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就辛泓承所知,范云义还在单相思的第一阶段:情书还没递出去,窗户纸都没捅破呢!
太上皇见他面露犹豫惊疑,怒火上涌,再次拍了桌子:“说话!”
辛泓承为了兄弟的终身幸福顶着巨大的压力,咬牙道:“孙儿认为此事不妥。建安伯自幼便自行当家作主理事,这,这婚嫁大事应当由建安伯自己决定。”
要不然一张圣旨下去,范云义此生跟周眀薇就注定无缘了。
太上皇见果然如自己猜测,就从齿缝里挤出两声冷笑:“呵呵,自己定?那只怕要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了!”
辛泓承唬了一跳:看来太上皇是真抓到了什么把柄,不会是范云义改了好几晚上的情书被太上皇收走了吧。
那确实麻烦:毕竟周眀薇进宫顶的是黛玉身边医女的名义,范云义这属于跟未来四皇子妃的贴身人牵扯不清。就像是侍卫跟宫女,若无皇上赐婚,私自相好是大罪。
见太上皇动了真怒,辛泓承忙跪了恳切道:“皇爷爷,法理不外乎人情,虽说此事与礼法不和,但还请您念在建安伯一片真心的份上……”
外头的范云义听到这儿,不由摇摇欲坠。
完了,这是什么阴差阳错误会连连的魔鬼对话啊!
果然,内室中,辛泓承还没有说完以真情打动太上皇的话,迎面就砸来一个茶盏。要不是他躲得快,险些打在他额头上。饶是如此,手上身上还是溅上了不少热水,疼得他倒吸气。
皇上忍不住起身:“父皇,您要生气就拿竹鞭吧,总不能一个茶盏扔过去,这,这万一破相怎么好!”
本朝对容颜可是很看重的,科举殿试,面容不周者都不能面圣,要是伤了脸留下疤基本上就算断了仕途了。
当年林如海被点做探花郎,他俊逸的面容也加了不少印象分。
话扯远了,只说皇上看到儿子差点破相不由胆战心惊,连忙劝太上皇手下留情。
然后太上皇就爆发了,一手将桌子拍的震天响,一手险些戳到皇上脸上,指着他喝骂道:“都是你这做父亲的溺爱不明,百般回护,才纵得他不改断袖龙阳之癖,竟连我们辛家子孙万代都不顾了!”
皇上和辛泓承两张肖似的面容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被雷劈了般震惊。
“断袖?”
“龙阳?”
皇上脖子仿佛生锈了,缓慢地转过去盯住辛泓承。
辛泓承终于反应过来,像是着了火一样站起来,头摆的像个拨浪鼓:“不,不,父皇,我是清白的!”
外面跪着的范云义也忍不住,叩首朗声道:“太上皇,皇上,臣也是清白的!若有虚言,叫臣现在就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辛泓承想发的毒誓被他抢了先,连忙换过一个来发,誓言之恶毒,态度之诚恳,流程之完整,终于让太上皇动摇起来。
难道真是一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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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皇后靠在枕上,语气有些虚弱:“玉儿啊,这药喝的人舌头都苦掉了,你给我端点蜜饯来吃吧。”
黛玉看了不免心软。
还在犹豫中,静素就过来道:“娘娘别为难林姑娘了,奴婢给你剥好了福建供上来的蜜柑,吃了一样去苦味。”
听静素说起福建,黛玉不免想起昌远侯府,心中略微一刺。
杨皇后显然也想起来,拉了黛玉的手说:“刚刚叫你过来前,大长公主来过了。”
皇后压低了声音道:“本宫告诉你一件隐秘事,听说钟家有几个姑娘上京来了,还想走大长公主府的路子,将女儿塞进宫来给承儿做侧妃。”皇后撇了撇嘴:“不过你不用担心,已经被承儿自己回绝了。大长公主就是来解释这件事的,说是她本无此意,不过是见承儿那位不着调的姨母哭的可怜,所以才成全让她见一面承儿。谁成想,她就大喇喇地带了几位姑娘进来,真是污了昌远侯府的名声。”
皇后笑道:“不过你不必担心了,大长公主包揽了此事:等你入宫后,这位朱二太太要再敢仗着亲戚长辈,在你跟前行这样不要脸面的事儿,她老人家就替你收拾了她。”
拿得起放得下的大长公主,既然被太后点醒,也就不再矫揉造作自矜身份,而是立刻来皇后这里示好,间接向辛泓承表达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以后绝不会发生。
可惜辛泓承目前接收不到大长公主善意的信号。
他仍旧在费尽唇舌,想要让太上皇相信自己的笔直程度。顺手将二皇子也拿来背锅:“二哥的宫里正是因为正妃侧妃之争才闹成这样。我与他比邻而居,当真是触目惊心。对侧妃一事害怕的紧。”
然后又打感情牌:“不但如此,皇爷爷,我对林姑娘当真是遥遥一见倾心,所以现在根本不想纳妾之事,只盼着大婚呢。”
皇上在旁便感慨了一句:“承儿重情,大约是随朕。”
儿子肯定是遗传了自己的痴情。
辛泓承不敢说话,太上皇却无情打破皇上对自己的滤镜:“随你在哪里?承儿不是老四吗,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可见你当日除了正妃,侧妃和侍妾处也没少去!”
皇上偃旗息鼓。
太上皇想起二皇子的妃妾,也忍不住蹙眉:“做兄长的也该给弟弟们做个好榜样,偏生他宫里乌烟瘴气的。不光是承儿畏惧纳妾,听说老三也请旨,请求正妃入门一年后,侧妃再入宫,想来也是叫他给吓得。”
辛泓承点头附和,帮助二皇子把锅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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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出宫三日后。
一道圣旨落在荣国府,钦定林氏女为四皇子正妃。
五日后,内务府备文马十匹,甲冑十副,缎百匹,布二百匹,正副史共三位亲自出马,送至荣国府,行纳采之礼。
宫中定皇子妃的流程,与寻常人家六礼顺序不同。
问名,纳吉都行在前头,钦天监是先将黛玉的生辰八字与辛泓承合过无误后,宫里才派人行纳采正礼。
贾敏颇为惊讶:怎么宫里会突然加快了进程?三皇子的婚事还没办呢。
照这个速度算下来,估计黛玉刚出孝期,就得入宫了。
婚嫁大事,女方不能上赶着,男方求娶求的紧要提早婚期也算是颜面,女方可以拒绝,也可以为表达矜贵,象征性拖延一下。可惜当男方是天家时,就只能领旨谢恩。
贾敏问了女儿两回,黛玉也不清楚为何婚事进度加快,她可是刚从宫里出来,杨皇后也没提过啊。
贾敏放心不下,又单独去了一封信问辛泓承。
辛泓承哪里好意思对着岳母大人,说明这场断袖乌龙,便全推给上面,说是太上皇的圣旨。
贾敏无法,只得紧锣密鼓的为女儿准备起入宫的一应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 婚事加速。
辛泓承:谢谢二哥和范兄弟两位,纷纷牺牲自己,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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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出意料
辛泓承最近走路都带风, 见人就带笑, 出手也格外大方:高至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秦戊,低到文德宫负责担水的小太监, 只需恭贺圣旨赐婚之事,便都会收到来自四殿下的红包。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秦戊收下装着金花生的荷包, 就找机会在皇上跟前说了好话:“前日在殿外, 四殿下与秦太傅和贺尚书遇到一起, 殿下十分谦和请秦太傅先行,说是皇上您特意教导过要尊师重道。”果然皇上满意点头,不愧是朕的儿子啊。
而文德宫内的小太监,收下了装着银瓜子的荷包,也觉得不能偷懒, 于是每日担过水后顺便就把地给扫了, 害的两位扫地的美人儿徘徊踟蹰, 近乎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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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泓承处原本的四个宫女,其中绿水因勾结明妃, 偷盗辛泓承的画,便被罚去了浣衣局。
皇后转头就补给他一个新的宫女, 因辛泓承对《鹅》这首启蒙诗的执念,新宫女仍沿袭旧名也叫绿水。
上任绿水前车之鉴在先, 这位宫女自打来了兢兢业业,绝不乱动乱看乱跑,历经一年, 终于融入了四皇子宫中。
现正由白毛带着一起,布置正殿。
辛泓承在文德宫所居的院落原本叫凝祥堂,还是当日太上皇的皇子居住时定的宫名。辛泓承对这些原无所谓,没打算改,可后来听说这是瑞王爷从前读书的地方,他觉得还是改了好。
于是回禀皇上,改为了清华堂。
皇子大婚前一般都住在东侧殿,大婚开启正殿行大礼后,妃妾就住在后殿几处房舍里。比起东西六宫的宽阔华丽来,自然有些窄小,妃妾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正因房子小,二皇子宫里两位战神才能常常碰上,引起战火纷飞。
白毛一手拿册一手拿笔,将内务府今日送来的物件儿重新登记造册。
绿水在旁帮着清点:“……领围两匣,针黹九匣,花巾一十八匣……姐姐,内务府送来的东西真是精细。瞧着就是上心的。听说当日纳采之礼,内务府正副史都去了呢。”二皇子三皇子的纳采之礼,内务府可就只去了个正史。
白毛点头:“皇上上心,内务府的人自然就会上心。”何况还有杨皇后那里实实在在的银子赏下去。
绿水不免更勤谨些:她是后来的宫女,不比白毛等人是一开始就服侍殿下的老人儿。可皇子妃娘娘进来就不同了,对她来说这四个宫女都是新人,她好好表现说不准就能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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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泓承在谁跟前都兴高采烈的,但在范云义跟前就要收敛自己的快乐。
他拍了拍颇为消沉的好友的肩膀:“不要绝望,说不定人家姑娘只是害羞呢,起码她没有拒绝你对不对?”
范云义转过头面无表情:“是,她没有拒绝我——因为她根本不用再见到我。”
原本只要周眀薇在宫里,两人颇为默契,总会正午在太医院相见,可自从他给人家塞了书信,周眀薇就消失了,连太医院也不肯去了。
辛泓承:“嗯……那没准是她还在纠结痛苦呢,你也知道,你们在这里的身份悬殊,她想必正在经历心灵的煎熬……”
范云义更消沉了:“不,我问过鸳鸯了,她过得很好。”
哪怕黛玉入宫提前,贾敏百忙之中也不忘抽出时间来,替鸳鸯和周眀薇置办一份产业。
金陵是四大家族的祖籍,族人颇多,树大根深。
贾敏作为荣国府的老封君,叫留守祖籍的老管家,替两人各置办了一座二进的小宅,一间药铺一间衣铺,另外一人五十亩良田。又劝她们先在金陵安家落户,否则两个弱女子,身有产业容易叫人觊觎算计。县官不如现管,金陵城内,四大家族罩着的人,便可保无碍。
贾敏劝道:“便是你们想各处走走,本朝查户籍也严得很,轻易不许人口离乡。不如等来日贾家有族人要往外地去,就开了路引结伴而行,也妥当些。”
鸳鸯和周眀薇也从善如流,毕竟古代不是拿了身份证买票就能说走就走的旅行,还是小命儿比较重要。
范云义叹息道:“她现在有房子,有车子,有票子,还有土地,真正是心愿达成。估计只要林姑娘一进宫,她就会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天高海阔去过自己的的日子。”
辛泓承托着腮鼓励他:“房子跟房子怎么能一样?金陵二进的宅子不算什么,你们建安伯府可是首都一环,上千平大平层豪宅!再去努把力!”
范云义摇头:“让她去吧。等来日我能做主婚事了,我就去金陵寻她。”
辛泓承都替他着急:“那时候人家孩子没准都会打酱油,不,开酱油铺子了。”
建安伯府老夫人,年纪刚过六十,耳不聋眼不花,虽说常年对孙子哭诉自己年老体衰活不了多久了,但据太医院的专业水准断定,这位老夫人可以轻轻松松再活一二十年。
而只要她活着,以她对振兴建安伯府的执念,肯定是要范云义寻一门可以互相扶持的姻亲。
范云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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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过了端午,空中还飘散着粽叶的清香,内务府官便来荣国府行大征之礼。
除备黄金二百两,银万两,各色绸缎布匹外,更将皇子妃的朝服送了去。诸皇子未封王前,朝服规制都暂且按照郡王标准。
此时王熙凤出面都不够分量,而是贾敏亲自与内务府的官员寒暄,然后贾赦请了众人去吃茶,顺便分发红包。
这大征之礼中,也有赏赐父母亲眷的一千两白银,只是贾赦掐着手指头算算,单打赏内务府此次出来的官员内监都是不够的。
不过这样的好事,散散财心里也乐意。
尤其是皇子大婚,内务府跟礼部少不得打交道,贾赦一想自己儿子贾琏还得跟这些人共事呢,钱给的就更痛快了。
凤姐儿则忙着过来陪黛玉一起检查朝服:若有损坏,趁内务府还没走要赶紧提出来,否则等人家跨出这个门,再有缺失就是荣国府的责任了。不过内务府办事精心,出宫前早已检查过无数遍了:要真让皇子妃退货回来,谁也没脸。
墨染等人小心翼翼将诸服摊开:乃是朝服二袭,朝冠两顶,衣二称,皆冬一夏一,貂裘一领,带一束。
周眀薇心道:这都是绝版啊,春夏各一套,都没个替换的,好在也就逢年过节穿一穿。
众人细细查看过无误,这才叫人传话到二门外,送走了内务府众人。
贾赦擦了擦汗:太好了,他已经没话可以聊了。
黛玉亲手将朝冠放回匣中,凤姐儿也帮她将托夹朝冠的金约小心的收在侧匣中。
口中笑道:“这金约的织锦缎上,现在只镶着九颗大珍珠,这金衔绿松石结下头也只缀着三串小珠,只怕过不了几年,妹妹的大珍珠就又要多三颗了。”
九颗珍珠和十二颗珍珠,这就是普通皇子妃的朝冠跟太子妃朝冠的差距。
周眀薇也摸了摸这金约,不由感慨:果然是皇家,看看人家的大金发卡做的多么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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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掌宫太监戴权再次携旨意到达荣国府,宣布了钦天监算的吉日:八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