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罢工日常[清]——沉坞
时间:2021-02-04 09:34:45

  说着压低声音,从袖间掏出一方做工精巧的扁盒,“这是妾身的微末心意,还请娘娘不要推辞。”
  殿内唯有太子妃的贴身嬷嬷在。
  得了主子的眼神示意,嬷嬷捧过扁盒呈了上去,静初眼含探究地转了一转,下一瞬,盒子啪嗒一声打了开来。
  里头是叠的满满当当的银票。
  她的视线微顿,垂下眼帘数了数,饶是静初见惯了富贵,也被曹家的大手笔给惊着了。
  整整二十万两白银!
  胤礽多年攒下的私房钱都没有这个数目。
  静初的怔愣,李氏看在眼里,缓缓松了一口气,笑容愈发恭敬。
  太子妃虽是京中高门,与曹家却是远远不能相比。瓜尔佳一族的财力多少,夫君最是知道,即便皇上太后为之添妆又如何?
  宫中赏赐不比现银,无法变卖,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多少人瞄着太子侧福晋或是格格的位置,太子妃难道就不急么?
  当了皇后需恩威并施,说起施恩,二十万两白银无异于雪中送炭。
  李氏这般想着,果不其然,太子妃合上扁盒,对她轻轻颔首,含笑道:“你有心了。”
  半月后,热河行宫。
  西边马场仿草原而建,东边湖景仿水乡而设,正逢初秋好天气,处处都是心醉之景。
  康熙大病初愈,已能下榻行走,而太子久不回宫,紫禁城的奏章已是堆积如山。
  得了他的授意,半月以来,快马加鞭陆陆续续地送来热河。只他的双手依旧无力,一握笔便会发颤,于是一股脑地丢给了太子,耳提面命道,遇上拿不准的事务再来问他。
  云琇似有所感,这一病,皇上好似看开了什么。
  ……
  太子霎时陷入了忙乱,康熙却是少见的悠然。
  乌兰布通大捷,且噶尔丹被活捉,双喜临门,了却了他的一桩心病。偷得浮生半日闲,趁着太子抽不开身,康熙兴致勃勃地牵着双身子的皇贵妃娘娘,叫人收拾一艘吃水平稳的龙船……游湖。
  云琇隐约知道康熙有着自己的谋算,只她的归心愈发浓重。小五小九倒还好,小十一却已有多日未见皇阿玛与额娘了,皇上难不成不想胤禌?
  还有担忧记挂她的温贵妃与云舒几个,总要快些回宫报声平安。
  她面无表情地想,不知怎的,皇上近来迷上了白粥……再喂下去,她酸疼的手也要发颤了。
  “不日前,朕给永寿宫递了信,”康熙瞧出她兴致不高,忙安抚着道,“顶多三日,我们便起驾回宫。”
  视线轻轻落在云琇的小腹上,他知回宫之事不能再拖下去。大军凯旋是其一,琇琇的月份大了,是其二。
  他的凤目渐渐幽深起来,京城那边已逐步收了鱼线,到了一网打尽的时候了。
  这般想着,到底有些遗憾。回京之后便再也不能找借口让皇贵妃娘娘喂膳,万般选择,皆有得失。
  皇帝心下怅然,就在此时,梁九功匆匆而来,轻声道了句:“万岁爷。”
  说着附耳过去,皇贵妃只依稀听见几个词儿:“天地会……惠嫔……曹家……”
  云琇心念一动,大阿哥打了胜仗,且活捉了准噶尔首领,惠嫔出幺蛾子也就罢了,曹家怎么也掺和了进去?
  半晌,康熙沉声开口:“太子妃是如何同太子说的?”
  梁九功一愣,赔笑道:“太子妃写了信来,说那二十万两白银,全当作小公主的嫁妆银子。”
  康熙也是一愣。
  顿了片刻,他动了动唇,压低声音问:“太子可回信了?”
  “太子爷大力赞赏了此举……还说二十万两不够。”梁九功绞尽脑汁地回忆,“可他最后反问了一句,若皇贵妃生了小阿哥,曹家的万贯家财,岂不是全浪费了?”
  “……”康熙缓缓道,“生男生女,他倒比朕还上心。”
 
 
第160章 
  紫禁城,延禧宫。
  早在皇帝重病的消息传来,太皇太后做主为圣上积德祈福,免了宫人所犯的小戒,亦解了惠嫔的禁足。
  大阿哥远在西北征战,惠嫔骄傲的同时提心吊胆。没过多久,皇上患了疟疾,听说药石无医,虽是解了禁,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深居简出,成日流连小佛堂不说,望着龛笼,还会时不时落下泪来。
  延禧宫住的不止一位主位娘娘。一位常在,两位答应和一位官女子,自惠嫔解禁之后恢复了晨昏定省,不管心中怎么想的,见她如此,皆是眼眶一红,奉承道:“娘娘待皇上的心意,嫔妾都看在眼里。”
  ……
  佛香袅袅,惠嫔的指尖包缠了纱布,眉目间满是冷意:“书信神不知鬼不觉地递出去了?那人可有说些什么?”
  “回娘娘的话,递出去了。”莺儿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这可是娘娘豁出命撰写的血书。
  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抚之言,她低声答道:“完颜大人是懂娘娘的。且大阿哥立下泼天大功,与开疆扩土也不差什么……他们心下自有计较,从前能倒向您与大阿哥,现在自然也能。”
  惠妃闻言轻点了点头,徐徐呼出一口气,面色这才好转了许多。
  “胤禔从小喜武,头一次出征,倒还真没有丢了爱新觉罗氏的脸面。”她颇有些矜持地笑道,“午门献俘,合该由他来办。”
  说着想起热河的皇上,惠嫔的眼眸再一次晦涩起来。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若是太子登基,哪会有她与胤禔的好日子过!
  趁着太子远赴热河,大军凯旋在即,她只能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押上宫中所有留存的眼线试上一试,失了此番时机,便再不会有了。
  明珠如今挂了一个随军闲职,离京城相隔十万八千里,便是想要联系也有心无力。除了以血书警醒明党余部,还当拉拢胤禔身边的先锋军……
  惠嫔呼吸重了一重,此要徐徐图之。
  与之相反的,便是曹家。
  自太子妃收下了二十万两银票,李氏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出宫的步伐都轻盈了好些,如同拨云见日一般。
  太子爱重太子妃,如今后院唯有她一人,曹家目前的僵局何愁不能回寰!
  得了准信,曹寅露出一个细微的淡笑,对她说道:“夫人辛苦。”
  多年前的夫妻相和,如今只得来一声辛苦。笑容霎时一僵,李氏的心又酸又涩,且恨得发疼,恨皇贵妃使下如此毒计,恨王氏那贱人搅得家宅不宁!
  她立在原地僵硬了半晌,曹寅像是没看见一般,低声吩咐道:“近来牌子递的勤些……太子妃那儿,切不可怠慢。”
  李氏面色微变,似是重返当年、身临其境一般,慢慢变得既青且白。
  “老爷……”
  “三宫六院,断不可能只设皇后一人!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太子妃娘娘亲切宽宏,曹家夫人五日递了三回牌子,娘娘都准许了。”毓庆宫正院,廊下做绣活的两个宫女小声说着话。
  “昨儿那位郡王福晋,娘娘竟没允……可真得了青眼了……”
  “可不是么?”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李氏垂首低眉,下意识地放慢了步伐。
  太子妃从不给她甩脸子,语气很是温和。收下银票之后,对她更有了推心置腹之意,每每接见都遣退了下人,只留一个心腹嬷嬷,也不拘说些私房话。
  渐渐的,李氏胆大了许多,笑容也真切了好些,一如今日。听闻宫女的话,她的眼中掠过丝丝喜色,心中忐忑亦是缓缓消去。
  步入宽敞明亮的正屋,她朝着上座款款下拜:“见过太子妃娘娘。”
  不等叫起,李氏叩了叩首,分外恭谨道:“曹家愿为太子妃分忧。”
  静初微微坐直了身子,眉眼微扬,让人看不清神色。过了几息,她温声问道:“我有何忧?”
  “这‘忧’,自然是侧室之忧,后院之忧……曹家甘为娘娘赴汤蹈火,鞍前马后。”李氏郑重地道,渐渐压低声音,“族中两个颜色上佳的庶出姑娘,不日便要小选。如若娘娘愿意,她们的身家性命全在您的手中,您让她们往西,她们绝不敢往东……也好做娘娘的帮手不是?”
  此话一出,静初哪有不明白的?
  聚宝盆送钱还不够,这是要送人来了。
  眉眼骤然冷淡下来,做戏的心思忽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毓庆宫里送,当她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呢?
  皇阿玛即将痊愈,宜额娘不日也要回宫,她就照着同胤礽商议的法子——吊着曹家,物尽其财。现如今,再也没了送上门的财,还要她出钱养人,倒贴银子……
  算盘打得倒是美。
  这么一想,胸腔传来阵阵不舒服。
  静初慢慢沉下脸来,那股子气势足以使人心惊肉跳。
  李氏却是浑然不觉,半伏着身子笑道:“娘娘尽可宽心。两个庶女没甚主见,只一张面皮还有温顺的性子,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虽是伺候太子爷,心永远向着您……”
  哪家主母不喜欢这样的妾侍?遑论端庄贤淑的太子妃,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
  话音未落,一道冷森的男声乍然响起:“伺候孤?怎么,给皇阿玛送美人不成,又惦念上孤的后院了?这是毓庆宫,不是你曹家的花楼!”
  李氏的话音戛然而止。
  笑容尽褪,她霎时间变得面无血色,浑身颤抖起来,没了跪拜的力气,彻底趴伏在了地上。
  宫里头能称“孤”的,不是太子是何人?
  完了。这些见不得人的筹谋,全被他听去了。
  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太子爷何时回的宫,守在门外的奴才为何不通禀?!
  静初端正搁着的手一颤,眉目浮上讶然与外露的喜悦。她罕见地有些失态,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去,不是说还有两三日么,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宜额娘难不成也回了宫?
  “爷……”她当即想要起身相迎。
  谁知站起的一瞬间,胃里竟翻江倒海的难受,静初面色一变,就着嬷嬷的手俯下身子,不一会儿便把早膳吐了个干净。
  “太子妃娘娘!”嬷嬷大惊失色,比她更为大惊失色的是太子。
  眼底怒色尚未消散,化为深切的心疼与担忧,还有藏在忧虑之下的丝丝窃喜。太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搂着她沉声道:“李氏不过胡言,孤何时要纳了曹家庶女?你万别气坏了身子。”
  说罢用帕子轻柔地擦了擦她的脸。
  吐完好受了许多,静初动了动唇,刚想说些什么,转而眉心一拧,俯身又干呕了起来。
  太子森森地望了眼瘫软在地的李氏,将她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静初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就如宜额娘满心满眼都是皇阿玛,如何受得住曹家送美人的刺激?
  “太医,快传太医!”
  太子护送三阿哥回宫,已是震动紫禁城的大事。三阿哥右脸尚未拆布,还需静养,太子送之进了阿哥所,转道拜见两位太后,过后直奔毓庆宫,将一切窥探的视线阻隔在外。
  太子妃有恙也是大事,端看何柱儿焦急的面色便略知一二。毓庆宫请太医的动静极大,可现如今,不管是朝臣,后妃还是宫人,都没有心思关注那头了。
  宫门大开,帝王仪仗迤行而来。梁九功身穿补服,扯着嗓子肃容道:“皇上回宫,皇贵妃娘娘回宫——”
  静鞭响起,延绵不绝传入内廷,如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劈在紫禁城的上空。
  “皇上服下太子进献的神药,无恙了……”
  消息传入延禧宫,惠嫔豁然起身,失手打碎了茶盏,又重重跌坐在了榻上。
  两道肩與,载着皇上与皇贵妃二位主子缓缓前行,远远望去几乎挨在一处。皇上面庞红润,威严湛湛,略显消瘦的身躯掩在龙袍之下,病气已无影踪;皇贵妃眉眼灼灼,顾盼华彩,一手护着小腹,偶尔垂眼,尽显似水般的温柔。
  “老祖宗与太后几乎把慈宁宫给盼穿了,终是盼来了皇上与皇贵妃娘娘。”肩與停在慈宁宫前,苏麻喇姑拭了拭眼角的泪,欣喜地迎了上来,“请随老奴进去。”
  康熙轻轻颔首,唤了一句苏麻,颇为感慨地低声道:“让老祖宗与皇额娘久等,是朕的不是。”
  进殿之时,他时不时地侧头望一眼身边人,苏麻喇姑一瞧就有了数,心下只觉酸软,皇贵妃终究走进了皇上的心里。
  老祖宗又何尝不动容?昨儿亲口同她说,玄烨多宠皇贵妃一些,那也是应该的。
  不过片刻,转瞬到了内殿。太皇太后眼含泪光,拉着康熙上上下下地打量,太后握着云琇的手不放,半晌说不出话来,只颤声问她:“孩子……可还康健?”
  云琇抿唇笑着点点头,太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慈爱道:“好,好。胤祺日日都要向哀家问一遍额娘,哀家可算能给他个交代了。”
  说曹操,曹操到。太后的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前来禀报:“……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与十一阿哥求见!”
  里头竟还混进了一个胤俄。
  下一瞬,另一位太监急急地进殿打了个千:“奴才看错眼了。四阿哥、荣郡王、七阿哥与八阿哥随在十一阿哥的身后……”
  “传。”康熙只觉太阳穴突突地疼,这帮小兔崽子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
  转念一想,不对啊。今儿不是年节也不是休沐,上书房准许放假了?
  等皇帝对上一双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心下软成了一滩水,哪还记得什么逃课不逃课的事。
  那厢,见到安然无恙的云琇,胤禟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眼泪汪汪的,看准先机,迈开脚步就要冲过去,康熙眉头一拧,眼疾手快地伸出双手一拦一提,九阿哥就这样悬在半空,双腿扑腾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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