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罢工日常[清]——沉坞
时间:2021-02-04 09:34:45

  她轻轻柔柔地道:“皇上可还是为了那两个逆贼烦忧?事关太子殿下,无关朝政,臣妾略有些拙见。”
  一句话便转移了注意,康熙睨她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还真生了几缕惊奇。
  想到太子,心间就蔓延上丝丝疼惜。他不禁道:“朕若是处置了索额图一脉,保成的声威……”
  一阵窸窣响起,略显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间,开始缓慢地按揉。
  “赫舍里氏是太子爷的母家,佟佳氏是您的母家,佟佳氏教坏的子弟,与您有何关联?”
  说着,云琇轻轻摇头,缓缓道,“同样的道理,皇上为了来日煞费苦心,可赫舍里氏配不得您的期望,索额图更是配不得。不顾太子爷的意愿便想拖人下水,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一个不小心,父子之情不若以往,臣妾单单是说这些,就觉揪心。”
  康熙听着,不由颔首,凤眼渐渐冷凝起来,隆科多,索额图,其心可诛!
  “可臣妾转念一想,这些不过杞人忧天罢了,只因太子爷与皇上的处境何其相似。”
  康熙坐直了身子,流露出专注之态,就听云琇叹了一声:“皇上处处为太子着想,臣妾知晓。从始至终,是佟家离不得您,又不是您离不得佟家。佟佳氏出了个逆贼,赫舍里氏也出了个逆贼,都说子肖父,皇上幼年登极、英明神武,太子必然不差,又有什么好忧心的?”
  提起逆贼的时候,云琇颇为感慨,就差说一声缘分了。
  中心思想只一个,皇上没了佟家,依旧能够驾驭朝臣,太子没了赫舍里氏,日后如何,岂不是显而易见?您要对太子有些信心。
  康熙:“……”
  什么叫佟佳氏出了逆贼,赫舍里氏同样出了逆贼。皇帝神色木然,这么一来,他得叫日后的嫡皇孙提防着些瓜尔佳氏?
  他听着一番大道理,着实被噎了一噎。可奇就奇在云琇的歪理,听多了好似真理一般,满腔忧虑倒是诡异地被安抚了。
  当晚,太子接到了一封密信。
  皇上派人调查静初的胞弟资质如何,平日有没有不好的作为,甚至连石文炳也一并查了个底朝天……读着读着一头雾水,皇阿玛这是做什么?
 
 
第146章 
  平日里,除却一母同胞的五阿哥与九阿哥,其余阿哥同样对小十一抱有善意。胤禌六岁生辰之时,四阿哥从猫狗房抱来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还亲自设计了几件小衣裳,作为幼弟的生辰礼物。
  正如胤禌给人的印象,白白嫩嫩,甜甜软软,天真良善,实乃千里地一棵独苗。从小长在皇家这个大染缸里,依旧出淤泥而不染,简直太过难得。
  可自从刺杀的真相大白天下,哥哥们看胤禌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都说人不可貌相,小十一竟用一包辣椒粉就解决了不怀好意的刺客!
  起先,哥哥们既气怒又心疼,一个接一个的嘘寒问暖。有主动请缨抓捕隆科多的,还有暗自发誓的,日后定要把天地会一锅端了,为小十一出气报仇。
  再然后,谣言猛于虎。不知是谁传播的消息,信誓旦旦像是亲眼见过一般,说隆科多那逆贼着实小觑了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长了一双辩忠奸的慧眼,只需瞪上一瞪,刺客便能哗啦啦地倒下一大片。用辣椒粉只因随身携带的个人喜好,不欲看见他们那一双双污浊的眼睛罢了。
  胤禌便是再迟钝也渐渐发现,身旁宫人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深深的敬畏。
  一日行走在宫道上,有小太监行踪颇鬼祟,他只疑惑地瞧了一眼,眼睛睁得大大的,谁知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举着手中包裹,痛哭流涕道:“十一阿哥饶命!奴才被猪油蒙了心,偷盗了的主子的金钗变卖,奴才知错,还请十一阿哥饶命!”
  胤禌:“……”
  有了出头的椽子,人们对传言更是深信不疑。就连九阿哥也沉思了起来,用膳时一个劲地盯着幼弟的眼睛瞧,紧接着推了推十阿哥,忧心忡忡地低声道:“爷知道小十一剔透,可还有个词儿叫慧极必伤。莫不是前世看透了人心忠奸,受不住尘世肮脏,老天才要收回爷的弟弟?”
  十阿哥听罢就要反驳,可越想越觉得有理,当即对胤禌郑重了态度,说话都小心翼翼起来。
  譬如原先:“这书有什么好读的?走,十哥带你抓蛐蛐去。”
  现在他改口了:“读书好啊!圣贤书百读不倦,十哥也喜欢。来,咱们一块读……”
  极力避免做一个污浊之人,被撒辣椒粉糊上眼睛,就差脱口而出一个“您”字了。
  胤禌二丈摸不着头脑,猛然间,宫中掀起了一股送礼的热潮。
  起因是太子新得了两个御厨,川湘菜做得那叫一绝,转而送进了乾西五所的膳房里。大阿哥也不甘示弱,叫人采购了一车辣椒磨成粉,装在小小的锦囊里头,装了百八十个的送给十一弟,说是一个拿来调味,一个扔着玩。
  兄长都发话了,弟弟们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三阿哥即兴创作了一副辣椒丰收图,四阿哥送了辣椒玉雕,接下来还有绣满辣椒的屏风,辣椒状的睡枕……
  胤禌终于受不住了,抽抽噎噎地找上皇阿玛和翊坤宫的额娘,一个劲地抹眼泪:“我喜新厌旧,嗝,不喜欢辣椒了。”
  云琇忍笑忍得辛苦,康熙却是心疼万分。别的儿子也就罢了,老大着实不像话,于是召来大阿哥劈头盖脸地斥骂了一顿,并让御膳房做了宜贵妃首创的‘红丸’给他吃
  大阿哥违逆不过皇令,小心尝了一口,无法形容的感受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的脸当即又红又绿,五彩斑斓。
  “皇……蛤麻……茶……”
  这还没完,辟谣的重任稳稳落在了他的身上。
  回阿哥所之后,大福晋看他这副头重脚轻的恍惚模样,着实气笑了:“送礼竟不与我商量。还买了一车,爷怎不留着自己拌饭呢?沐浴也行!”
  说罢冷笑一声,重重一甩帘子进了里屋。
  另一边,太子感叹着同福晋道:“就他那样儿,不日远征准噶尔,皇阿玛还把他塞进了先锋军,让裕王伯好好照看。”不被生擒了都是好的。
  静初温和道:“大哥精于武艺,皇阿玛寄予期望也是理所应当。”
  皇上掐灭了他的夺嫡之心,故而能够放心地用,甚至交托久违的信任,这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般想着,静初的嗓音更温和了:“爷当初不也想着送辣椒粉么?倒没有购上一车的魄力。若不是妾身拦了,今儿挨训……”
  太子咳了一声,当即不说话了。
  叛贼一事徐徐落了序幕,隆科多被判凌迟,索额图与几个天地会余孽秋后处斩,从犯格尔芬以及参与同党与之共罪。
  其余男丁家眷流放宁古塔,至于朝中与索额图有所牵连的大臣,贬的贬关的关,往日与明珠抗衡的索党至此烟消云散,赫舍里氏最为煊赫的一支不复留存。一封封加急圣旨传去西北大营,近来朝中风云变幻,却没有影响太子半分。
  大臣们隐隐察觉,万岁爷对太子爷好似并未升起隔阂。保皇党霎时松了一口气,毕竟储位安稳,大清才能安稳。
  也不是没有人动过心思。明珠等一众官员还有寄希望于大阿哥的,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子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弱势期。
  尽管太子已然大婚参政,他们却从未听说过他与哪家重臣有密切的往来。
  除却协理六部,办好皇上吩咐的差事,太子一旦有空就扎根毓庆宫,或是与弟弟们相处。真正算得上势力的唯有一个詹事府,但詹事府多为做学问的大儒,或是五六品的年轻官员,又管什么用?
  他们蠢蠢欲动。
  可还来不及有所布置,康熙点了各家官宦子弟随侍太子身边,有官身也有白身,美名其曰锻炼能力。满八旗有富察家的,钮钴禄家的,甚至还有纳喇家的,汉臣以及汉军旗也不例外。
  这下好了。明珠简直要呕出一口血,皇上的意思明晃晃摆了出来,还要如何去争?
  是警告,也是为纳喇家留了一条退路。若是再不识好歹,他们就要落得与索额图一样的下场!
  不甘归不甘,明珠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是不得不感念皇上的仁慈。
  赋闲在家许久,康熙近来赏了他一个闲职。朝宫阙远远地望了一眼,明珠摇了摇头,终于道:“观之太子作为……他已窥见了为储的‘度’。青出于蓝胜于蓝,大阿哥远不如矣。”
  随之而来的便是漠西准噶尔首领猖獗万分,出兵荡平了一个受朝廷庇护的小部落的急报,西北边境乱象已现,大军出征迫在眉睫。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提起御驾亲征,亲自指挥中军剿灭噶尔丹,京城留太子监国。
  ……
  前朝后宫都沸腾了。自古天子坐不垂堂,却因康熙威严深重,劝谏的折子虽如雪花般飘来,用辞无一不是委婉的。
  后宫妃嫔则是由荣妃领头,请见慈宁宫太皇太后与宁寿宫太后。太后一向不管事,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听了几句便乏了,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只说哀家心里有数。
  妃嫔无法,只得行礼告退。
  老祖宗一向拗不过皇上,当年于三藩事有分歧,唯有皇上坚持削藩,老祖宗最终还是妥协了。年轻气盛的时候如此,现如今更没道理阻止,她们互看一眼,齐齐往翊坤宫而去。
  今儿没有请安,云琇睡得正香,就听闻一连串扰人清梦的禀报。掀了掀眼皮,她蹙着眉道:“如实回她们……就说本宫尚未起身,不见。”
  瑞珠小声说:“娘娘,荣妃也来了。”
  荣妃深居简出,一心礼佛,向来不爱掺和这些‘俗事’,云琇眯了眯眼,一瞬间清醒了。
  是了,三阿哥还是上书房读书的年岁,按理不足以随军出征。若是御驾亲征,大阿哥的勇武皇上会看在眼里,太子监国的辛劳皇上更会惦念,至于她的胤祉,什么好处都没有。
  心乱了,沉不住气了?
  她笑了笑:“梳洗,更衣。”
  一盏茶热了又凉,宜贵妃终是姗姗来迟。
  安嫔她们有些躁动,荣妃面上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和气道:“臣妾给宜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是我起晚了。”云琇亦是笑得亲热,与之寒暄了几句,“不知有何事找寻本宫?”
  荣妃轻声细语地将御驾亲征之事一一道来:“如今唯有娘娘能够劝动皇上,臣妾斗胆请求娘娘……”
  话音未落,云琹扬眉打断了她。
  “本宫向来不管政事,你大可亲去乾清宫请见皇上。再有人斥骂本宫牝鸡司晨,你来替我解释?”
 
 
第147章 
  云琇的语调轻轻柔柔,眼底却含着淡淡的嘲讽。
  下首的妃嫔皆是面色一变,这话勾起了她们最为熟悉的恐惧。宜贵妃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翊坤宫平静久了,她们还真忘了这位主的恃宠而骄、毫不留情!
  什么政事,什么牝鸡司晨……宜贵妃是暗指后宫不得干政,讥笑她们管得宽呢。
  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们若是敢找皇上,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无疑把她们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荣妃即便有着再好的气度涵养,和气的笑容也是淡了淡。变脸不过一瞬,很快恢复了常态,她的浑身上下浸润着佛香,话间带着静心凝神的味道,歉疚地起身行礼:“娘娘,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方才逾矩了。”
  仔细听去,话间遍布诚恳。一霎那,正殿呼吸落针可闻。
  荣妃乃宫中资历最深的嫔妃之一,早年间很是得宠过一段时日,又是三阿哥与荣宪公主的额娘,即便与皇上没了情谊,总有多年相伴的情分在,多年来从未行差踏错一步,根基不是她们可比的。
  相比惠妃,她们犹记得宜贵妃与荣妃的关系远远达不到剑拔弩张。康熙二十三年南巡归来的时候,二位娘娘相邀赏花,相谈甚欢,即便心里所想不同,面上总是过得去的。
  为何到了如今,宜贵妃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留。
  不过对御驾亲征一事上心了些,怎么就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当即有人偷偷觑了一眼荣妃,打起了退堂鼓。还没有所行动,宜贵妃的回话更让她们噤若寒蝉
  只听云琇一笑,轻飘飘地道:“既逾矩,该不该受罚?”
  荣妃已是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咄咄逼人的场面了。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了云琇不同寻常的态度,好似她回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不被人看在眼里。
  使她想起十多年前身为庶妃被人宰割的那段时日,还有封为四妃之末的淡淡不甘。荣妃一瞬间捏紧了锦帕,呼吸重了一重。
  宜贵妃没道理忽然针对于她,如今唯有一个解释。
  难不成郭络罗氏察觉到了她的布置?
  心念急转间,荣妃垂眼,轻声道:“不知娘娘想要如何责罚臣妾……”
  云琇看着她,不期然地想起梦境之中新帝登基,那些个年轻妃嫔向升任太后的德妃大献殷勤的场面。
  永和宫热闹非凡,翊坤宫只闻落叶潇潇。
  先帝去了,她就病了。病得很是严重,发高烧说胡话,宫里头除却请来的太医,还有忧虑不安的小五小九,其余人恨不得退避三尺。
  唯有钟粹宫托人前来探望,还捎来了几味上好的药材,放在人人避嫌的时候,实在是殊为难得。她都记在心底。
  也正是上天赐予她的、预示未来的梦境,让她从未怀疑过荣妃的作为,这些年与之处得安稳,且心怀一份善意。
  但她终究是想岔了。恩是恩,仇是仇,未来都已大变了样,她又怎能要求人也一成不变,顺着梦中轨迹直直走下去。
  ——多年之前,她还不是宜贵妃,皇上着三妃协理后宫,她犹记得荣妃与惠妃争权时的尖锐刻薄,想必一半都是装的,只为了麻痹他人,方便安插钉子吧。
  回过神来,云琇心下一哂,许是她从未看清过荣妃。
  “本宫有些起床气,方才不过说笑罢了,荣妃妹妹别放在心上。”她弯唇一笑,懒懒地道了句,“……瞧我,又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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