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歹也住在这里,总不能是什么也不管的,只好上去找他们。
一个小男孩手上拿了把吉他从楼上跑下来,另一个紧跟着追上来,宁婵赶忙拽住其中一个,问道:“你这是从哪拿的,我怎么没见过?”
“三楼的屋子。”
宁婵立刻就想到了三楼锁着的房间,惊讶道:“你给打开了?”
小男孩立马甩锅,指着抱着吉他的那个。“他打开的,不是我。”
宁婵想到了什么,好脾气地规劝他们:“那个屋子不能随便进去,东西也不能乱动。钥匙和吉他先给我,你们去和狗狗玩好不好?”
将军冲她汪汪地叫了两声。
好在两人也没有吵闹着不给,宁婵拿着吉他准备放回去,随手拨了拨琴弦。
她也很奇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正好两个小孩打开了,陈隽川也不会计较到她头上。
宁婵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很好奇的人,因此走进去的时候也没有多激动。
只是这个房间的门对她关闭了这么久,突然就因为意外打开,她觉得感慨。
感慨过后,她看到了一架钢琴。
这个房间更像一个储物室,所有物品都整齐地摆放着。
从左到右,是一些奖杯跟礼盒,还有陈隽川站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照片。
那么多照片中,宁婵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而就在另一侧,是另一个女人的,有她在海边言笑晏晏的模样,也有她坐在秋千上招手。
更多的,是她坐在钢琴前,纤纤玉指放在黑白琴键上,笑容明媚灿烂。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长裙,黑发柔顺如缎,耳侧碎发用珍珠发夹别起。
她似乎偏爱珍珠,连耳饰也是如此。
坐在钢琴前的她自信美丽,光芒四射,优秀得让人移不开眼。
宁婵的指尖颤抖着,忽然有些喘不上气,往后退了两步,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猛地摔倒在地。手臂撞在了杂物中裸露的钉子上,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血顺着白皙的小臂蜿蜒而下,滴在她倒下时顺手扯落的一条白布上。
画架露出,画布上的人,叫做孟惜雪。
剧痛中,宁婵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此刻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生生刺进心口,疼得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宁婵笑起来和孟惜雪好像。”
如此,所有的巧合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当时皱眉,原来并不是心疼,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也不是真的喜欢她笑。
只因为她一哭,就和孟惜雪不像了。
宁婵的指甲陷进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血已经染红了半个手掌,她也只是麻木地坐着,呆滞地环视周围的一切。
十年的喜欢,整整十年……
她竟然真的以为,陈隽川是对她动心了。
第15章 现在梦醒了
宁婵自认自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 从来没有长久的坚持一件事,唯独陈隽川是例外。
她想着,那么久的陪伴, 总算能打动陈隽川了吧。
在走进这个房间之前, 她仍旧固执地认为, 陈隽川只是不懂得如何爱人,并不是心里没有她。
颁奖礼上, 宁婵是如何怯怯地偷看他, 因为他的到来而满心欢喜。
可陈隽川还是走了,他甚至不肯多停留一会儿, 因为他要等的人没有出现。
宁婵苍白着脸, 将房间的东西一一看过,看到最后,只觉得浑身发冷, 让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被这样践踏感情?
程桓别有深意的打量,程晴对她的轻蔑, 原来都是这个意思。当初陈隽川的表妹认错人, 是将她当成了孟惜雪。
宁婵不敢想这么久以来,那些人都是怎么看她的。
她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一个他发泄情|欲,聊以慰藉的替代品。
昨晚缠绵时留下的印记还在身上, 温存的片段在脑海抹不去,而宁婵现在只觉得恶心, 从上都下,连这个身体都让她开始反感。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游魂一般走出了房间。
心口处就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寒风碎雪往里灌,冷得人麻木。
宁婵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面对着一切,至少她知道自己不能在留在这里了。
她是个人,是一个有自尊有感情的人。
陈隽川不爱她。
——
管家发现宁婵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已经打包好了所有衣物,连她睡觉抱着的毛绒玩具都没准备留下。
“分手了?”管家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很快就想通了。宁婵那么久没有将钥匙拿给他,肯定是被两个小孩拿去玩了。就算最后发现什么也不奇怪,只是有些感慨,居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管家甚至还记得宁婵刚来的样子,穿着白裙,怯怯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大房子,一只手拽着陈隽川衣角,像是生怕他离开。
两个人除了脸以外,再找不出任何相似之处。
陈隽川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宁婵听到他的话,没有转身,只是用力攥紧了手中的衣物,强忍眼泪,咬牙道:“你知道,你们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了这么多年还真以为自己有多重要,根本就是笑话。”
管家已经很老了,但是一点也看不出慈祥和善来,就像这个老宅一样,四处都是孤寂冰冷。
“记得去医院。”
说完后转身便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能明白,宁婵现在谁也不想看到,尤其是和陈隽川有关的人。
以前做什么都拖沓的一个人,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包好一切。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将自己的东西都丢上了车,任由程阿姨怎么问都不说话,将军对着她狂吠,似乎是在阻止她离开一般。
最后只剩下行李箱,轮子在地板碾压发出的声音,为她十年的喜欢划上终止音符。
她为这一切感到羞耻,只想安静离开,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入更难堪的境地。
当她提着行李箱要上车的时候,一辆车缓缓驶入,车上走下来了两个女人。
陈诺诺尴尬地看着宁婵,和她打了个招呼。她身旁的女人冲宁婵微笑了一下,气质温婉端庄,耳垂上坠着两个精致小巧的珍珠耳饰。
“你好,我是孟惜雪。”
宁婵微微睁大眼,和她隔着一段距离,脑海中只剩下可笑二字。
站在孟惜雪面前,就像是山寨货遇到了正品,卑劣之处无所遁形。
宁婵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一言不发地坐上车。孟惜雪注意到宁婵手上的血,出声道:“你受伤了,不用处理一下吗?”
宁婵正要发动车子离开,听到孟惜雪的话,脸色愈发苍白,甚至不敢抬眼看她。
“不用。”
孟惜雪越是坦然,宁婵就越觉得难堪。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些,只能驱车离开,迫切地想逃离这个噩梦。
到市区后,宁婵去办理了电话卡挂失,重新买了一部手机。
昨晚她还想着手机里有几张她偷拍陈隽川的照片,如果丢了会很心疼,想天亮了再去找找看。只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再想起那个满心是陈隽川的自己,她只觉得可悲。
小禾给她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信息发了一大堆,宁婵看到这些才想起还有一堆没解决的事,按理说辟谣也发出去了,只是她满脑子的陈隽川,连自己的事都忘记了关心。
宁婵和小禾约好,开车回到公寓。
小禾在地下停车场等她,拉开车门,她见到那些干涸的血,惊得睁大眼,随即便怒而问道:“这是谁干的?”
宁婵面色不好,摇了摇头。“没事,摔了一跤,自己划到的。”
“怎么不先去医院,你都不觉得疼啊?”
宁婵沉默了一会儿,迟迟没有下车,忽然抬手捂住脸,伏在方向盘上崩溃大哭。
小禾被她的反应吓到,担忧地问:“到底是怎么了?”
宁婵的肩膀哭得颤抖,嗓音也嘶哑得不像话。
她带了宁婵两年多,第一次见到她哭成这个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小禾看得难过,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红肿着双眼抬起脸来,哑声道:“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小禾看出宁婵的精神很不稳定,已经是崩溃边缘,根本没办法正常工作,而且最近的事闹这么大,她的确该好好调整。“我给你安排,别哭了,有什么好好说。”
小禾看到了车后座堆着的一堆东西,像是搬家一样,顿时了然了大半,没有再问。
宁婵回了公寓的房间,一直在收拾东西,衣柜里的大批衣服被一声不吭丢了出来,一件白色也没留下。连同一些贵重的首饰,也打包好了放在一个盒子里,最后她将这一切交给小禾。
“那些衣服能捐就捐出去,不能捐的扔了还是剪了都无所谓。然后是这些……”她抱着的盒子里,都是与陈隽川有关的东西,也有他从三楼房间拿出来,没有送给孟惜雪,最后就施舍给她的珍珠耳环。“你帮我寄到川海集团的总裁办公室,直接说宁婵寄给他的。”
小禾听到川海总裁办公室,惊得半晌没回过神。她没想到宁婵真的能攀上陈隽川这种人物,难怪一直瞒得死死的,只是看现在的样子……
“你一直是和他在一起?”
宁婵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是啊,现在人家的白月光回来,就不爱我了,能怎么办。”
说着,她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也不对,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小禾以前见到过被富家少爷抛弃的小明星,只是她从来没想到会落在宁婵身上,事到如今也只能安慰宁婵:“我不会说出去,你好好休息,不要放在心上了,他们这种人物你玩不过的……什么都别想了,都会过去。”
一切都会过去……
——
山上的雪总是化得更慢些,雪光将入目之处都映得亮堂堂。
陈隽川望着院子里多出来的车,深邃的眼眸微眯,而后,他将车后座的猫崽抱出来。。
幼小的英短,缩在陈隽川臂弯就像一个毛球,发出的叫声很微弱,湿漉漉地眼睛张望着陌生的环境。
陈隽川在其他的地方也有房产,只有这座老宅是他常住的地方,其他的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临时酒店,或者说是会所,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他也很少回去。他的那些朋友也很知趣地不来这里找他,如果没有允许,外人连这座山都进不来。
雪被扫到了两边,院子里比往日安静,他以为会看到宁婵在堆雪人。
将军听到动静,哼哧哼哧地跑过来,伸着前肢想要够他臂弯间的毛团,小英短被吓得叫个不停。
“这不是给你的。”
陈隽川将小猫护在臂间,不让将军碰到一下。
推开大门,陈隽川走到壁炉前。宁婵也没有在炉火前抱着书打盹,只剩下火焰寂静地跃动。
管家看到他回来,从后院穿到前厅。
陈隽川问道:“人还没醒?”
管家正欲开口,就听到楼上传来说话声。
陈诺诺站在楼梯上,惊喜地喊了一声。“二哥,你回来啦!”
陈隽川的目光掠过她,落在了那个穿着白裙,身姿款款的女人身上。
孟惜雪眉眼透着温婉,低头时发丝扫过脸颊,冲他浅浅一笑,轻唤他的名字。
“隽川,好久不见。”
陈隽川心中忽然一紧,看向管家的时候,语气中有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她在哪?”
——
小禾知道宁婵的情绪很不好,一直很不放心她自己离开,宁婵不想再因为自己影响到身边人,反复说自己会调整过来,小禾才同意让她独自去散心。
宁婵说的是休养,实际上连她自己也没有头绪,什么时候能缓过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能做到再看到陈隽川的时候心无波澜。
恍惚中,人已经到了高铁站。
冷风吹得人头脑清醒了许多,发丝凌乱的飞舞,宁婵拉着一个行李箱静静地站着,仰头看着头顶大大的扬陵市几个字,不禁悲从中来。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许多行人边打电话边拉着行礼从她身边走过,口中是她听不懂的乡音。年纪不同来历不同的人一起汇入人流,又奔向不同的地方。
宁婵一动不动的身影站在他们中,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有各自的方向,只有她茫然无措,环视周围,孤零零地不知该往何处去。
肩上突然被人轻拍了两下,宁婵扭过头,看见了露在口罩外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将帽檐抬了抬,将口罩扯下一点,冲她笑了笑。“这是我漂亮的女主角吗?”
“许知衡?”宁婵低声念出了他的名字。
尽管遮住了脸,许知衡高大的身形和时尚的打扮还是会引起行人的注视,宁婵将口罩往上拉了一下,疑惑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好歹也搭档了三个月,念了那么多生死相许的台词,我当然认得出你了。”他眼含笑意,以及一些宁婵看不透的情绪。“只有你认不出我。”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放假,准备回趟老家。时茵和我说你要休养一段时间,我就追上来看看能不能一起。我是路痴,你帮我带个路,你这一路的行李我来提,怎么样?”许知衡说着,就从她手中接过了行李箱。
“你要回醴水镇?”
“当然了。”许知衡拍了拍她的肩。“站在这儿不冷吗,走吧,女明星。”
她愣了一下,随即跟上他的步子。
既然不知道去哪,不如回到最开始的地方,至少那里没有陈隽川。
两个人买了最近的票,距离醴水镇要两个小时,然后再打车从市区到小镇,大概又要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