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本来就没什么关系,除了地理位置近,心理距离离得很远。
她点点头,正要走,没料到她这么爽快的大姐大有些不敢相信,再次堵在她面前:“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听懂了。”郁唯祎其实怀疑是这姑娘自己没搞懂,耐着性子解释,“我们俩只是同桌,没其他关系。”
“真的?”
“真的。”
大姐大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犹豫要不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又觉得这么痛快地放她走不甘心,稍一思索,示意小跟班去夺她书包:“你,写个保证书,保证你和蒋熠没有关系,而且下次选座位不能再和他做同桌,一直到毕业也不准。”
大姐大们出来“打打杀杀”抢夺“地盘”是断不可能带纸笔这玩意儿的,所以还挺聪明地知道从郁唯祎书包里找材料。
郁唯祎脸色一冷,退后靠墙,双肩包紧紧抵着背。
防御姿态一目了然。
她从小骨子里就有股倔脾气,别人好商好量地和她说一件事,她兴许会答应,但如果拿拳头硬逼着她,那抱歉了,她会反其道而行之。
几个姑娘见正常夺包无望,对视一眼,很快分工明确地对郁唯祎展开“围剿”,有人扯她头发,有人拽她胳膊,还有人抱着她大腿不让她动。
郁唯祎这辈子还没被人薅过头发。
艹!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向文静的郁唯祎彻底怒了,她不发火真当她是温室里养大的小白花啊,她小时候跟着父母在外打工时,这群娇生惯养的姑娘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洋娃娃。
郁唯祎用力挣开拽着她的手,扯下书包朝人挥去。JSG
书包里装着她每天晚上要整理的试卷本子和文具,算不上多重但也绝对不轻,尤其一群姑娘爱美,都快过冬了还穿着薄薄的单衫,裙子下露着大腿,猝不及防地被用力一砸,各个“哎哟哎哟”地飞快后退。
郁唯祎马尾被扯散,黑发凌乱地搭在肩上,手里紧紧攥着书包,对还想上前亲自动手的大姐大冷声道:“我想和谁同桌是我的自由,你们管不着,管了我也不会听,如果你再找我麻烦,我现在就去找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外号“黑阎王”,信奉学生不骂不听话,遇到什么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为敬,是所有学生的噩梦,大姐大们也不例外。
几个姑娘明显怵了,为首那人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道:“谁怕谁啊,我们也被你打了,大不了一起被处分,反正我们被记过的次数多了去了,你个好学生敢和我们一起被记过吗?!”
郁唯祎瞳孔猛地一缩。
攥着书包的手无意识地紧了又紧,嘴唇咬出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深痕。
身后有轻响,熟悉又微微泛着冷。
“那我呢?”
晨曦吹散深秋浓郁的露水,少年难得地换上了厚衣服,白色毛衣立着领子,挡住了修长脖颈和下颚,校服依旧松垮地只拉着一半拉链,毫无修身作用的校裤被他穿得慵懒,他单肩背着书包,懒懒散散地走到几人中间,挡住郁唯祎,微垂俯视对方的双眸乖戾至极,“她担心处分,我不担心。”
“等她走后,你们就可以去找老师,说我打了你们。”
......
军训声渐渐离远,嘈嘈切切的上课声弥漫入耳,郁唯祎和蒋熠走到教学楼附近的小花园,手里捏着还剩下半瓶的矿泉水。
“站住!你俩哪班的?大白天的不上课在这瞎晃,早恋很光荣是不是?!”平地一声怒吼,直穿俩人耳膜。
郁唯祎扭过头,认出是当年的教导主任,条件反射抓起蒋熠就跑。
“还敢跑是吧?!小兔崽子给我站住!等我逮到你们可不只是叫家长那么简单!现在停下还能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身后的怒吼声被风吹散,伴着能明显听到喘气的脚步,“小兔崽子活腻歪了!在我眼皮子底下玩早恋,五千字检讨嫌太少了是不是......”
教导主任还是当年那个教导主任,黑阎王骂人的功力也依旧维持水准,只是体力大不如前。
郁唯祎拉着蒋熠很快将他甩在身后,直奔来时的小矮墙,风猎猎地穿过他们纠缠的手,她忽然反应过来:诶,跑什么,他俩现在又不是学生。
更没有早恋。
确切说,连恋爱关系都不是......
郁唯祎蹭一下松开拽着蒋熠的手,无所适从地低头看脚,尴尬:“那个,刚才条件反射了,以为还在上学。”
她暗骂自己不争气,代入感太强,和他一起逛个母校就真的让她以为回到了一切可以重来的高中生活。
蒋熠“嗯”了一声,眼角有笑,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从头到尾“被迫”参与的淡定,又掺着一丝陪她玩的纵容:“看来‘阎王’给你留的心理阴影面积比较大。”
郁唯祎:“......”
这话说的,好像当年动不动就被教导主任当典型抓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难道不该是你被留下的心理阴影比较多?”
蒋熠反问:“我为什么要有心理阴影。”
他往前走,长身在矮墙边也显得异常高大,偏头深深看她,“比起后来的日子,那个时候的生活用甜形容都不够。”
郁唯祎一怔。
满校园弥漫的花香里,闻到自己心底的酸涩。
一场乌龙中断了俩人的校园之旅,也悄无声息地打破着他们几年不见带来的僵局,俩人各怀心思地回别墅,草草解决晚饭,各自接受离开新沙之前的采访。
“明天是您二位分手旅行第一站的最后一天,您是否选择就此中止?”工作人员问蒋熠。
灯光照在墙上的黑影,勾勒出男人漫不经心的坐姿,他抬眼看镜头,一向轻狂的眼底散漫全无:“这个问题以后不用再问我。”
与此同时,郁唯祎在另一个房间被问到同样的问题,紧抿着嘴,摇摇头。
然后停了几秒,轻声问:“那他呢?”
第6章 (罚站) 被罚站的蒋熠看到她也……
郁唯祎躺在床上,睡不着。
节目组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蒋熠的选择,她也清楚自己明天就能知道答案,可乱成一团的思绪还是惊扰着她的心。 *
索性打开小台灯,摸出手机,心不在焉地胡乱翻着。
她点进高中群,找到蒋熠的微信头像,偷偷地点进去,看了会儿,又退出来,假装无事发生。
这个头像他都用好几年了,不腻吗?
郁唯祎在心里吐槽,重新按灭,辗转反侧。
......
那天被蒋熠吓到的不仅有郁唯祎,还有那群姑娘。
大姐大难以置信地用眼睛狠狠剜她,又震惊又伤心,短短几秒的时间大概经历了“他都帮你出头了你还说你俩没关系?!”和“呜呜呜我失恋了”等诸多小小年纪不该承受的痛。
然后在蒋熠不耐烦地动了动时,本能打个寒噤,含泪离开。
校草蒋熠不当校霸已久,威慑力却依然不减当年。
蒋熠随手帮乖学生同桌解决完麻烦,回头看她:“不走?”
郁唯祎正蹲在地上找皮筋。
刚才那群姑娘上来就扯头花,她扎得好好的马尾瞬间成了稻草,学校门口有专门检查学生仪表的纪律小队,逮到女生散发则直接黑板通报批评。
郁唯祎眯着眼睛找到,犹豫了。
深秋寒露湿重,潮湿湿地附着在巷子一侧的矮草丛,被人踩来踩去,和成泥点,皮筋掉在里面,沾惹了零星污渍。
郁唯祎咬咬牙,正要用纸巾包着捡起来,面前递来一只手。
骨节修长匀称,干净温厚,黑色编织手链围成一圈,包裹着深而不杂的掌纹,冷白色的皮肤被映衬得愈发白皙。
少年看出她的窘态,也没废话,只是直接摘下自己的手链给她当皮筋使。
郁唯祎顾不得矫情,忙道过谢,飞快把乱发拢到耳后,一只手勉强抓住厚密的头发,把手链绕上去缠了两圈——不算太合适,但应付检查绰绰有余。
朝阳照在他们疾步去学校的身影,银色的Hermes字母在黑发上泛着柔和的光。
紧赶慢赶,俩人还是迟到了。
班主任看到迟到大王蒋熠,见惯不怪地挥他去走廊罚站,但面对一向文静听话的郁唯祎,秒变双标现场,不痛不痒地叮嘱几句后,就放她进了教室。
郁唯祎在一片朗朗的早读声中回到座位,抽出一本书,看到少年映在窗户上的剪影。
瘦高懒散,像棵会动的小白杨。
蒋熠低头打盹儿,短发遮盖着小半额头,偶尔被从他面前走来走去的姑娘们吵到,就换个站姿,自动屏蔽外界嘈杂的淡定犹如在自家花园。
片刻,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
蒋熠懒懒抬眼,微愣:“你怎么过来了?”
“教室里太暖和了。”郁唯祎和他并排站着,手里拿着本书,金色的朝阳穿透晨雾,给她上了一层温和的金边,“在外面背书清醒,脑子还记得快。”
蒋熠看着少女光洁白皙的侧脸,目光落在她看似柔和却清冷的五官锐角。
而后,慢慢笑了下。
早读结束,郁唯祎去小卖部买了个皮筋,把手链还给蒋熠,他接过,视线短暂从手机上移开,直接戴回手上。
黑色编织的手链松散圈着他清瘦手腕,腕骨微微凸起,痞气又张扬,郁唯祎看得莫名脸一红,忙拧开笔,认真做题。
“校花,你早上怎么迟到了?”王海又凑过来。
郁唯祎:“......我有名字。”
“我知道知道,但叫名字多生分,你喊我小胖儿我喊你校花,这才显得咱们关系亲近。”王海嬉皮笑脸地开玩笑,自动忽略郁唯祎从没喊过他的事实,正覥着脸想继续自己的独角戏,蒋熠从旁冷淡一抬眼,他缩缩脖子,立刻麻溜儿地滚回座位。
熠哥那眼神啥意思呢?是因为影响他打游戏了不开心,还是因为他喊郁唯祎校花?奇怪,不是他不让喊小仙女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怪起他们换称呼啦。
emmm,善变的男人。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蒋熠照常玩着手机消磨时间,余光看到一张便利贴轻轻推到他手边——「晚上去金榜园吗?」
字迹工整,娟秀如人。
蒋熠抬眸,字条主人正认真地做着题,头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耳后,鼻尖小巧精致,被眼镜压着挺直的鼻梁,饱满的发际线侧能看到细细的小绒毛。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扭头看他,镜片后的眼微微睁大,清澈干净,见他点头,眼尾一弯,漾开月牙般的弧度。
金榜园。
老板娘熟练地给他俩端上一大一小云吞面,笑呵呵道:“快考试了吧?多吃点,考个好成绩。”
郁唯祎点点头,谢过,盛起一勺汤,轻轻吹着,几秒安静,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我整理的有各科的考点题型,你要是想看可以和我说。”
蒋熠正在挑菜的手一顿,抬眸看到少女垂下的长睫毛,似有若无地扬了下唇,“嗯”了一声。
郁唯祎低头慢慢吃着热乎乎的云吞,心里如被暖阳熨过,清冷五官不自觉染了笑。
考试在周末两天。
临近七点半,大家收拾东西出门,王海跟在郁唯祎身后:“校花,你在哪个考场?”
“废话,学霸当然是在第一考场。”伍杉追上他俩,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王海把挤到他们中间的伍杉提溜出去:“你以为我傻吗?我问的是哪个教室。”
俩人一见面就闹,不是动手就是动嘴,在人声喧哗的走廊依然能占据众人注意力焦点。
郁唯祎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在没话找话——考场表就在教室黑板旁边贴着,只要眼不近视,经过时随便搂一眼就能看到。
她加快步伐,拐过楼梯口时,看到从洗手间出来的蒋熠,顿了顿,开口:“三班。”
“三班?”王海连忙松开伍杉,假装恍然大悟,“那个班啊,都文科生,一群学艺术的天天在教室里画画,搞得乌烟瘴气,校花,你小心着点儿,别蹭到颜料了。”
“胖大海,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一说话显得你特蠢知道不?”三班的门牌已经清晰可见,一长发马丁靴的姑娘从教室出来,丹凤眼,细高个,眼角眉梢带着风情,“谁踏马的告诉你我们天天在教室画画,难道你们体育生是天天在教室里蹦迪?”
王海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毒舌功力和蒋熠有一拼的前同班同学文丹乐,嬉笑着喊声“丹姐”:“姐,我练篮球的,不蹦迪。”
文丹乐嗤笑:“动作四舍五入都一样。”
说完,拎着精致的小挎包,走过郁唯祎时,冲她一点下巴,友好提醒,“珍爱智商,远离蠢货。”
王海:“......都看我干嘛?”
几人在喧嚣的人群里分散,郁唯祎进教室,蒋熠懒洋洋地抄着兜,去后面教室的考场。
下午考理综。
郁唯祎提前到座位,放好餐卡和笔,忽然发现桌子没有沿墙对齐,起身,手掌抓着两侧边缘刚要往里推。
手指骤然一疼。
她瞬间收手,黛眉拧成一团,看到右手指腹被划破,血珠冒出来,殷红地滴落桌面。
课桌边缘用胶带粘着一美工刀,刀尖没收拢,锋利地冒着寒意,染上的血渍淡红。
郁唯祎拿纸裹住还在出血的手指,跑向医务室。
第7章 (发火) 他看着她,“上你的床……
郁唯祎被疼醒了。
天还没亮,小腹像被重物碾压,肠子缠成一团,她摸到底下湿漉漉的温热,了然地叹声气,起床去卫生间。
不听话的大姨妈就像电视剧里插播广告,你知道它不会缺席,却不知道它究竟会在几分几秒突然到访。
弄好一切,郁唯祎抱着热水杯,已经没了睡意。
手机有文丹乐发来的微信,铺满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