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和情人的身份被得知,妈妈的精神一度不稳定,而舅舅被坑害后,川海掌权人成为了父亲。
陈隽川还记得妈妈整日吃药,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自言自语的样子,而他需要定期让心理医生过来为她调解。
从前优雅知性的名媛,成为了一个神经质的疯女人。
他放弃出国,留在扬陵市的高中照顾妈妈。
他想过,等他毕业后就带着妈妈一起走,一切都能好起来。
紧接着,他的父亲将情人和私生子带回家,再也无法忍受屈辱的妈妈跑向了四楼的阳台。
花坛里是她最喜欢的玫瑰,花坛边站着她尚且年轻的儿子。
陈隽川眼看着他的妈妈,就像一只残翅的蝴蝶般下坠,最后重重砸在了地面,猩红的血蔓延到了他的脚边。
大概也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也跟着下坠了。
出国前夕,他没有再去学校,被诊断出抑郁症后就被舅舅安排到了老宅,曾经负责诊治他妈妈的心理医生,最后又开始为他治疗。
陈家的千金自杀身亡,出了这种大事,没人会再关注鸡毛蒜皮的东西。
在老宅的时候。陈隽川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他的十八岁生日,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在此之前,妈妈答应他,要亲手做一个蛋糕,庆祝他成年,然后他们就一起去国外。
那天刚好在下雪,风又冷又大,他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精神已经极度不稳定。只要一闭眼,就是母亲坠落在眼前的场景,似乎那些腥热的血都溅到了他身上。
陈隽川痛恨父亲他们,又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回去。
而孟惜雪推开门,笑意温柔地看着他,手里拎着一个蛋糕。“隽川,十八岁生日快乐。”
蛋糕上有个便利贴,上面写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能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总有些人出现的恰到好处,仅凭一句话一件事,就能触动他的心。
陈隽川将这些往事说给孟惜雪听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愕然。
孟惜雪放下咖啡,眼神变得古怪,
“你说的这些,我的确还记得。”她神情中带了几分歉意。“不过这种事,我还是不能骗你,如果你早点问我,应该就能说开了。当时那个蛋糕不是我做的,是我去找你,一个女孩在山下等着,让我帮忙把蛋糕带给你。”
她看到陈隽川面色一变,立刻解释道:“她不让我告诉你蛋糕是谁送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的确,当时的陈隽川已经沉默到了一种地步,几乎不跟人开口说话,见到蛋糕后就只说了一句谢谢,根本没有多问其他。
老宅地址比较偏,当天又下了雪,小女孩站在雪里瑟瑟发抖,沮丧着一张脸等在路边,看到孟惜雪的车经过,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急忙问:“请问您认识陈隽川吗?”
孟惜雪降下车窗,回应了她。
看到蛋糕,她才得知当天是陈隽川的生日,于是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临走时还从车里拿出伞递给她。
陈隽川的手指握紧,又慢慢松开。他问:“所以这些都是巧合。”
孟惜雪心中生出歉意,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会给陈隽川那么大的影响,现在倒使她有一种占人功劳,拆散姻缘的羞愧感。
“对不起,我的确不知道。”
“不怪你”,陈隽川神情有几分恍惚。
助理送上的资料中,说到宁婵高一在蛋糕店兼职,还因为旷课一天背过处分。
陈隽川脸色苍白,笑得勉强。“还是应该谢谢你,这些是我自己的错,也谢谢你今天来告诉我。”
全都怪他自己,是他自作自受。
——
陈隽川坐在醴泉寺的凉亭中,从这个角度,能将醴水镇的夜景收入眼中。
他不知道哪一盏灯属于宁婵。
寒风吹得树叶都在枝头瑟瑟抖动,陈隽川衣衫单薄,却在浓稠的夜色中静得像个石像,只有香烟明灭的火光,能看出这里坐着一个人。
他忽然后悔刚才让宁婵离开,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应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宁婵告诉陈隽川,在她绝望地下坠的时候,是他拉住了她的手。
其实宁婵又何尝不是一样,在他下坠的时候,也无意间拉住了他。
陈隽川抽着烟被呛到,又闷闷的咳嗽了几声。
低廉的香烟,初入口只觉得粗糙,喉咙辛辣而干哑。
可此时更像是唯一的发泄方式,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想宁婵离开。
——
醴水镇天不亮就有人开始放鞭炮,吵得人睡不下去。
宁婵早起的时候,手机里都是朋友发来的新年祝贺,时茵和小禾都给她发了短信,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好像每个人都很关心她,生怕她因为分手而情绪崩溃,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
这样一想,大概她在朋友眼中也是个恋爱脑,为了爱丢失自我的人。
宁婵叹了口气,起床去洗漱,小姨在楼下喊她的名字。
“知道了,很快就来。”
客栈过年打烊,中间的大桌子上不知道被谁送来了一堆贺礼,满满当当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小姨看着那各式各样的贺礼跟补品,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下去了。
“是不是小许送来的呀?人人都有份呢,这也太客气了。”
谁大过年的又不走亲戚还送礼,许知衡又不是神经病。
宁婵走近翻了翻,当看到手表的牌子时,她立刻就猜到了。
就那么一块表,值小姨夫一辆车了。
她看着小姨的笑脸,内心无比纠结,正在看电视的小姨夫很快说道:“这也没确定关系呢,哪能收这么贵重的礼,小婵是成年人了,让她自由恋爱。还没结婚就这样,以后还说我们小婵是贪图人家钱呢……”
宁婵补充:“我现在是单身。”
小姨夫咳了咳:“给人退回去,宁恒,把电脑放回去不许乱动。我们要什么可以自己买,你姐长得漂亮,喜欢的人多,要是收了这种贵礼指不定要让人编排…… ”
小姨也忙收住笑脸,赞同道:“这说的是,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好事……”
家人对她都很理解,既如此,宁婵也没有多解释。
“那我就寄回去了哦。”
“寄吧。”表弟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电脑。
宁婵拍了拍他的脑袋:“别看了,我给你买。”
醴水镇的年味很浓,从这里一直到扬陵,是古朴到繁华,热闹到冷清的转变。
扬陵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灯照得夜晚明如白昼。
这里没有爆竹声,也没有火树银花的盛景。
陈隽川的舅舅住在一处高档别墅区,能住到这里的,不是单单的有钱人,至少要能称得上一句权贵。
而比起醴水镇的人间烟火,这里丝毫没有春节的气息。
陈隽川将车停在车库后,管家过来替他拿行李。
客厅中,舅妈和戴上假发的陈诺诺正在看电视剧。
两人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又兴致勃勃讨论起剧情来。
陈韫声端着茶从侧厅走出来,看到略显颓丧的陈隽川,他顿了一下,问道:“你除夕夜还加班?公司这么忙?”
陈隽川抬了抬眼帘,眼白布满了红血丝,身上还有在醴泉寺沾染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去上的香?”他贴近闻了闻,更惊讶了。“你这什么烟,闻着味儿不对啊。”
舅妈回过头,语气凉丝丝的。“你还分得出什么烟什么味儿啊?我以为你早就戒了。”
陈韫声轻咳一声,拍了拍陈隽川的肩膀:“不是我,是隽川,他昨天八成是跑庙里抽烟了,身上还有味儿呢。”
陈诺诺专注看剧,听到这句才搭了句腔:“听着像是一边抽烟,一边纠结要不要出家,表哥你可别想不开,被甩了就找新的,我看人家跟你也不般配。”
陈隽川的眼神顿时变得危险,冷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陈诺诺,你现在是不是很闲?”
陈诺诺缩了缩脖子,指向电视。“你自己看!”
电视中,正在播放宁婵和许知衡的《风起》。
陈诺诺好死不死,又说道:“他们两个最近cp粉可多了,你不觉得他们真的很般配吗?他们两个打游戏配合也特别好……”
舅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瓜葛,没有听懂话中含义,还火上浇油地说:“看着是般配,要是结婚就好了。”
陈诺诺:“是吧是吧,不结婚就很难收场。”
陈韫声瞥了眼表弟阴森森的脸色,终究是忍不住好奇,试探地小声问他:“诺诺说你被人甩了,是不是真的?”
“……”陈隽川抿唇不语,眼神发寒地和他对视。
陈韫声:“我不问,不问了。”
第20章 “他是你的朋友吗?”
对于陈隽川的情感问题, 陈韫声多少都知道一些,也知道他在和川海娱乐旗下的演员在一起,不过从来都没有说过到底是恋爱关系, 还是其他的情|色交易, 毕竟那个女孩和孟惜雪的确有几分相似。
直到陈诺诺说出陈隽川被人甩了, 并且也没有和孟惜雪在一起,陈韫声才注意到那个女孩多少是不同的。
陈诺诺前些日子被陈隽川丢去川海当实习生, 又要加班又要面对职场乱七八糟的关系, 月薪还不够她去酒吧开瓶酒的。而陈韫声听说后特意来考察,发现了她嚣张的发色, 一怒之下揪着她的衣领将人拖出去好一番训斥, 甚至问她在国外的时候有没有和那些人聚在一起□□。
经历过社畜折磨和零用钱扣光后,陈诺诺对两个哥哥怀恨在心,在车上的时候不停辱骂“万恶的资本家”, 直到陈隽川回来, 就开始念叨他被人甩了这件事,还故意带着妈妈一起看宁婵的新剧, 将网络上一婵知秋cp粉的话大声朗诵。
陈隽川听得青筋直跳, 也没心情和她多计较,阴着脸上楼回书房了。
没多久,程桓给他打电话问进展怎么样,语气里满是对此事的幸灾乐祸。
陈隽川隐怒不发, 深吸一口气,说了宁婵不愿意复合的事。
程桓:“果不其然, 你听我说,遇到这种情况,你就死缠着她, 让她相信你的决心和毅力,没几个女人能抵挡住你这种有颜有钱大帅哥的疯狂追求,很快就会服软的,听我的准没错……”
“你让我缠着她不放?”陈隽川觉得这话听上去多少有些不靠谱。
房门被敲了敲,陈韫声站在门口,问他:“程桓?”
“是他……”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被听了进去,陈隽川面上有些不自然。
陈韫声便说道:“程桓的鬼话你也敢听?你知道他其中一位前任把他挂暗网,出价买凶要他的命吗?”
陈隽川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有这种事。
程桓在电话里听到,忙为自己辩解:“不是啊,这也不是我的错,谈个恋爱好聚好散,这谁能想到她这么爱我……”
这话就相当于是承认了。
陈隽川面色更难看了,侧过身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但依口型来看应该是句脏话。
接着他就挂了电话,看着陈韫声,气氛有些尴尬。
陈韫声坐在他对面,戏谑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老实了,还是说你缺心眼。”
也许是因为家教的缘故,陈隽川随了妈妈的性子,温柔又有礼貌的乖孩子,任谁都要夸一句。后来经历了那样的事,调节了很长时间,性子也跟着大变。他的舅舅一家扶持他早早进入川海,教会他商圈的阴险狡诈,为了把他父亲从川海赶出去,他做了很多从前不喜欢的事。
而现如今,这些事已经被他习惯。
可惜这些经历教会了他很多,将他磨砺成了一个沉稳寡言的川海掌权人,却没能教会他怎么样爱一个人,在这点上他错的糟糕,也没人告诉他怎样才是对的。
陈韫声叹了口气,后悔道:“早知道你当初谈恋爱我就多问问了,让你跟程桓这浪子混在一块儿,尽不干人事,他能给你出什么正经主意,你听他的,到时候宁婵都要恨死你了。”
陈隽川眼中还有熬夜和疲劳驾驶后的红血丝,尽管衣着整齐面容英俊,也给人一种颓废沮丧的观感。
上一次看他成这样,还是因为他那王八蛋父亲惹出来的。
他抿了抿唇,嗓子都哑了:“那我该怎么办……”
面对自己的弟弟,陈韫声嘴下不留情,直言道:“真的爱一个人是不会去找替身的,当你动了要找个替代品的念头的时候,你跟她就已经没什么纯粹的爱了。孟惜雪学艺术的,你也不看看她多傲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能不膈应吗?”
“那宁婵呢……”他现在听到孟惜雪的名字,只有一股羞耻与难堪,从头顶直到脚趾,让他几乎无法立足在宁婵面前。
“宁婵啊,我对她也不了解,但她如果真的生气了,就不要再缠着不放,把人逼急了彻底消失让你找不到,要么就立马找个小年轻谈恋爱去。你坑了人家这么多年,总要叫她自己缓一缓,平复好心情不是。正常女孩子哪有不生气的,你就想诺诺这没心没肺的人,要是知道自己给人当四年替身,能开车把对方碾成肉泥。”陈韫声看着他越发惨白的面色,心中也有点理解为什么陈诺诺那么想看他好戏了,确实有点意思。
陈隽川很庆幸,十年前的无心之举会给今天的他留下最后的筹码,不至于让宁婵恨他到死。
“她以前怎么对你,你以后就怎么对她,好好把人追回来,如果还不行就放手。”
听到放手二字,陈隽川抬了抬眼帘,随后又垂下眸子,语气平淡而坚定:“不可能。”
陈韫声笑了:“随便你,我只能提前告诉你,有这种事在前,以后你们之间就有根刺,你永远欠她的。所以我最好的建议就是让你好好补偿她,和平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