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嵇宜修劫狱?!
他敢劫狱?!
祁旧川被嵇宜修看了一眼,难得被那气场压住,他心头一震——嵇宜修敢为了黎渟劫狱,而他,却没想过,应该说是不敢为黎渟劫狱。
呵……
祁旧川笑了,笑容苦涩,口口声声说能保护黎渟,可是,他却做不到嵇宜修敢做的。
他明白了,黎渟说的是对了,他低估了两人的感情,毕竟他相爱了十几年,从未停止过!
他祁旧川算什么?
嵇宜修和祁旧川擦身而过,走到牢门前,拿过护卫的剑,毫不犹豫地砍下锁,踹开牢门,扑过去抱住黎渟。
“渟渟,我来晚了……”
他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黎渟全身都很软,靠在他怀里:“你来了就好,带我回去,带我的丫头回去。”
“好。”嵇宜修将黎渟抱起,让黎渟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在众护卫的簇拥下走出。
祁旧川望着嵇宜修抱走黎渟的身影,低下了头。
内阁首辅劫狱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刑部尚书震怒,大骂刘礼没用。
京城百姓也听闻了此事,纷纷抗议不满。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她黎渟是首辅的妻子又如何,还不是应该被惩治。
对黎渟的不满,连带着迁移到了嵇宜修身上,京城沸反盈天,一时间压制不下。
皇帝很快也得知了此事,对嵇宜修的做法愤怒非常,龙颜大怒。认为嵇宜修恃宠而骄,平日就是待他太好,权利太大,以至于无视本朝法律,更加无视他这个皇帝!
五皇子见缝插针,赶紧上奏太子也参与此事,在奏折里将大部分过错全部推给太子,言语之间表达出,是太子纵容首辅,包庇首辅,于是乎首辅才做出这样的事。
朝廷中看不惯嵇宜修的官员终于逮住机会,大肆弹劾他,将以往的一些小错,添油加醋,然后联系今日这事,通通上奏皇帝,恨不得一脚将嵇宜修踩死。如此一来,嵇宜修就再也翻不了身,也就再没人敢威胁他了。
一朝失势,佞臣弹劾,他嵇宜修也算是奇人一个了。
不过奇怪的是,平时最看不惯嵇宜修的户部尚书祁旧川,这次却没有参言。
皇帝立刻传召嵇宜修和千肆,以及赵卫之、祁旧川、刑部等人进宫。他务必要问个清楚。
在念云宫躺着的千喜听闻此事,猛地坐起,她万万没料到嵇宜修为了黎渟,劫狱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这是在自毁前途啊!
而且,她是制造这起事件的幕后主使,若是被查出……
“噗——!”千喜心头一哽,吐出一口鲜血。
第30章 真相大白
嵇宜修把黎渟放在床上,脱去她身上的囚服,见黎渟眼睛闭上,似乎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稳,两道秀眉拧着。
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头,温柔拨开汗水打湿的头发,低头吻她的唇。
他把黎渟接到京城,是为了让黎渟享福的,不是让她担惊受怕,被别人伤害的。
心里的愧疚感让嵇宜修很难受,像是有一把尖利的刀,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一般,疼得他心一抽一抽地难受。
在没有黎渟的十几年里,嵇宜修过得不快乐,把思念黎渟、寻找黎渟,当做动力,使他不断地想要变得强大,然后用己的势力去寻找爱人,然后保护爱人。
他一直都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看不得好好的朝廷,被一群心怀不轨的佞臣污染,所以他从来不给那些官员面子,以至于得罪了不少人。
朝廷中清廉的官员也有,只是少,他希望朝廷能一片清明,可是,己一人之力始终不敌众,希望八皇子千肆将来登基以后,整肃朝纲,那他就功成身退,他也累了,只想和爱人平淡安宁,白头偕老。
此时,属下紧急前来,道:“大人,皇上急召。”
嵇宜修站起身,叹了口气,眼底的柔情消失无踪,他还是触到了皇上的逆鳞,只是来得如此之快。
“走吧。”
千喜艰难地从床上爬起,从她和赵卫之合作后,每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一方面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一方面又恨嵇宜修和黎渟,两种极端的想法在她脑海冲撞,使得她痛苦不已。
如今听说父皇龙颜大怒,这件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所不能控制的。
她感到非常害怕,开始后悔。
宫女见公主脸色苍白,神情颓靡,赶紧跑过来扶住。这才发现公主身体虚弱得不像话。
千喜道:“快,给本宫更衣……梳妆,去父皇御书房……”
“公主,您生病了……”
“快!”
御书房内,一众大臣及太子跪在地上,房内无人敢说话,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皇上嘴唇紧抿,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们。他两鬓已经全白,近年来苍老了不少,最近老得也越发快了,但那双眸子依旧如此锋利。
“嵇宜修,你让朕好生失望!”
嵇宜修缓缓抬头,对上皇上的目光:“皇上,臣有罪,请责罚。”
他一点不为己辩解,一旁的祁旧川和太子千肆齐齐看去,欲言又止。这可不像嵇宜修啊。
就连赵卫之都怔住了。
皇上被嵇宜修这话气到,他竟然一句也不辩解,随手抓起一样东西,往嵇宜修扔去。
“咚”地一声,那东西砸在嵇宜修额头,鲜血流了下来,滑过他的侧脸,滴在西域进贡的地毯上。
那东西落在地上后,大家才看到那是皇上的砚台。
太子眉头一皱,对皇上道:“父皇,此事嵇大人做得固然有错,但是,万一这一切都是歹人设下的圈套,抓住嵇大人的弱点,让他不得不中计呢?”
赵卫之横去一眼,他知道太子和嵇宜修关系密切,帮着嵇宜修说话也正常,不过,再帮着又怎样,还不是查不到他的头上,一切都是公主做的。
皇帝黑沉着脸。
嵇宜修道:“太子殿下,别说了,这件事就是臣的错,臣甘愿受罚。”
他不卑不亢,没擦掉侧脸的鲜血,看起来是如此触目惊心,他道:“皇上,此事下官已经派人查探出,但是,臣不希望您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所以,请皇上惩罚!”
他说完,给皇帝磕了一个头。
赵卫之越来越觉得奇怪,这可不像嵇宜修啊,为何嵇宜修不把问题都甩在他身上呢,他都已经想好了反驳的言辞。
皇上一听这话,明显听出不对劲,什么叫“不希望他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而且,为何嵇宜修不许太子说下去,似乎在隐瞒什么。
其实在嵇宜修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皇帝就相信嵇宜修是无辜地,可是,嵇宜修为何要将过错都揽在己身上,难道他不想洗清冤屈?
此时太子也道:“父皇,请您不要再追问了。”
两人一唱一和,祁旧川都觉得这……好像是在欲盖弥彰,越不想让人知道,就越让人好奇,到底幕后主使是谁?
皇帝眼睛一眯,站起身来,走下去,看着嵇宜修道:“说,是谁?”
千喜在门外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身体僵住了,化好的妆也掩盖不了她菜色的脸。
赵卫之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赶紧道:“皇上,这事就是嵇宜修做错了,没谁叫他劫狱,是他己带着太子给的护卫去劫狱了。”
这时还不忘拉太子下水,赵卫之可真会罗晋下石啊。
嵇宜修余光看了赵卫之一眼,冷静地道:“皇上,是臣己要去劫狱的,如果被陷害进大牢的不是黎渟,那臣宁死也不会去劫狱。”
嵇宜修把问题拉回重点,皇帝追问:“朕命你必须如实说,幕后主使是谁!”
到底谁陷害了黎渟,为什么要陷害首辅的妻子?
动机是什么?
“嘭”地一声,大殿门被撞开,千喜提着裙子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皇帝的衣摆,双眼通红:“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做错了……您……”
“啪——!”大掌毫不犹豫地扇在千喜娇嫩的脸上,生生将千喜打趴下,血从嘴角流出。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
嵇宜修扫了眼千喜的惨状,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这一幕恰巧被赵卫之捕捉到,他心头猛地一震。
好个嵇宜修,好哇,原来刚才都是装的,什么主动认罚,什么不希望皇上知道幕后主使,和太子一唱一和,原来都是为了引出即将发生的事,迂回地洗脱己的罪责。
这比直接说出幕后主使是千喜公主,效果还要好。
千喜被打得头脑发晕,好半天才回神,抬头对上皇帝可怕的眼神。
皇帝在千喜冲进来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都是己的好女儿做的,是啊,她的动机最大,她才那么恨黎渟。
但是,己的女儿虽然会有坏心思,但是也不敢做出伤害黎民百姓这样的事来,定是有人……
教唆!
皇帝瞳孔一缩,眼神可怕到让人胆寒。
千喜不敢再去拉父皇的衣摆,眼泪无声地滑落:“父皇,儿臣一时鬼迷心窍,酿下大错,求父皇开恩呐……”
“皇上,公主心思单纯,最是容易被坏人利用,所以,微臣不怪公主,只恨那教唆之人。”嵇宜修。
赵卫之觉得己陷入了别人的圈套,深渊一点一点包裹全身,从脚底慢慢往上冰封。
皇帝听嵇宜修如此一说,明白嵇宜修之所以把罪责揽到己身上,是为了保护被利用的公主,而己……还错怪他目中无人,用这么硬的砚台砸了他的额头。
此时嵇宜修脸上的血迹,让皇帝心里越发愧疚,他为难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良臣,伤了良臣的心。
越是愧疚于嵇宜修,就越是恨背后教唆之人。
皇帝拳头紧握,他深知己也被教唆之人利用了,他生平最恨有人利用他!
“皇妹,那背后教唆你的恶人究竟是谁,你莫要欺君!”千肆施压。
千喜哪里还敢再欺君,看都不看赵卫之一眼,赶紧道:“父皇,是京兆尹赵大人!”
赵卫之浑身一震,僵在原地。刑部尚书见势不好,想起是赵卫之让他去抓黎渟的,赶紧摆脱共犯的嫌疑,道:“皇上,微臣听信了赵大人的一面之词,真以为是嵇夫人害了京城女子,故而一气之下,才让侍郎去抓人的,微臣有错。”
树倒猢狲散,赵卫之此时才是真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皇帝脸色黑沉得可怕,嵇宜修心里暗笑,随后道:“赵大人,您这么多年来做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难道没有让你感到害怕?如今却是变本加厉,害到公主头上了,关键是,你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了京城的百姓。所有的错事加起来,足矣让你下地狱。”
赵卫之突然吼出:“你可有证据?!”
就等他这句话,嵇宜修道:“然有。”
他从怀中拿出一叠纸,摊开在地毯上。周围的人都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上有非法所得的地契、肆意杀人灭口的证据、和工部尚书合作偷工减料的建筑……等等,每一件,都构成犯罪。
皇帝眼前有些发黑,难怪近年来桥梁决堤、房屋倒塌的事那么多,原来是赵卫之在背后捣鬼。
“诛九族!示满城!”皇帝说出这句话时身体都有些虚脱。
“皇上,冤枉啊!”赵卫之凄厉地喊。
他好恨嵇宜修,刚才一切的铺垫,不过是为了将他所有的罪证公布而出。
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皇帝已经怒到极致。
嵇宜修摸清了皇帝的性子,先是委屈己,先抑后扬,再迂回引出一切,为的就是整垮赵卫之。
赵卫之绝望了,原先打的如意算盘此时化为乌有。他还想着赶紧回去治女儿的脸,可现在,他恐怕已经看不到女儿了,还连累了女儿。
他深深明白,什么叫后生可畏。
最不该的,就是和嵇宜修为敌。
赵卫之再也反驳不出一句话,被护卫拖下去。
皇帝不打算放过千喜,道:“伽列国请求和亲,朕允了,择吉日送嫁。”
千喜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大臣们前后从御书房出来,嵇宜修抬头看湛蓝的天空,深邃的眼眸清明一片。
太子千肆走在他身旁,对他露出一个笑。嵇宜修也笑了,两人心照不宣。
这次配合得天衣无缝,让赵卫之彻底翻不了身。
次日,京城百姓们得知了事情真正原因,纷纷将怒火转移到赵卫之身上。一听说要在午门斩首,个个打了鸡血似的要去看。
皇帝经过此事,为了安抚黎渟,特赐亲手写的牌匾送予黎渟店铺。
百姓们看着皇帝赐的牌匾,心中激动不已,这是何等的殊荣,这也让其他商铺望尘莫及。
黎渟只休息了一天,便赶紧回到店里,她要制作出消除女子脸上红疹的药。
和京城名医一起研究药材,花了几天时间,终于制作成功,让第一批受害者使用,最终效果甚好,只是会有一点痕迹。
黎渟让姑娘们免费到店里美容,消除留下的痕迹。
这让那些姑娘们心里感动。之前撤资的贵夫人们心里愧疚,纷纷主动前来继续投资,并且加大了投资的银子。
这场风波过去,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最后有惊无险,反而还让店铺的生意水涨船高,口碑又打了出去。
黎园宜修在京城彻底立足,再无人敢撼动其地位。
嵇子温听说这次事件,祁旧川也帮忙了,于是第一次主动门拜访,想好好道谢。
去了祁府,祁旧川就不让嵇子温走了,使劲留住人,各种好吃的好喝的给嵇子温,还承诺不欺负他,前提是多玩几日。
嵇子温心里有点后悔,赶紧道:“不可,再过不久就要殿试了,我要好好看书,父亲大人也不想我总出来玩。”
心道:你忘了那日我父亲是如何不给你面子的?
祁旧川伸手一拍嵇子温的脑袋,笑道:“小子还在我面前装老成,反正都是读书,在我府上读不是一样?再说了,你只听取你父亲的教导,不听取别人的教导怎么行,学习就是要多多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