呢?最起码,现在让小妹进宫,她一定是会开心的。”
顾封默默无语。
但是到底没有再在殷明鸾耳边念叨着卫陵了。
这天午后,又是一辆马车停在了顾府角门处,来人只是撩开车帷,露出一只手来,慢条斯理地说:“请顾家小妹去灵觉寺一聚。”
小厮听了,去往府里传话。
顾封是很欣喜,忙说道:“快请客人进来,”又吩咐婢女,“去后院请二姑娘出来。”
婢女去了后返回来,答话道:“二姑娘说身体抱恙,见不了客人,请兄长代为招待。”
顾封拧了拧眉,知道殷明鸾是在闹脾气,他也没办法,只得作罢。
角门处,小厮跑过来,伶俐地说:“我们大人说了,请贵客进来说话。”
马车上的人依旧不露真容,说道:“你府上二姑娘要出来见我吗?”
小厮挠了挠腮,只能推脱说道:“二姑娘身子弱,不能见客。”
小厮本以为这番话会引得客人不开心,没有想到他却听到了客人的轻笑,不是掩饰尴尬的笑,而是发自肺腑的。
车帷终于揭开,客人负手站定,如同松柏一般挺直,清隽也犹如孤松。
小厮将客人引到正院,远远地就听见顾封朗声大笑,还未走出来,就笑语道:“卫将军,我正想邀你到府上一聚,你来得正是时候……”
话没说完,殷衢已经绕过影壁,显出了身影。
顾封瞠目结舌:“……这、陛……”
殷衢无意在外显露身份,淡然说道:“顾将军,小聚倒是不用,只请顾将军让令妹随我走走便是。”
嫣儿来到厢房请殷明鸾出去,殷明鸾赌气道:“说了不去了,让他走。”
门外,熟悉的声音带着笑道:“真不去?”
殷明鸾急忙跳下了罗汉床:“修远哥哥?”
殷衢带着殷明鸾扬长而去,顾封站在顾府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眼中隐约有气愤。
顾妩娘出来劝:“兄长,你不要再管小妹这件事了,虽说我们是小妹的亲兄姐,可是陛下才是相伴她那么多年的人,陛下怎会害她?”
顾封说道:“就算是这样,陛下和小妹同乘一车,小妹名分未定,这、怎么可以啊。”
顾妩娘扫了一眼远去的马车,笑着叹息道:“这是陛下和你较劲呢。”
马车里,殷明鸾小心揭开车帷衣角,看了看门口站着的顾家兄妹,对着殷衢说道:“兄长似乎有些不高兴。”
殷衢伸手按下了车帷,不让殷明鸾往外看:“正要如此,你都同我这样亲密,怎能不做我家的媳妇?”
“说什么呢你。”
殷衢深深看着殷明鸾,然后喟叹一声:“明鸾。”
他双手握住了殷明鸾的腰.肢,让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殷明鸾有些害羞地扭动了一下。然后殷衢紧紧锢住她的腰身,声音有些哑:“不要乱动。”
殷明鸾果真不动了,只是这姿势实在让她害羞,她双.腿跨.坐在殷衢的腿.上,大开大合实在不雅,又不敢一屁.股坐下去,只能双膝用力,跪在坐垫上。
殷衢问她:“明鸾,想我了吗?”
殷明鸾感到膝盖有些膈,悄悄挪动了一下,说道:“可是,我们才几天没见呀。”
第60章 神佛怒 ……
殷衢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捏了一下她的腰,然后殷明鸾一笑,浑身一软, 腿也使不了劲,终于坐在殷衢的腿.上。
因为她的这一晃荡,殷衢下意识要去挡住她, 不要她跌倒, 用手一护,却是盖住了底下那一处浑.圆。
殷明鸾一僵,小小吸了一口气。
饶是淡然调笑的殷衢也悄悄红了耳根。
殷衢没有立刻放开她, 却是紧了紧手臂。
殷明鸾的脸羞红欲滴, 她很小声地说道:“哥哥,放开我吧,让我坐好。”
“那就讨好朕。”
殷衢看似游刃有余。
殷明鸾咬唇,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了一个:“好。”
然后她低下头来。
她的发丝略微倾泻在殷衢的肩膀上,让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 让他无端联想起夏日里烂熟的浆果,热烈得让人饥饿。
殷明鸾娇声道:“哥哥呀……”
殷衢按住了殷明鸾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
完事后, 殷衢用指腹一点一点极为细致地揩拭掉殷明鸾唇.边的痕迹。
恼得殷明鸾低头躲避。
“别动, ”殷衢的声音带着诱哄, “待会要见你母妃,要不然不会这样简单放过你。”
他的目光像是粘腻的丝线缠绕着殷明鸾, 让殷明鸾几乎不能呼吸,他细致地打量了殷明鸾,然后将她的金钗扶正。
殷明鸾一慌,手忙脚乱地从他的身上爬下来, 端正坐在一旁。
殷衢斜眼看她一眼,闷笑片刻。
马车晃晃悠悠地听到了灵觉寺山脚下,张福山正要过来扶殷衢下车,却被殷衢挥手打断,殷衢先行跳下了马车,然后冲着上面一伸手。
车帷中钻出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殷衢握紧了,车中人就笑个不停,然后跳了出来,殷衢张开双臂,正好抱了个满怀。
殷明鸾抱紧殷衢的脖颈,殷衢转了个圈,带出殷明鸾一串笑声。
急得张福山在不住地小声劝诫:“哎哟,陛下使不得啊,别摔着了。”
灵觉寺外,有两个人望着山脚。
卫陵扶着李贵太妃,神色晦暗不明。
殷衢带着殷明鸾往山上缓行,张福山手中捧着一只锦盒,殷衢伸手将那锦盒拿了,殷明鸾好奇道:“这是什么?”
殷衢打开锦盒,只见是流光溢彩。
都是些金银宝石的东西。
殷明鸾讶异道:“哥哥,这是做什么呀。”
殷衢笑道:“讨好岳母。”
殷明鸾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虽然说母妃以往喜好奢侈,可是如今她是出家之人,怎么能用这些做登门礼?”
殷衢细细说来:“黄金、白银、琉璃、颇梨、砗磲、珍珠、琥珀,谓佛家七宝,”殷衢顿了顿,说道,“若是讨好不了贵太妃,来日朕差人为灵觉寺佛像重塑金身。”
殷明鸾摇了摇殷衢的胳膊:“哥哥呀,就这么费尽心思讨好我母妃?”
殷衢一本正经:“这是自然。”
他又笑道:“以后见了婆婆,若是不知道如何讨好,就只管来问朕。”
殷明鸾含羞:“说什么婆婆岳母的,说得和民间夫妻一般,你是皇帝,宫里哪会像民间那样简单?”
殷衢:“虽说是皇帝,可朕要与你做夫妻,这些事,大抵都是大同小异。”
夫妻?
殷明鸾一怔,在殷衢心里,是把她当做妻子的吗?
皇帝也能够和人简单厮守吗?
她没能接着想下去,殷衢已经牵过她的手:“走吧。”
进禅院时,殷明鸾正在软语对着殷衢唧唧哝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还摇晃了一下他的袖子。
往常殷衢会立刻给她回应,但是这次却没有。
殷衢拂开了她的手。
殷明鸾正在不解中,抬头就看见了李贵太妃和卫陵严厉的逼视。
殷明鸾于是愣愣地,松开了手。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母妃,卫陵你也在啊。”
灵觉寺禅院内。
四人围坐小桌旁,气氛有些沉凝。
殷明鸾双手捧着杯盏品了一口茶,说道:“母妃这里的茶水格外香甜,舍些给我带回去吧。”
李贵太妃淡淡说道:“这是陵儿今年冬至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我这里不多,你若想要,去陵儿府里讨吧。”
殷明鸾放下了杯盏,一瞬间不知如何去说。
卫陵在一旁兀自沉默,李贵太妃看似谦逊有礼但实则有些拒人千里之外,这里当然是对着殷衢。
而殷衢却八风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李贵太妃的区别对待。
但是殷明鸾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皇兄是心细如发的人,他这样子,只是看破不说破,不知到底在不在意。
茶饮了几盏,李贵太妃说道:“陛下,贫尼这里粗茶淡饭,实在无法招待,请恕罪。”
这就是送客的托词了。
殷衢站了起来,殷明鸾有些许为殷衢不平,她同样站了起来。但是殷衢却并没有动身离开,而是说道:“贵太妃,朕有一言,请贵太妃务必要听。”
李贵太妃蹙了眉,有些不解,但是她终究不会拂了殷衢的面子,她也站了起来,引殷衢去里头说话。
卫陵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他猛抬头朝殷衢望了一眼。
但是殷衢根本看都不看他,跟随李贵太妃往里走。
殷明鸾好奇,眼看着殷衢合上了门,是一副要密谈的样子,她疑惑,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她知晓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卫陵:“你怎么了?”
卫陵脸色煞白一片,神情复杂地看着殷明鸾。
殷明鸾压下不安,全神贯注地盯着合上的门,等待殷衢出来。
门内。
李贵太妃请殷衢落座,殷衢坐下,态度自然恭敬,他没有过多寒暄,问李贵太妃道:“朕知道贵太妃对卫陵心中多有亏欠,贵太妃想要成全儿子,但朕却想知道,如今认回了儿子,明鸾这个女儿在贵太妃心中还有几分重?”
李贵太妃皱了皱眉:“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衢笑了笑,像是对自己的嘲弄:“朕来时,一心想要讨贵太妃开心,如此也能让明鸾不为难。但是,今日却不能如愿,朕接下来的话,恐怕会令贵太妃略有不豫,朕还是觉得应当将当年一事告诉贵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