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望着孩子们满脸慈爱。李仲夏挑水回来,手里拿了把镰刀。
“明儿开镰割麦子了,家里的镰刀呢,也拿出来吧,我都给磨磨。”
顾言呆呆的点点头,找出镰刀递给他。棚子里做饭,一转头就看到他帅气的身影。不用女人唠叨,什么都想在前头。大男人居然帮她洗衣服,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得这待遇。
“妈,你笑啥呢?”
“我来做饭吧,你坐那儿摘摘这点儿野菜。”
俩孩子放学挖野菜去了,一回来就怕她受累,给安排坐着干的活儿。顾言笑笑让开地方,端着盆里的野菜到院子里坐。
“给我吧,我来摘。”没等她动手,磨好镰刀的李仲夏已经接过了这活计。指指地上玩的几个孩子说:“跟孩子玩会儿,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你呢。”
尤其是他闺女,自从顾言回来,那眼睛就没离开过。看妈妈在忙,倒是也不撒娇要抱。此时看她离的近了,小胳膊伸着想去她那里。
“哎呀,妞妞要抱啊!”顾言也不跟他客气,把篮子和盆都给他,自己起身去逗孩子。
“妈妈。”小家伙被妈妈抱到怀里,漂亮的小脸笑的更加灿烂。小丫和磊磊看妈妈有空了,也挤过来围着她。
“妈妈我也要抱。”
“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好、亲妈妈一下,妈妈都抱上。”
龙凤胎搂住她脖子,脸颊、下巴、额头都亲个遍,糊了她一脸口水。怀里的妞妞也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不甘示弱的抬头亲了她好几下。
“哈哈……”仨孩子全揽进怀里,顾言笑的开怀无比。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孩子的爱纯粹真挚,这几年过来,她都觉得自己被净化了。心灵得到了升华,不再那么暴力,心中那股戾气也几乎消失不见。
“都这么喜欢妈妈啊?”
“嗯,最喜欢妈妈。”
“我才是最喜欢。”
“……我是。”
“我是。”
龙凤胎干啥都能抢起来,一个最字也争的不亦乐乎。不过俩孩子被教的好,就是嘴上逗逗,几乎不会动手。姊妹俩打架的事儿极少发生。
妞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急的使劲儿搂住顾言的脖子,小胳膊使力,脸红脖子粗的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与占有。
龙凤胎跟妹妹玩了一上午,不再那么排斥她,不过一样占着妈妈的怀抱,好似生怕被抢走一般。
顾言也有劲儿,一使力抱着仨孩子站起来,抬腿欲往外走。东屋的王小麦看她这样开口打趣。
“吆,孩子都叫妈了,这啥时候发喜糖啊?”
“这得问孩子爹去。”
顾言回的利索,说完径直出了院子。王小麦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冲她背影喊。
“问啥孩子爹啊,你也是当事人,这事儿我看你说了就算吧?孩子爹衣裳都帮你洗了,还扭捏啥啊。”
顾言没回,她喊完呵呵直笑,院里的其他邻居也都跟着乐。南屋的李大木拿着烟袋度步到北面,脸上的神情一本正经,看那样子也是为这事儿。他们是不出五服的本家,这事儿不完全是八卦,更多的是对李仲夏这个侄儿的关心。
“中午了,晒的慌。老嫂子,我背你进屋里吧。”
“我来背。”
李仲夏将母亲抱回了屋子,起身给这个本家叔叔倒了杯水。李大木接过杯子放到一旁,敲敲烟袋收了起来。
“老嫂子,这事儿不能这么拖着啊!咱仲夏跟顾言孤男寡女住一个屋檐下总归不妥。这才刚开始呢,大家已经风言风语了。时间长了名声不好。要我说,他俩离婚都带着孩子,咱那小孙女又那么粘顾言,凑一起过得了。”
李老太高兴的拍一下手掌“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仲夏回来说离婚了,我就这么盘算上了。你说他那媳妇,是个啥人啊?男人遭了难,赶快就离婚。那么小的闺女也不要,她算个什么媳妇什么妈?哪有顾言好,这孩子孝顺又能干,跟仲夏年龄也没差多少,俩人正合适。”
李仲夏在一边已经无语了,他妈这是多想顾言当儿媳啊,逮着个机会就撮合他们。上午洗衣裳,她把顾言她们的也都拿了出来,他觉得人家帮他带孩子,他给人洗洗衣裳也没什么。好么,敢情她打的就是让人误会的牌。
“我看也行。虽说顾言带着四个孩子,可她挺能干,孩子们也懂事听话,没啥麻烦的。男人嘛,不就是上工挣工分,逮着空多干活多挣钱,让女人孩子好过些嘛。咱仲夏不是那懒的,比韩老二强了不知道多少,顾言指定也乐意。”
女人没个男人那日子过的多累,这么些年这女人就没个休息的时候。经常大晚上的看她们灯还亮着。白天的活儿没个男人帮衬,针线活儿全得夜里不睡觉赶出来。
男人没个女人也不行,不说别的,就那缝缝补补做衣做鞋的就没男人会干。过日子不就是男女互补嘛,这俩挺合适。
“仲夏,你是个啥想法,要愿意了叔去跟顾言说。你俩都是二婚,也不用咋张罗,买一斤喜糖,两盒烟给认识的人发发就行。这事儿我帮着办。”
“对,仲夏你赶紧拿个主意。我跟你说,娘可是看上顾言这儿媳妇了。你要是不愿意,为了避嫌我可是宁要她不要你的。”
李仲夏真是哭笑不得。老娘为了让他答应,居然出口威胁。这不是拉郎配嘛,这样的婚姻是不是太儿戏了?他第一次婚姻就是组织做媒,三天结婚。如今落这么个结果,难道第二次还要如此吗?
俩人完全不了解,顾言好像连字都不识。他跟她能有共同语言吗?组成家庭能过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试试周末日万,希望自己能坚持。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顾言不知道李家人已经在给李仲夏施压, 她抱着仨小的去了徐姐里。进屋后让几个孩子玩,她跟徐姐在棚子下做饭。乘机递给她一包红糖。
“啥呀这是?”徐姐拿过来闻闻,没有打开的意思。
“红糖, 给你补身子用。”
“哎呀,不用。我身体挺好的, 你留着自己喝,还有孩子们呢。”
“还有呢, 李仲夏回来带了好几包。”先借你的名义使使, 不然这东西送不出去。
“不错嘛,被下放了还有这好东西。”从高往低走,大队人都认为这就是被下放了。
顾言笑笑不多言语。他在外工作十多年,但凡有些心眼的也不能空手回来吧。这人看着温和, 但深邃的眼眸像是古井寒潭, 让人无法窥视其里。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光看这双眼睛,他这人也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么淡然温和无心机。
闲聊几句, 顾言带着孩子们回家。一进门, 迎面碰上李大木。男人一条腿都迈出门槛了,看到她后又回头喊了一句。
“这事儿你们好好说说,别这么一直吊着让人说闲话。”
不用解释,顾言也知道这话啥意思。但她什么都没问,装不知道一般去厨房帮着端饭。
午饭是稀粥就菜窝窝, 顾言的咸菜是点睛之笔, 给这寡淡的饭食增添了舌尖的精灵。
李老太的目光在顾言和儿子间来回打转, 但儿子没松口她也不敢贸然当面提及。挑明后被拒,以后可真没法一起生活了。她喜欢顾言她们娘儿几个在一起的日子,不想跟她们分开, 更不想害顾言没地方住,再次去搭窝棚。
龙凤胎还小,体会不到这些。低着头乖乖的吃饭。小妞妞拿着勺子喝稀粥,眼睛默默的瞅哥哥姐姐,下意识的在模仿她们的动作。
大花小花明锐的感到气氛奇怪,之前一幕她们也都看到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妈妈意思是不是对这个李叔叔有意?之前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可不是这副温和态度,脸黑的堪比锅底。如今这样,是看上这个伯伯了吗?
一桌子人一个个都不开口,跟院里院外熙攘的动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这么诡异的吃了饭,大家端着碗筷送去做饭的棚子,顾言往锅里添水作势要洗,被小花拉住了衣角。
“妈,你……你要嫁李伯伯吗?”这话几年前她就问过,当时妈妈说李伯伯有媳妇。如今呢,李伯伯也离婚了,你总可以嫁他了吧?
顾言转头四顾,之后微微弯下腰开口:“妈妈有这个意思。”说完观察孩子的表情,发现她高兴之余好像还有些忐忑。顾言开口继续跟这个心思细腻的孩子解释。
“单身,在这个时代有很多的不便。”小花懂事的点头,他们姊妹几个这些年被嘲笑了多少,妈妈都是知道的。“妈妈需要有个男人帮忙遮掩,你们也需要一个父亲。而妞妞需要妈妈,李奶奶需要一个儿媳。
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行。不用想着是不是该讨人喜欢,或者怕人嫌弃。这些都不需要。我们是非常合适的互补,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尺的关系。不用谨小慎微害怕,妈妈永远是你们的妈妈,有我在谁都不敢欺负你们。”
小花本来还在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伸手搂住妈妈的脖子,爱娇的跟她磨蹭。农村的孩子像她这么大的,基本都不会跟父母撒娇了。可她这么多年却一直保持这个习惯。心里有什么触动,就会搂着妈妈。她的怀抱是这世上最安全的港湾,多少风雨都能被挡在外面,多少忐忑心慌都能得到抚慰。
“……要是李伯伯不同意呢?”她听到李爷爷的问话了,李伯伯要是同意,当场就该答应了吧?
“不同意咱就盖两间房子搬出去。大家都知道这几年妈妈养猪养鸡卖了不少钱,而且还挣着李仲夏的工资,是有能力盖两间平房的。”
“哦……”孩子都忍不住要欢呼了,妈妈太有先见之明了,准备工作做的充足。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妈妈你真好!”这个心思细腻的孩子露出最真的笑容,不复之前担忧的模样。
翌日一大早,天还未完全亮队上的上工钟叮叮当当响了起来。顾言做贼一般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夏粮收割,学校放了七天假,孩子们不用早起上学。
院里,李仲夏拿着两把镰刀,看她出来递给她一把。俩人对视一眼啥都没说,默默的出了院子往小队库房走。一路上人们陆陆续续的赶到,等队长发布任务后不紧不慢的出发。
“抢秋夺夏,都墨迹啥呢。这季节最爱有雷阵雨,大家都麻利点儿,割倒的麦子要迅速挑到打谷场……”
各队长扯着嗓子喊,大家跟耳朵聋了一样没听见,该咋样咋样。有的人反复掏自己的兜,好像在试验它的深浅。希望麦子够干,这样才能搓下来麦粒。
顾言被分到一块儿八亩的大地块做打头,她手速快,几年前秋收割谷子,低着脑袋埋头干活。一小时后居然把众人甩出一大截。队长这才知道这人以前有多保留。
“发挥你最好的水平啊,带动大家的积极性,交公粮的时候我给你报一个劳动模范。”
顾言点头答应,但蹲下后依旧没使出全力。劳模的称号有助于她今年的竞选,可若为这个得罪广大社员同志们,可就本末倒置了。
始终与第二保持一个身子的距离,顾言挥动镰刀的同时默默观察她的状态。到后来看她明显累了,她也开始放慢速度。
李仲夏刚开镰就被队长叫去挑麦子,他完全服从指挥,将镰刀递给别人,自己提着两头尖尖的扁担放到了地边。一把麦穗三扭两扭的就是一根绳子,用来捆一堆堆的麦秆。这工作可是技术活儿,就是些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老农民,也有很多不会。
“可以的。这么多年在外头,这技术还没忘。”队长拍着他后背满脸笑,俩人年龄相差不多,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关系不算生疏。
“怎么能忘呢,这可是吃饭的本事。”
“好,说的好。民以食为天,你小子不忘本。”
队长又拍他一下,叹息着转身离开。听说是自己要求回乡务农的,最近好像很动荡啊,不知道他此举到底何意?李仲夏上过好多年的私塾,听村儿里的老举人说他考个秀才不成问题,这么多年部队当领导,怎么落这么个结局?
一早晨高强度的劳动,等下工时大家全累的敲胳膊捶腿。农村有句老话叫:干啥活儿换啥身子。意思就是干什么活儿,都得身体慢慢适应。这不,刚开镰,大家这腰啊,胳膊腿全都受不了,有些年纪大的刚才已经是跪地劳动。
“顾妹子,顾妹子……”下工走出地头没多远,三队一个大姐小跑着朝顾言过来。
“咋,找我有事?”
“嗯……我……”徐姐看她探头探脑,不愿人知道的样子,起身先走。女人这才小声的跟顾言耳语。
“有个事儿请你给出个主意。”左右瞅瞅没人主意她们,女人继续“我婆婆给我小叔子找了个对象,说好了七月结婚。按说结婚就结吧,彩礼给的比我和老二家的都多些我也不说啥。毕竟各时情况不同。可她老人家竟然说要我们搬出耳房,腾出来给她们做新房。这就让人没法忍了。
厢房让给老二,如今耳房再让给老三。一家子的钱都在老人手里一分不给,我们出去这日子咋过?她们二老要是让兄弟们齐心合力的盖两间草房也行,我去住我不嫌。以后自己奋斗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家仨小子不缺劳力,只要勤快日子不愁。可如今这样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啥都不给赶我们出去。这事儿我……我不乐意。”
一碗水端平,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这个狼多肉少的年代,父母想一碗水端平就更不可能。
顾言冲大姐亲切的笑笑,伸手挽着她胳膊。
“打蛇打七寸,你得知道你公婆的要害在哪里。这样才能跟他们谈判,借以维护自己的利益。”
看大姐好像还是不懂,顾言继续诱导:“你们小家五口人,公婆最在乎什么?”
“我儿子。”这回大姐明白了。老二家生的俩闺女,公婆的重男轻女不严重,从没欺负过俩孙女,可对于孙子还是格外在乎的。
“可,这跟我小叔子娶媳妇占房子有啥关系?”
顾言真是无语了。大姐啊,难怪你生了儿子,你妯娌生了闺女,你婆婆却只敢拿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