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
准备好的礼物没有送出,因而晏歌决定,要在参加生日见面会的时候把巧克力送出去。
因为工作室提倡不打榜不集资不应援,更不会收礼物,所以,每年的8月7日,绒花们虽然会准备礼物,也会带到生日见面会上来,但最后都是粉丝之间互相交换礼物盲盒,并不会送给爱豆本人。
晏歌约了平时微博联系比较多的女孩一起去,也与她加了微信。在周二晚间,晏歌联系了对方,想要确定一下见面的地点。
那女孩的微信与微博昵称同样,都是“莴是小绒花”。
晏歌翻的是W开头的好友。
手指点入,她编辑消息,发了过去:“你好[微笑],请问明天在图书城站见可以吗?”
发送了消息,有那么两秒钟,晏歌无意瞥见了对方的头像。
一片空白。
视线上抬,看到了备注。
我爱豆。
晏歌:“……”
莴是小绒花。
我爱豆。
开头都是W,首字拼音也一致。所以她发错人了。
好在发现及时,她的消息发出不到一分钟,还可以撤回。
轻舒一口气,晏歌指尖按定,选中撤回。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重新编辑。
对方正在输入中…
七个字,三个标点。
晏歌微怔。
但他的回复已经发过来了。
“可以。”
第39章 合欢 生日快乐。
晏歌:“……”
晏歌斟酌着措辞, 指尖编辑着二十四格键,发出消息。
小粉丝:【容绰先生,刚刚我是发错消息了, 不好意思。】
小粉丝:【其实我约的是别人[微笑]】
“……”
在屏幕的那一侧, 坐落在北京市中心的大平层里,卧室灯全暗了,双层的窗帘拉起了大半, 因而那窗外的浮光多被滤去了, 过窗而入室时, 便只剩了晦暗的影。
床上四件套折叠得过分整齐,边角像是用量角器矫正般的直。颜色也是暗而深的蓝,透过小片未被遮蔽的窗, 与其外的夜景是一色,如从夜幕剪裁而出。
床是空的, 床边却站着道影子。黯淡,模糊, 烟灰黑浴袍包裹身躯笔挺,湿漉发尾犹然在往下滴水。
却未顾及这些。
垂眸在亮起的屏,暗与亮的对比之下,映衬他双目在这夜里是格外的深邃,像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非要细探,才能寻得其中倒映的一两颗星。
又纯,又野。
此时此刻, 对着屏上两行文字消息, 容绰眉间起了折痕。
看着消息,也像看着难解的哥德巴赫猜想。
刚刚是我发错消息了。
其实我要约的是别人。
还有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表情。
如果发消息的不是她,那他确实会认为:这个女人是在装模作样, 以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是他的小粉丝——
指节稍停,容绰简短地回复。
我爱豆:【谁?】
一个字,一个问号,简单而直接。
很有她爱豆的风格。
只是,晏歌没意料到她爱豆会追问,所以微怔了怔。
很讲礼貌的她,是有问有答的。
所以她索性把事情的始末讲清楚了,包括生日见面会的事情,她报名参加的事情,以及她和“莴是小绒花”约好了明天一起去的事情,最后是发错消息发给他本人的事情。
事无巨细,她都和他说清了。
于是那边没消息了,也没有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了。
应该是不问了。
捧着手机,晏歌等了等,没见到有新消息,要把手机放下来时,语音通话便猝然地打乱了动作——“啪”!
一个没拿稳,手机就打在了桌面。
而在桌上,来电提示的页面仍在亮着。
头像空白。
她爱豆……给她打电话了。
停了半秒,晏歌试着将手机拿起,伸出指尖,她按在了接听。
松开,通话时间00:00。
听筒未在耳边,于是男人的声音遂从扬声器外放了出来,轻飘得像阵风一样,“晏小歌。”
晏歌:“……嗯。”
“明天去生日见面会?”
他话就这么疏疏淡淡地问着,像是事情跟他全无关系般的。
晏歌轻轻应了,“对的。”
“时间地点?”
晏歌如实回答了。
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地点是北京朝阳区的宝格丽酒店。有一个厅被绒花们包了一上午,专门用来办生日见面会的。
电话那端的男人浅淡地应一声。
滴答,滴答……滴答。
是墙上的挂表在有声地走动,在这夜渐深沉的静谧中。
而那声过去,一时间也听不出是什么意味。有那么两秒钟,相对间沉默,晏歌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轻微。
余下便没了声息。
像盛夏里被冰镇过的碳酸软饮,有气泡从亮色液体的底扶摇直上,欢快着发出了呲呲的声音,再往后,便逐渐而又缓慢地归于沉寂了。
心里有什么情绪也随之沉寂。
晏歌轻咬了唇。
她爱豆是肯定不会来的。
毕竟,谁都知道,他基本不营业,连官方的采访都极少参加。
所以,她也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刚才,他是因为觉得她找他有什么事情,所以才回了可以——肯定是这样的。
……
出自下意识地,晏歌偏首,朝桌面上包装得正正方方的盒子望去。
那是她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她自己做的,红豆味的松露巧克力。
是她跟着微博上的教程做的,重复做了三四次,最终才做出了可以送人的成品。
本来是打算第四期节目的时候送给他的,结果他没来。
而明天的生日见面会,他又不会来——
有些遗憾,晏歌将视线从礼物盒上移开。
送不出去了。
抿了抿唇,晏歌慢慢开口:“……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一句话入耳,容绰唇线浮出些微浅淡的弧度。
生日快乐还能提前?
不应该是在当天?
但在黯淡沉落的房间里,他只是半掀了唇,浑如无意地回答。
“知道了。”
朝阳区宝格丽。
明天九点。
第40章 合欢 是给我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 晏歌戴了口罩和平光眼镜,一贯垂落的长发也绑起来,扎成花苞头。对着镜子照, 她觉得不太能看得出来是自己的模样, 而后上车的时候杨师傅也是一怔,试探了出声,“……小姐?”
于是晏歌确定, 这样的装束是可行的。
本来, 在没有加入《直播指南》之前, 她可以很随意很自在地追星;但是上过了几期节目,她微博里有了几百万的粉丝,参加追星活动当然也要隐蔽一些。
到了北京图书城的地铁站, 晏歌和“莴是小绒花”见了面。“莴是小绒花”身材高挑,妆容也精致成熟, 看着比晏歌要长几岁。
二人碰了头,“莴是小绒花”也自然而然地打量起晏歌, “不唱歌,”她叫着晏歌的追星ID:“你还是上学人吧?”
晏歌颔首。
“莴是小绒花”:“我是打工人╭(╯^╰)╮”
图书城这一站离举办生日会的宝格丽酒店很近,步行百来米的距离,“莴是小绒花”和晏歌便一路走,一路随口地攀谈起来:“怎么大热天的,你还戴着口罩啊?”
晏歌给出了早就想好的解释,“我最近皮肤过敏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莴是小绒花”很能理解地点了点头:“哦哦。”
不过点过了头, “莴是小绒花”又往晏歌面上多瞧了几眼。
虽然但是,这个妹妹口罩外面的皮肤好白好通透哦。
眼睛也好明亮——虽然戴了副眼镜。
要是摘了眼镜和口罩,肯定是个大美女。
“莴是小绒花”暗戳戳地想着。
……
因为北京市绒花基数庞大, 所以这一次的生日见面会,绒花们包下了宝格丽二层的宴会厅。
晏歌和“莴是小绒花”来得算早,到时尚不到八点,宴会厅外却已经排成了花山花海。不过,绒花虽多,但活动组织者统筹得当,人多而不乱,都在乖乖地排队入场,次序分毫不乱。
队伍流动得快,前方也有充当着工作人员的绒花在指路。等了没多久,晏歌便和“莴是小绒花”便领取了各自的号码牌,走进宴会厅。
宝格丽的宴会厅极其宽敞,占地520平米,挑高6米,还配备设有两间董事会议室和一条独立的商务酒廊,举办这一次生日会的活动也颇为合适。
彩带、气球、鲜切花,手幅、横幅、灯牌、人形立牌,各类布置一应俱全,现场庆生氛围浓厚。
当然,最为打眼的,还要属悬在最前的蝴蝶结彩带横幅。
【容老师8月7日生日快乐!——全体绒花贺】
【容老师一路花路,绒花花一路相随!】
【TO全世界最好的容老师:生日快乐!】
作为内娱TOP家的粉丝,绒花的粉丝基数庞大,组织力、凝聚力、战斗力亦强——固然,爱豆也曾亲自下场引导过,现在,除非是对家先撩者贱,否则绒花也不会出警战斗。
但组织力和凝聚力还在,且不可小觑。
就说这么个生日见面会,虽然因为爱豆本人不出场,所以生日见面会惨变网友线下见面交流会,但生日会的流程安排还是十分规整。
首先是对当地粉丝工作过去一年的小结,包括宣发爱豆、社会活动、慈善公益等等,这一部分所占时间比例不太长,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其次是若干节目游戏,中间还会穿插有抽奖环节,用于活跃现场气氛;接着粉丝代表上台发言,粉丝交换礼物盲盒;最后则是分切分发蛋糕。
这中间值得一提的是交换礼物盲盒这一环节。
因为工作室再三强调了不收礼物,不接纳应援,是而,绒花们虽然会准备礼物,但这礼物并不往工作室寄,而是直接带来生日会现场,由粉丝内部消化掉了。
在生日会开始前,礼物会被统一收集,等到盲盒环节的时候再分发回来。
宴会厅入口处设置了金属高架:那便是统一收集、摆放礼物的地方。为免人群密集,发生踩踏事故,礼物架前亦有两名绒花来义务充当工作人员,负责做好礼物的登记和秩序的维护等。
来放礼物的粉丝源源不断,工作人员是抬头看人,低头登记。目光触及深色长裤包裹着两条长腿,落落地走近,看着是位男人,自然便抬了眼睛,“你好兄dei……”
话都说不完了,当视线触碰了来人的脸。
天生骨相,双目如井,潋潋,却亦显得深邃,任风过而不起縠纹。
有那么一两秒钟,这位工作人员以为自己是昨晚暖暖抽卡熬夜熬太晚,所以产生了幻觉。
但是,她揉了揉眼——人还在。
不是幻觉!
两眼瞪大,工作人员不由嗫嚅着唇,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容,容,容……
礼物架这儿是两位绒花在负责,另一人见那边没动静了,觉着奇怪,再往人脸上一看,啧,一脸的目瞪口呆,另一位工作人员便觉好笑,“你怎么了啊?那么惊讶,简直跟看到容老师了似的。”
说着,另一位工作人员便循着她的视线,亦上抬而望去——
只是瞬间,她的笑容便凝滞在了嘴角。
唇颤抖着,发不出声。
容……容老师!
是活的容老师!真的容老师!
OMG子!
……
晏歌虽是与“莴是小绒花”一起进的宴会厅,但厅内人群拥挤,人挤着人,不知不觉间,晏歌二人便直接被挤散了。
人没找到,微信也没联系上,晏歌便决定,先去把礼物放到礼物架那边,再去找人。
她的礼物,就是那盒手作的红豆味松露巧克力。
宴会厅其实宽敞,但架不住人多,路就显得窄了。费了些工夫,晏歌才终于走到了礼物架处,在工作人员那里登记过,她朝里径直走去。
问题却来了。
礼物架很高,分了数层,由低到高的,底层已经全部被礼物堆满淹没了,高层倒是还留有空位,但是太高了。
对身高擦线一米六的人来说,非常的不友好。
晏歌踮起了脚尖,将巧克力的礼物盒高高地举起来,尝试着要够架子——但够不到。
失败。
再试,再败。
她不气馁地要试第三次,手举起了,巧克力盒亦高举着,但怎么够,她也够不着那架子。
脚尖也踮不了更高了。
在这个时刻,几分莫名,晏歌想起了她的爱豆。
她爱豆很高的,没有一米九,也离一米九很近了。
如果,她爱豆在这里的话——
这个念头才掠过去,却是蓦然地,她手里的重量空了。
循着那空落的重量,晏歌抬眸,见是只长手,轻而易举便将她的礼物抽走了。
一、二、三。
眼睑再往上抬三度,她对上了一双眼眸,平澜无波。
不偏不倚,是对视。
在上下颠倒的视域里,她看见男人一手轻巧取走了那盒红豆味巧克力,俯视向她,声息寡淡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