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听闻梅林中的梅花开了,便和棠溪过来看看,也没想到会碰到慕祈和凌珑。
慕祈见她听话,心里很舒服,与她一同走到食案旁边坐下,燕媚瞧着他似还没用夕食,便让棠溪添了一副碗筷,棠溪转身去拿碗筷的功夫,燕媚捏起盘子里的梅花糕递向慕祈,她道:“王爷,这是棠溪今日用梅花花瓣新做的梅花糕,你尝尝味道可好?”
灯光底下,小娘子脸颊莹润如玉,眸子晶亮闪动,瞧着真是鲜活灵动。
慕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就着她的手轻轻的咬了口,梅花的香味瞬间从舌尖漫开,糕点入口即化,味道倒是不错,吃完后慕祈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说着,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糕点本就不大,两口便被他吃完了,慕祈这一口下来,直接将她的两根纤细手指也含住了,指头很快被他湿润的唇舌包裹,男人的舌尖还状似无意的在她的指腹上舔了舔。
燕媚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脸有些发烫,她着急的把自己的手给收回来。
慕祈见她这副羞赧的样子,只装作没瞧见,还犹自点头道:“这糕点极适合老人吃,你吩咐棠溪多做一些,明儿给母亲送过去。”
燕媚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做言语。
接下来,两人沉默的用了夕食,这份尴尬倒是随着食物入腹之后的满足渐渐的消散了。
燕媚如今最关心的是阿爹之事,她近日与阿爹写了两封书信,其中一封已经回复,阿爹虽说现下自己一切都好,可她也知这是安慰人的话,被流放到西南蛮荒之地,瘴气毒虫遍布,能有多好?
燕媚瞧着他心情也不错,趁机问道:“王爷,不知妾身阿爹和阿兄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慕祈想到这段时间大理寺去幽州查案送回来的消息,他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你阿爹的事情差不多已经查清楚了,事情不是你阿爹做的,是幽州兵马司的人上下沆瀣一气,顺便还想拉你阿爹下水,这其中的主谋便是如今幽州节度使宋鲸。”
其实慕祈的话并不是安慰燕媚,燕朝玉贪污军饷一案,的确有些眉目,不过并没有完全查清楚,并且他们还查到了另一件事情,幽州节度使宋鲸瞒着朝廷经营铁矿,私造兵器,又与北边的突厥往来密切,似有造反之势。
这宋鲸自从担任幽州节度使后,便越发自我膨胀,在幽州一手遮天,慕祈早就想要动他了,只是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没想到这次大理寺的人去幽州查案,居然有这样意外的收获,不仅查到了他贪污军饷,还查到他私通敌国。
他敢这么做自然是在朝中有靠山。
燕媚的眼睛瞪圆了几分,她对朝政了解不多,并不清楚为何幽州节度使要诬陷阿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牵连如此之大。
燕媚顿了顿问:“王爷,此事是否很棘手?”
怪不得之前慕祈从未提过帮她救阿爹和兄长,原来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慕祈挑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不棘手。”
宋鲸如今越发膨胀了,拥兵自重,完全不将朝廷和他这个摄政王放在眼里,只能一锅端了,免得后面养虎为患。
只是不知他身后之人这次还敢不敢护他。
第68章 太后赐婚 臣的婚事,家中尚有母亲为臣……
得知燕朝玉的案子快查清楚了, 燕媚这几日心情都明朗了许多。
这几日雪后初晴,她又去了趟梅林,同棠溪一起采了些梅花做梅花糕给老王妃送过去。
上回, 按照慕祈的吩咐, 燕媚让棠溪做了一回梅花糕给老王妃,老王妃吃着甚是喜欢, 直言还想吃,燕媚自然也得满足老人家这点子喜爱。
走到荣英堂外头,便听到里头传来阵阵的欢笑声。
自从老王妃回玉京王府之后,一直被她和李桑媛争吵之事所扰,日子过得极不快活,燕媚鲜少听到她发出这样的笑声,也不知谁能令老王妃如此开心。
燕媚打起帘子进去后,便见老王妃坐在炕上, 对面坐着中书令大人的儿媳妇凌袁氏, 下边的靠背椅上坐着的是凌家千金凌珑小娘子。
三人之间是一派和气的模样,看来老王妃是当真喜欢凌珑,拿她当做儿媳妇看,不然甚少与京中贵妇们往来的老王妃会三番几次的与凌袁氏这不亲近的堂妹往来。
燕媚上前行了个礼:“妾身给母亲请安。”
完了之后,又对着凌袁氏和凌珑行了一礼,两人起身也做做样子福了福身子。
眼睛却悄悄的打量着燕媚,那凌袁氏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骂一声“狐媚子。”凌珑则上下打量了燕媚一眼,见燕媚外头穿着灰鼠毛斗篷,里头是一件海棠红织金立领大袖短襦,束腰下裙,裙摆上用七彩蚕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孔雀, 乌发盘成峨峨高髻,带着赤金芙蓉滴珠步摇,那颗含浦珠足足有拇指头那么大,垂晃在美人颊边,更衬得一张脸莹润娇美。
瞧瞧这王府的妾室,通身的派头却比她中书令府上的嫡千金还要大,凌珑今日前来原本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可若是和燕媚比起来,简直寒碜到了极致,心底不由生出几分酸意来。
老王妃却没有发现这对母女的小心思,她今日心情极好,见着燕媚也比往日要和气,见她身后的棠溪手里提着食盒,老王妃道:“可是做了梅花糕?”
燕媚点头道:“妾身瞧着母亲喜欢,今日一早便去了园中采了梅花,新鲜做的才刚出炉,母亲现在可要尝尝?”
老王妃笑着道:“也好,拿出来给老身与凌夫人和凌小娘子一起尝尝。”
燕媚将糕点拿出来之后,便垂手立在老王妃身侧,老王妃与凌家母女一起品尝之后,只听凌夫人眉开眼笑的说道:“夫人的糕点做的可真好吃,妾今日是有口福了。”
凌袁氏早就和凌珑商量好了,要顺利让王府提亲,便要投慕祈所好,先讨好燕媚这个宠妾,自然要做足了表面功夫,吃了糕点之后,也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说完后,她还瞥了凌珑一眼,凌珑会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后温婉笑道:“糕点样式好看,口感新鲜,入口即化,当真是不错呢,小女也想请教这糕点的做法,不知燕夫人可愿意教?”
燕媚瞧着这凌家女郎说话甚是客气,举止有度,她之前在闺中时与此人往来不多,只听过她的才名,并没有接触过凌珑,瞧着这女郎眉眼之间一股清傲文秀之气,颇有些言情书网的风骨,希望她不要像君娇,玉澜之流一样才好。
燕媚笑着道:“女郎客气了,这糕点是妾身身边的侍女棠溪做的,请教二字可不不敢当,女郎若是想学,一会儿妾身让棠溪抄了做糕点的方子给小娘子便可。”
凌珑微笑道:“那多谢夫人了。”
接下来,这凌女郎仿佛是故意与她套近乎一般,又拉着她到园子内走了走,观赏园中雪后初晴的景色,凌家女郎瞧着有些清高刻板,性子也娴雅文静,说的话并不多,不过她这等人与燕媚也聊不到一块去。
两个人走在也园子里,那气质也是格格不入的。
燕媚只是客气的应付几句,这凌家女郎问的泰半是关于慕祈的事,燕媚便也听出些意味来,只觉得这慕祈当真是女人的克星,这样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君子都对他动了凡心。
两人走了一阵,见对面走来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那人穿着蟒袍玉带,头戴金冠,足蹬朝靴,厉眉凤眼,挺鼻薄唇,俊美的脸上透着几分贵气和威严,正大步朝她们二人走来。
待慕祈倒了跟前,两人屈膝行礼,慕祈伸手扶了一下燕媚,被凌珑看在眼里,只觉得这摄政王面上虽然冷淡,待他这宠妾却极为温柔的,她心里就像喝了酸醋一般。
慕祈与燕媚说了几句话,大约心情不好,也没有搭理凌珑,还要去书房处理公务,便匆匆离开了。
等慕祈一走,凌珑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怅然之感。
原来慕祈下朝完之后,就被太后叫去了蓬莱殿。
蓬莱殿一如既往的奢靡华丽,大殿的屋梁上悬着数十颗夜明珠不说,殿内摆着的灯树上的蜡烛也是掺了檀香,松脂在里头的,燃起来有股淡淡的香味,一入蓬莱殿,便能闻到殿中四处都弥漫的香味。
这个蓬莱殿昔日是先帝宠妃燕贵妃的居处,燕贵妃殉葬之后,太后占了这里,依然沿袭了燕贵妃的奢靡习惯。
慕祈也不知太后为何无事宣他入宫,便开口问了句,太后便笑着跟他说,宫中新排了歌舞,请摄政王过来欣赏。
没事请他来看歌舞,自然不对劲,慕祈倒是想要知道太后又想玩哪一套,耐着性子坐下来。
旁边美丽的宫娥又是添酒又是给他布菜,没多久歌舞开始了,一群穿着羽衣的美艳舞姬在宫殿中间跳舞,慕祈定睛一看,那领舞之人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雯萱公主。
慕祈瞬间便明白太后的意图,待歌舞毕,其余的舞姬全部退下了,只留下雯萱公主陪坐在殿内。
太后的目光看向慕祈,颇有深意的问:“雯萱是特地为西北王学的舞,西北王觉得雯萱跳得如何?”
都知道目前摄政王唯一的宠妾是教坊司的舞妓,慕祈也极喜欢看人跳舞,因此太后便让雯萱公主投其所好,安排了这场舞蹈。
在慕祈眼里,雯萱跳得再好也不及燕媚十分之一妖娆,不过雯萱毕竟是公主,上面又有太后,慕祈总不能将话说的太过难听,他道:“公主舞姿轻盈,自然是学的不错。”
太后当然知道慕祈眼光甚高,雯萱也比不上燕媚那通身妖气的狐媚子,不过能的摄政王说一句“不错”也算是难得了,太后也没有拐弯抹角,她直奔主题道:“雯萱公主是先帝唯一没有出嫁的公主,哀家一直忧心她的婚事,总想替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这孩子性情品貌都好,摄政王也不曾娶妃,哀家将雯萱指给你做王妃如何?”
慕祈早就猜到太后会在这儿等着他,他骤然起身道:“太后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幼年时长在西北,染了那边的习俗,粗鲁不知礼数,恐怠慢了公主,不堪为公主良配,太后还是另为公主择良配,别将心思放在臣的身上了。”
雯萱公主本对慕祈抱有一丝丝期待,可如今听他当着自己的面拒绝,整张脸都垮下来,只觉得难堪到了极致。
太后好意赐婚,慕祈却半分面子也不给,太后下不了台,脸也沉下来,她道:“西北王,哀家好意为你赐婚,你却拒绝哀家,莫不是也没将哀家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见太后骤然翻脸,慕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如今与太后已经不似新帝登基时那般和气了,太后一边拉拢他心里又一边忌惮他,想要派人盯着自己,之前君娇,玉澜之流安插在王府里,已经将王府搞得乌烟瘴气,他可不希望再来一个这样的女人。
而慕祈又并非能受制于人的性子,如今朝野上下的事情是他做主,小皇帝都得听他的,太后想要给他来赐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慕祈懒得跟这个无知妇人继续攀扯下去,只道:“臣是个粗人,向来口无遮拦,若是说错什么的,还请太后雅量,至于臣的婚事,家中尚有母亲为臣做主,就不劳太后费心了,明.宗皇帝十岁登基,十二岁娶皇后,既然咱们北齐有此先例,不如太后替皇上张罗一下选皇后之事,若是太后没有心仪的人选,臣倒是可以推荐几个。”
慕祈的话说的很清楚,他不希望太后干涉他的婚事,如果太后想要干涉他的婚事,那他就不得不去干涉一回圣人选后之事了。
见慕祈拿此事来威胁她,太后听了眼皮一跳,暗骂慕祈是个不要脸的奸贼,可恨她和圣人孤儿寡母,在朝中遭此恶贼的欺凌。
可如今朝政,兵马大部分都握住慕祈手中,朝中六部不知被他培植了多少自己的势力进去,太后若是执意跟摄政王对抗,最终难堪的还是她。
审时度势之后,太后只得给自己找台阶下,她脸色缓了缓道:“皇后人选,哀家心里有数,就不劳摄政王操心了,既然摄政王对娶王妃一事自有主张,哀家便不乱点鸳鸯谱了,仔细一琢磨,你是武将,和雯萱这孩子的确不登对,雯萱一直喜欢的便是斯文俊秀的郎君。”这样说不过是给雯萱公主一个台阶下而已,将她那已经崩塌的脸面挽回一些。
慕祈见太后已经退让了,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太后明白就好。”
第69章 心里没你 你可曾有半点为本王动过心……
等慕祈一走, 蓬莱殿陷入沉默死寂,太后坐在凤椅上,脸上尽是不再掩饰的沉沉怒意, 眼睛里射出阴冷的寒光, 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老太监已经许久不见太后露出这副神色,心里一惊道:“太后息怒, 摄政王那性子桀骜难驯,他就是匹野狼,谁也别想栓得住他,太后不如另做打算,他当着太后都敢这样说话,谁知道有没有不臣之心。”
太后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胸口憋了一口闷气此时沉沉的吐出来,她冷着脸道:“你说得对。”
说罢, 她的眸光瞥向下头坐着的雯萱, 雯萱脸色发白,眼眶红红的,见太后看过来来,忙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太后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一口闷气又堵上来了,她皱着眉道:“你哭有什么用,西北王对你没那份心,哀家就算有意帮你也没用,别跪在那儿了,回宫去吧。”
现在太后只觉得雯萱公主丢人现眼,和她那个没用的母妃是一副德行。
经此一事之后,太后也算是和慕祈正是撕破脸了, 既然和摄政王撕破脸,她总得在朝中找些助力来一起对付西北王。
雯萱走后,太后便问:“淮王如今多大年岁了?”
太监冯已说道:“淮王是景元八年所生,到今年正好是二十二岁。”
太后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淮王年岁也不小了,至今还未娶王妃,明日你替哀家传道懿旨,宣淮王入宫。”
冯已心领神会,太后这是拿捏不住摄政王,想要拉拢淮王了呢。
冯已道:“不知太后想要将指给淮王?”
淮王一直不受重视,可他毕竟是先帝的长子,太后一直都防着他,想要除之而后,可这淮王表面上温润儒雅,实则滑的像泥鳅一般,根本抓不住任何把柄,而且朝中有不少臣子与他密切关联,太后要动他也没那么容易。
一开始,太后想要借助西北王之手将他除掉,谁知道淮王更加狡猾,居然送了燕媚给慕祈,然淮王的美人计并没有起多少效果,慕祈依然在不断剪除他的势力,太后一直是乐见其成的,淮王应该早就对慕祈深恶痛绝。