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舞狮
十二点半左右, 乔五洗完猪下水回家，乔奶奶将其下锅煮了，一家人吃过中饭, 准备去祠堂看表演。
下午的时候会有舞狮队伍来村里表演, 人很多, 都聚集在祠堂的空地上, 大人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或说农事, 或说牲畜, 或说未来的打算。
乔五已经定好不去深市, 便找到曹大林, “大林啊, 这深市我是不去了，你有没有想好之后让谁做饭？”
“找好了人, 我好把一些事情交代给他！”
曹大林叹了一口气：“我也愁呢！本来让我老婆做饭是最好的, 但你也知道, 她进厨房就只局限于端个饭拿个碗，要让她做饭，几个厨房都不够烧的。”
“本来是想让乔妙妙那丫头做饭的, 她年纪小, 过两年就要说人了，成天在工地上晒着也不像话, 不过前两天她找到我了, 说开春之后想去商场做导购员。”
“在大商场里做导购员怎么着也比在工地累死累活, 或者在厨房烟熏火燎的好不是？她有这个上进心，我也不好阻止。”
乔五想了想问：“皮和他媳妇呢？让她做饭怎么样？”
曹大林还是摇头：“五哥，做饭可没有工地做小工挣钱, 那夫妻两都是狠人，要放以前拿工分的时候，张芳就是能拿十工分的满工。”
“我听他们两的意思是想趁着现在年轻多挣点钱，等皮皮上了初中，就去县城买个房子带他读书。咱们乡下没有中学，孩子读中学只能去县城，老人都在乡下住习惯了，突然让他们去县城，怕是呆不惯。”
“那是没办法了。”
哥俩说着话，马珍珠听到两人的话，眼神一闪，去自荐：“大林啊，你看我怎么样？”
“大军嫂子？”曹大林问，“你想去工地做饭？”
马珍珠连连点头：“大林啊，你也晓得我们家三个孩子也挺难的，靠我和你大军哥种地，是种不出什么钱的。这马上小球也要上小学了，我们就想着是不是要去外面打打工攒点钱。”
“本来你大军哥是想问问你工地缺不缺人的，但他那人就是个面瓜，说你现在还没开工呢，也不知道工地人手够不够，万一他来开了口，你不好意思拒绝，也是为难你，就一直没说。”
“现在看你找人做饭，我呢，虽然没有乔五的手艺好，不过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
曹大林想了想道：“嫂子，我过年是接了两个工程，只等过完年就去干活，不过这两个工程都不大，工地上的人暂时是不缺。就缺做饭的人，嫂子要是愿意给我做饭，那可就太好了，不过这工钱可不是很高，就不知道嫂子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村里谁不说你曹大林就是个厚道人，跟着你干我还怕什么，这工资你看着给，怎么着都比在家种地来得强。”
“行，嫂子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说了，当时五哥的工钱是一月三百五十元，我也给你三百五。”曹大林道，“具体的事情就让五哥和你说，你看看做不做的来。”
乔五接着道：“嫂子，我们工地上每个月的柴米油盐，预算大概在三百左右，最好不超过三百五十元。”
“每餐得有三个菜，菜的份量要大，不然不够吃，一般一餐得有七八斤菜。平时油水得足，工人们干活都累，不吃饱点干不动活儿。每隔三天吃一次肉，一般都是猪肉鸡肉，这两样相对便宜，要是肉贵可以换鱼吃。”
“工人们早上八点开工，所以七点左右就要吃早饭，你可能三四点就要起床准备做饭，我一般做馒头或者咸菜包子，偶然吃大米饭面条。午饭十二点，晚上六点。”
“对了，距离现在的工地有一个早市，走路过去半个小时能到。”
“那里每天早上都有新鲜又便宜的蔬菜可以买，早上六点是最热闹的，八点过后就没人了。去那儿买菜能节省很多钱。具体的地方大林也知道，等你去了深市，让大林带你去探探路。”
“应该没什么要注意的了，嫂子你也是这么多年的主妇，厨房的活计肯定是没问题的。”乔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嫂子你识字吗？厨房的开支也是要记账的，一个月和大林对一次账。”
马珍珠迟疑了一下：“从前跟着队上的扫盲班学了几个字，不过都这么多年了，估计也忘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记账也不难。不然嫂子跟我回家，我把之前记账的账本给你讲一讲。”乔五见马珍珠有些忐忑，便安抚道：“其实也不难的，嫂子这么聪明的人，我教一教你就会了。”
曹大林也没阻止乔五，原先乔五要给厨房的开支记账，他还觉得没有必要，可后来他就发现了记账的好，涉及到钱的问题尤其敏感，记了账所有的开支一清二楚，自然少了纷争。
后来他跟着乔五学了一手，把工地的各项收入开支都记账后，事情清楚多了，再也不像从前，总是一笔糊涂账，到了年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钱是从哪儿挣的，又是从哪儿花的。
马珍珠有些不好意思：“老五啊，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乔五摇头：“没事儿，我正要也要回去看看灶里的火。”
乔五和乔奶奶说了一声，就带着马珍珠一起回家了。
他一边看着灶膛的火，一边教马珍珠将记账。其实他这账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技术含量，就是把每天买的东西，价格和重量记录下来，等到月底在汇总而已。
乔五画了一个表格，将日期、蔬菜名字、重量、价格、总价都分好，看起来更加整洁且一目了然。
等他多说了两遍，马珍珠就记住了。
*
曹家门口，曹奶奶搬了两把椅子，和乔奶奶一人一个，坐在屋子外头晒太阳，顺便等着舞狮队的到来。
曹家距离村口不远，一眼就能看到村口的动静。
曹奶奶决定养两头猪，“去年就养了一头，过年的时候亲戚分一分就没了，自家都不够吃。今年我要养两头，到时候多杀点肉，做成腊肉，大林和梅花出门时，也能带点走。”
她说完，问乔奶奶：“你呢，要不你也养上两头？正好你家乔五现在不是在卖卤肉，养了猪杀了卤肉还能省一笔买肉钱呢！”
乔奶奶叹口气：“我心里是想养的，但乔五不同意。他说家里现在卤肉生意就忙得脚不沾地，开春了还得把种田，又要养猪，怕我忙不过来。”
曹奶奶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养猪，那地里的多余的菜啊，收了谷子后磨的米糠啊，玉米棒子啊，不都浪费了？”
“那不行！”一听浪费，乔奶奶连连摇头，“这猪还是得养，就养一头吧！”
她又道：“我就怕到时候乔五不让我去，要是我去不了，老姐妹你可得帮我！”
“行！”曹奶奶一口答应了，“到时候你要是不去，我去给你挑一只，保证是又活泼又健康的小猪仔。”
两奶奶说完牲畜的事儿，又说起地里的活计，曹奶奶道：“虽然还是光秃秃的，不过也有一些嫩草萌芽了，看样子是时候翻地播种。”
乔奶奶很同意：“我就怕累到了乔五。你也晓得上次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后乔五就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也是他早上不在家，我才能去地里忙活一阵子，要被他知道了，又得叨叨叨了。”
“这还不好，孩子孝顺你呢！”曹奶奶笑道。
“好什么呀。”乔奶奶摇头，“乔五他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晚上九十点才能上床睡觉，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停歇，我真怕他身体熬不住。”
“年轻人，也没得法子。大林当年出去才二十岁，过年回来时一个好好的大小伙子，愣是晒得像三四十岁的糙汉子。”曹奶奶也无奈，“有什么办法呢。”
曹奶奶拍了拍乔奶奶的手，“你也别太担心了，等过几年你家明月还有甜甜长大了，老五就轻松了。”
“哪里轻松地起来，这家里两孩子，马上要读小学了，上完小学有初中还有高中，要是考得好，不得让他们继续读大学？”
“读完大学要考虑人生大事吧，到时候男娃要房子，女孩要嫁妆，操心孩子还得操心孙子，想轻松，就只能等躺棺材咯。”
“谁说不是呢！”曹奶奶看着一群小家伙，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人啊，就是一辈子操心。
小英牵着乔甜甜的手，高高兴兴地在人群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听老人讲古，一会儿听大人吹牛，一会儿听大小媳妇们骂懒老公。
小英听得很认真，耳朵竖起老高，她很仔细，把一些有趣的好玩的故事都记了下来。甜甜说过，明天的任务是当小老师。
每个甜甜学习班的小学生都要参加，把自己听到的学到的记下的有关于元宵节的故事、知识都教给其他小朋友。
小英已经准备好了——她打算讲一个故事！
乔甜甜正要问小英她想讲什么故事，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舞狮队来了。”
小英立刻跳了起来，扯着乔甜甜的手往村口的方向冲去，“甜甜，快快，咱们去村口！”
两人挤到村口，伴随着一阵‘将将将’的锣鼓声，两只大狮子又蹦又跳地走了过来。
“哇！”乔甜甜看得目不转睛，两只大狮子，一只金色的，一只橙红色的，十分亮眼喜庆。
狮子是用彩布做的，毛发飞扬，他们或跑或走，或停或卧，或跳跃或打滚，看起来就像两只真正的大狮子，威风凛凛。
过了一会儿，红狮子跳上方桌继续表演，而那只金狮子却像是累了，突然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珠微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乔甜甜看得心动，忍不住想去摸摸狮子身上的毛发。
她刚一靠近，那只金狮子突然抬起头，朝着乔甜甜张开虎盆大口，乔甜甜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却见那狮子头一抬，将她的腰一掐，向上一抛，乔甜甜就飞了起来。
啊~~~
她尖叫地落下，却见狮身一扭，正好落在她的身下，让她坐在了狮子腰上。乔甜甜紧紧抓住了狮子毛，然后就听狮子说话了，“小朋友，别怕。”
乔甜甜缓缓睁开眼睛，狮子还在舞动，她的身体随着狮子的跳动上下奔波，但她一点也不怕。大狮子好厉害，不管她往哪个方向倒，它都会很快地调整方向，让她坐稳。
乔甜甜朝着周围看去，大家都很激动，小英脸上红扑扑的，大人们也都在笑。乔甜甜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金狮子又带着她表演了一段，然后才一个翻身，将她抱了下来。
乔甜甜抱了抱狮子头，“谢谢叔叔！”然后才跑回同伴身边。
她知道舞狮都是大人们表演的。
乔甜甜牵着小英的手，还是没办法控制心里的这股激动之情，“啊啊啊，小英，我好高兴啊！”
继乔甜甜之后，又有一些小孩子跑进了舞狮中间，两只大狮子陪着小孩玩闹了一阵子，村长提着一篮子生菜，放到了两头狮子面前。
生菜，取义生财！
两狮子看着那篮子生菜，时不时探探爪子又退了回去，或者伸出鼻子嗅一嗅，模样十分逼真，仿佛真的有两只狮子在犹犹豫豫。
如此几个回合之后，它们终于一跃而起，将生菜一口吞下，然后咬碎，又将生菜吐向大家，这是寓意遍地生财的意思。
做完这一套表演，两只大狮子又翻腾数回，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南山村。
这舞狮队是流动的，一般在一个村子只停留一个小时左右，之后就会去下一个村子。
继舞狮队后，又有舞龙灯的，三四十米的长龙，从村头绕到村尾，龙身有节奏地在空中上下起伏，模拟龙飞九天。
舞龙灯离开后是走花灯，一大群男男女女提着好看的花灯沿着村子走，不过这个不是村子里请来的表演项目，而是城里人去寺庙借了花灯，来走百病。
据说在元宵十五这日，逢桥必过，多走走就能去除百病。
等走花灯的人离开，也到了下午五点多，家家户户拿来自家的汤圆，聚集在祠堂，祠堂里已经架起了四口大锅，大家要一起吃汤圆羹。
大人们喝着酒，小孩子抱着碗喝着汤圆，映着热腾腾的火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欢悦的笑容。吃完汤圆，大家又围着火塘说了大半宿话，然后才三三两两回家睡觉。
乔甜甜早就困了，回家之后往床上一趟，就睡着了。第二天，她一直睡到了九点多才醒。
醒来时，一群小伙伴围着她屋子的窗户，探头探脑，而乔明月则拦在众人面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你们别吵，甜甜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要多休息休息！”
她伸个懒腰，穿好小棉衣，从屋里出来，堂屋的火塘已经被乔五清理了，屋子里空旷了许多。
不过外头天气很好，就算没有火塘，也一点都不冷！
一群小伙伴看到乔甜甜醒来，立刻将她团团围住了，“甜甜，你终于醒了，我们等好久了。”
乔甜甜摸摸脸颊，有些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你们怎么也不喊我？”
其他人瞄了一眼乔明月，心道，我们倒是敢啊，乔明月那黑脸一摆，明明屋外阳光明媚，温暖如春，但我们愣是有寒冬腊月之感。
乔明月将甜甜的刷牙水杯递给她，“快去洗漱吧，洗漱完吃早饭。”
他说着去厨房将乔奶奶温在锅里的饭菜端了过来，乔甜甜刷完牙，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脸，捧着饭碗急匆匆吃了起来。
“别急，你吃慢点，噎到了怎么办？”乔明月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英也道：“是啊，甜甜你别急！慧慧姐姐要在家做家务，刚刚你没醒，我们就没去叫她，刚刚小球才过去，这课要等他们两来才能开始呢！”
乔慧慧每天还是要做家务，不过她已经和柳迎春商量好了，甜甜学习班开课的时候，她会来上课，其他时间就在家里做家务。
说起商量，柳迎春是不同意的。但她没法子，她要是不放人，不一会儿一群小孩子都要来她家里，盯着问要帮她做家务！
等孩子们走了，他们的父母或者爷爷奶奶就会来家里找她或者王婆子唠嗑，王婆子受了气，就会成天在家骂天骂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